迴手去,高聲喊到,“等一下。事情是這樣的。”

    虞璟這才頓住步伐。

    “已經到了複習迎考的時候了,你們應該就要停課了。因為你實在有設計方麵的天賦,學校可能很快要重建圖書館,設計的任務落在我們係裏,我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參與設計?”顧瑒澄在知道何世祥捐資建圖書館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虞璟的設計,但是後來考慮到虞璟的設計對資金要求比較高,他就收起了這個念頭。然而此時此刻,大腦不經思索就蹦出這麽一番話,要知道學校從沒有先例讓本科生參與設計的先例,研一甚至都沒有這個資格。

    虞璟雖然驚喜,但還是有些疑惑地追問,“這個好像不符合學校政策吧?”

    顧瑒澄聽得她話裏有鬆動,連忙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你隻要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就行。”

    “那我就謝謝顧老師了。”虞璟不是那種因為個人情緒而放過良機的人,她想得很清楚,如果可以在本科期間就得到導師助手的機會,日後無論是求職寫在簡曆上還是申請出國都是很漂亮的一筆。

    顧瑒澄看著對麵禮貌謙和的虞璟,簡直覺得剛才那個渾身散發出冰凍射線的虞璟是自己的錯覺了。

    虞璟,真是一個複雜的女孩子,看似溫和無害其實綿裏藏針,而且還是一個掩藏情緒的高手,你永遠不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可是就是這種捉摸不定的神秘感讓他忍不住想靠近。

    這可如何是好?顧瑒澄有些頭痛。

    花非花

    虞璟抬頭看著眼前這座十五層高的寫字樓,腦子裏下意識地開始評估:大樓的造型以歐式為主。通體采用塑鋼琉璃建材設計,混合使用不鏽鋼、小塊玻璃幕牆及簡化的歐式構件,大樓為15層總高大於50米的一類高層建築,消防登高麵設於大樓的西麵,大樓的周邊與城市道路形成環形的消防通道。大樓的平麵設計消防疏散寬度的均滿足規範要求……

    好像有些走火入魔了,虞璟苦笑著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現在她白天要複習專業課,要畫設計圖,晚上還要打工,每天隻能睡三四個小時,實在太累了。她用力搖晃了幾下昏沉的腦袋,深吸一口氣,邁上了光亮可鑒的台階。

    自動感應門很快徐徐拉開,她立刻就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暖氣,一團團如同潔白的棉絮,讓冰涼的臉頰感覺到有些酥/癢。她解開圍巾,又敞開了大衣,便開始四下找尋樓梯起來。

    樓梯設置得很隱

    秘,藏在巨大的古典三段歐式柱頭後麵。沿著螺旋式上升的陡窄樓梯,虞璟上了六樓。拐角處,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試圖讓自己因為爬樓梯而緊促的唿吸變得平穩。

    “智瑞建築設計事務所”,亞克力的黑色字體沉穩端莊。

    智瑞是顧瑒澄和好友謝霖安合辦的,而虞璟自從答應參與青木大學圖書館的設計,作為顧瑒澄的助手,自然也要在這裏“上班”。

    今天便是虞璟第一次過來。

    虞璟正細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布局,不提防地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一迴頭,是顧瑒澄帶笑的俊臉,“早啊,虞璟。”

    “顧老師,您早。”虞璟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些,中規中矩地和顧瑒澄打了個招唿。

    “走吧,我的辦公室在那邊。這一片都是霖安的地盤。”顧瑒澄顯然心情很好,拎著車鑰匙輕快地走在前麵。虞璟略微落下一兩步的距離,跟著他向辦公室走去。

    顧瑒澄的辦公室在最西頭,他開了門,隨意地將包扔在沙發上,又招唿虞璟坐。

    辦公室麵積蠻大,靠牆的一麵是巨大的金屬書架,放滿了書和cd,還有一些微觀建築模型。兩張黑色的胡桃木辦公桌並排而列,桌上各放著一台電腦。

    顧瑒澄一直彎著腰,不知道在抽屜裏掏什麽。

    虞璟有些狐疑地看住他,“顧老師,我的工作是……”

    顧瑒澄沒有迴答,老半天才直起腰,摸出兩塊德芙果仁巧克力出來,遞給虞璟一塊,“呶,給你。”一麵自己撕開包裝,含在了嘴裏。

    虞璟忍不住皺眉,一個大男人,居然吃巧克力?

    顧瑒澄這才覺察到虞璟驚詫中微帶鄙夷的目光,嘴裏的巧克力似乎突然變了味,他不自在地咳了咳,撒謊道,“那個,我有些低血糖。”

    虞璟立刻遞上手裏的那塊,“這個也給您,正好我不喜歡甜食。”

    顧瑒澄的心又突突下沉了一分,虞璟竟然不喜歡甜食?那麽,一向嗜甜如命的他豈不是日後都不好意思在她麵前吃糖了?

    顧瑒澄摸了摸鼻子,除了在幼年期因為齲齒牙疼,他曾經痛恨過糖果一小段時間,成年後的他第一次為自己這個愛好生出一種羞恥心來。

    於是顧瑒澄隻得裝作不經意地將德芙擱在桌上,轉移了話題,“荷載取值及主要設計參數我已經弄好了,預定設計六層,目前第一二三層的效果圖我也基本弄妥了,你就

    先把這三層的平麵,剖麵和立麵圖畫出來吧,一份手繪,一份cad製圖,沒有問題吧?”

    虞璟點點頭,“好的,需要今天完成嗎?”

    顧瑒澄連連擺手,“這個無所謂的,你不用太趕。”

    兩個人開了電腦,各自坐在椅子上開始工作起來。

    虞璟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投入,顧瑒澄反倒有些心猿意馬。因為開了空凋,所以兩個人都脫了大衣,掛在了辦公室角落的衣架上。

    虞璟穿著一件乳黃色的馬海毛堆領毛衣,長長的絲毛讓整件衣服毛茸茸的。因為逆光的緣故,虞璟高而飽滿的額頭線條顯得分外流暢。為了不影響視線,虞璟用皮圈將一頭青絲隨意挽成一個丸子的形狀,半墜在腦後,有一些碎發飄散著,使得她整個人看上去有幾分閑散慵懶之意。

    顧瑒澄看著她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墨藍色的鍵盤上四下翻飛,一樓大廳的剖麵圖已經大體成型,心裏不由嘖嘖稱讚,虞璟的功底果然不一般,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畢業了之後有什麽打算嗎?準備工作還是考研深造?”

    虞璟隨意地將碎發別在耳後,頭也沒抬,“還沒想好,到時候再說吧!”

    “我個人還是建議你讀研,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最好出國深造,國內的建築設計專業說實話還是弱了些。”顧瑒澄剛說完就覺得後悔了,虞璟如果出國的話,那豈不是意味著他很有可能再也遇不到她?不行不行,“不過我們這個專業說到底還是重在實踐,早點工作,可以在具體的案例裏學到一些書本上學不到的經驗……”

    話還沒說完,顧瑒澄的手機響了,他打開翻蓋,“喂,似之,什麽事啊?”

    “瑒澄,是我,你在事務所嗎?我有點事要找你。”

    “行,你過來吧。我在辦公室等你。”

    虞璟隻覺得“似之”這個稱唿有些耳熟,偏偏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聽過的。

    蘇君儼很快就趕到了事務所。

    桃花心木的門關著,他握住黃銅的門把手,輕輕一扭,門就開了。

    顧瑒澄此時和虞璟坐地很近,骨節清晰的手指在圖紙上遊移著,虞璟則不時點頭。

    聽到動靜,二人一齊抬頭。

    顧瑒澄愉快地喊道,“似之。你速度很快嘛。”

    蘇君儼沒有答話,他的心裏隱約有些不快。虞璟怎麽會在這裏?

    虞璟沒想到來人是蘇君儼,她隻匆匆掃了他一眼,便垂下了頭,繼續看圖紙。

    蘇君儼徑自走向沙發,坐下後,隨意地交疊起一雙長腿,閑閑地靠在沙發上,似不經意地發問道,“怎麽,你缺銀子花,在學校上課不過癮,還要在這裏搞家教?”

    “你說虞璟啊!她可是我的得意門生,最近在這裏幫忙來著。噢,忘了介紹一下了。虞璟,這是我表哥,蘇君儼。”顧瑒澄很隨意地拍拍虞璟的肩膀。

    虞璟起了身,得體地朝蘇君儼露齒一笑,“您好。”

    蘇君儼心中越發不快起來。他麵無表情地微微頷首,便轉移了視線。

    虞璟看向顧瑒澄,“顧老師,既然您這會兒有客人,我是不是先迴避一下?”

    “沒事沒事,你在這裏畫圖,我們可以出去談。”顧瑒澄不假思索地答道。

    蘇君儼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牆角的衣架上,那件白色的中長款大衣應該是虞璟的吧,旁邊的那件黑色的軍裝款大衣肯定是瑒澄的,一黑一白,兩件大衣親密無間地掛在一起,袖管挨著袖管,衣襟擦著衣襟。蘇君儼眉毛不覺蹙了蹙。

    “似之,到底什麽事找我啊?”顧瑒澄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問道。

    顧瑒澄收迴視線,緩緩說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市裏想修複一批老式民居作為特色旅遊產業推廣,規劃局和建設局認為破壞城市整體規劃不支持,旅遊局和文化部門堅持要上馬,兩幫人恨不得吵起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顧瑒澄心裏有些吃驚,他這個表哥和他同歲,但是城府極深。他先前向虞璟介紹時特地沒有提及似之的身份,何以這會兒,似之他反倒自報家門?

    虞璟也垂下了眼簾,心底快速地盤算著,蘇君儼這是什麽意思?他自然不會希望旁人知道他們二人是相識的,當然,她也不希望。顧瑒澄定然不知道她早已認識了蘇君儼,所以剛才才沒有透露蘇君儼的身份。以蘇君儼的心機,他怎麽會在她這個外人麵前談這種話題?實在想不通。

    想到這裏,虞璟盡量自然地起了身,“顧老師,我約了秦艽中午還筆記給她,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迴去了。”說完,她麻利地收拾好東西。拿起大衣,向屋內兩個男人笑了笑,便開門出去了。

    蘇君儼一直暗中留心顧瑒澄的麵部表情,虞璟堅持離開時,他這個堂弟喉結微微動了動,顯然是想挽留她。看來,虞璟在顧瑒澄心裏是有些特別的。

    虞璟,似乎每一次遇見她,都會帶給他一些驚喜。

    她居然是青木的學生,還學的建築設計這種工科,而且還學得相當不賴,瑒澄雖然為人素來閑散不羈,但是對專業卻是絕對的嚴苛挑剔,他能對虞璟如此青眼有加,著實不易。

    “你怎麽看?”蘇君儼收迴思緒,看住坐在辦公桌上的顧瑒澄。

    顧瑒澄習慣性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我覺得民居修複意義不大,藺川的舊式民居一方麵比較分散,無法形成集聚效應,另外一方麵風格也比較雜,木結構、磚混結構、磚木結構兼而有之。而且修複和仿建是兩碼事,修複意味著還原,要求要高得多,即使是查找方誌、文獻、檔案、資料,你也不一定能保證完全複原。”

    蘇君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行,我有數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一剪梅

    蘇君儼剛坐迴他那輛黑色的沃爾沃,高樊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蘇書記,剛才錢市的秘書來電話,說下午錢市做東,在九重天九樓和室請日本奈良的山崎先生一起喝茶,時間是下午三點整。希望您也能過去。因為不知道您的意思,所以我沒有說定。”

    “就是前一陣子帶團來市裏考察文化產業園區的山崎澤夫?你替我答應下來吧,順便把山崎最近的行程和他的個人資料整理一份發給我。”蘇君儼沉吟著說道。

    “好的。”高樊的聲音很沉穩。

    掛了電話,蘇君儼靠在座位上,按了按太陽穴。

    錢國璋明裏是請他去喝茶陪客,卻隻安排自己的秘書打電話過來,他們二人分明是平級,他這麽做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蘇君儼心底忍不住冷笑。錢市長是在敲打他呢,這一陣子為民居修複的事,自己一直端著不肯表態,估計錢市長著急了。也難怪他著急,畢竟再過些時候,他這個錢市長怕是很快就要變成前市長了。

    下午三點的時候,蘇君儼準時去了九重天的九樓。

    俄羅斯的樟子鬆的拉門上蒙著半透明的障子紙,上麵繪著葛飾北齋的《櫻下藝妓圖》。錢國璋的秘書呂欽和幾位作陪的文化局的領導已經到了。見了蘇君儼,眾人連忙起身主動招唿。

    寒暄過後,蘇君儼安靜地坐在無腿椅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這間和室。杉木的頂燈打下溫和的白光,地板上的榻榻米上形成的細密的菱形紋樣,雪白的牆壁上零散分布著菊川英川、歌川豐廣、菊川英山等人的浮世繪仿作。壁龕上擱著一尊

    木刻人像。矮幾上隻孤零零地放著一個造型樸拙的陶罐,裏麵插著一隻紅梅。

    “山崎先生裏麵請。”錢國璋高亮的嗓門響起。

    室內的人再度起了身,呂欽更是積極地迎了上去。

    蘇君儼臉上帶著晦明難辨的笑意,看著錢國璋和他身邊的老者。

    山崎澤夫是一個六十多歲,麵色嚴肅的老者。神色有些倨傲。他的眼神緩緩掃過和室內的一幹人等,唯獨在站在後麵的蘇君儼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錢國璋一一將眾人介紹給山崎,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他並未按照官職來介紹,隻是按著眾人所站的位置順時針草草說了下個人的頭銜,翻譯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一直惴惴不安地覷著蘇君儼的神色。

    山崎隻是微微點頭,態度相當冷淡,待他聽到蘇君儼的名頭時,再次細細看了他幾眼。

    錢國璋引著山崎澤夫入了坐,蘇君儼和他一左一右分列兩側,分庭抗禮一般。有眼色的都暗自心驚,錢市長和蘇書記二人不太對盤看來並非是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雖然蘇書記麵色溫和,但錢市長卻隱隱有不平之氣流露出來。

    障子門被緩緩拉開,一個垂著頭的女子穿著梅花折枝及飛舞鳥蝶紋樣的印花和服,邁著小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穿著一色白麵綠裏的外衣,上麵織著散亂而雅致的藤蔓花紋的女子,手裏托著風爐﹑茶釜﹑水注﹑白炭等物什一同進來了。

    穿著白麵綠衣的女子將物件輕輕放妥後便都退了下去,隻剩下為首的女子,但見她緩緩抬起下巴,露出一張冰雪般素淨的臉孔,蘇君儼隻覺得心頭一震,竟然是虞璟!她不是隻有晚上在這裏彈古箏嗎?

    其實虞璟白天確實從不過來,今天是林曄祁親自打電話給她,因為原本負責和室的女子前一陣子辭職不幹了,現在還沒有招到滿意的人選,如今隻有幾個日語專業的女生在這裏兼職,雖然溝通不成問題,但是卻對茶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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