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白霏霏的話讓慕容雪很是胸悶,轉而把發泄不出的怒氣灑到我身上,大清早也不喊我起床,自己徑直就上班去了。我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氣,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就會擱在心裏,悶悶不樂。

    我常說她你這是何苦呢?人在世上,朦朧朦朧,得過且過,不一定啥子事情都非得要弄清楚。有些事情弄清楚了反而不如不弄清楚,因為看清一些事情後,就會發現這個社會很可怕,這個人類也很可怕。

    慕容雪說,你這是不求上進的思想,人生在世就是要活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才不枉來這世界走上一遭。

    我自然醒來的時候,已經快遲到了,害得我邊穿內褲邊刷牙,動作幹練的就像我在電視上看見的消防員。和白霏霏的那檔子事情我也心中有鬼,所以不敢說慕容雪不對,隻能對新升起的太陽祈禱,望她早點消火。

    臭婊子!我在心裏憤憤地罵白霏霏。不知道昨夜才鬧了洞房的她大清早聽見我的咒罵會不會打個冷顫?

    這一天我都十分不爽,心裏想堵著什麽東西,憋得慌,看見啥子都想冒火。早上一個同事不小心將水倒在我衣服上,我險些就莫名其妙地舉起拳頭。

    瓊又前隻在早上我遲到進公司的時候提醒我說,韓鬆同誌你可不能因為自己是部分經理,就放任自流,時常遲到哦!你要帶好頭嘛!說完後爽快地扣了我五十元。

    我一直想這瓊又前給我說點啥子,好讓我心裏不那麽懸乎,可他從早到晚壓根就沒提昨晚我的尷尬事,仿佛那事兒沒發生過。我想他提提倒還好點,不提反而讓我感覺不塌實,脆弱的心肝咚咚地跳了一天舞。

    快下班的時候,慕容雪給我打電話,她說今天早點迴來,一起到媽那邊去。

    我說,你媽家裏呀?

    慕容雪說廢話,難不成去樂山你媽家裏啊?

    一提到迴她媽家我就不爽,她爸倒還多慈祥的(其實就是四川人說的耙耳朵),她媽簡直就是刀子嘴,成天拿個人來宰幾句就不舒服。慕容雪是掌上明珠她自然舍不得說,倒黴的慕容雪她爸當然成了被打擊對象,照我的話就是都快被她媽說成了豬頭。

    而我一去她家,她媽就換新口味,拉住我喋喋不休。每次的話題不外乎都是我對她女兒好不好,有沒欺負慕容雪,有沒有寵著慕容雪,就差沒讓我每個月給慕容雪換衛生巾了。

    我去接慕容雪的時候,她手裏拎著一個大蛋糕。我說今天啥子日子呀?

    慕容雪說我媽生日唄,難道你忘啦?

    我大窘,幹笑了半天,嘿嘿,哪裏能忘,哪裏能忘,這麽重要的日子,隻是今天有些忙,沒時間買禮物,咋辦?

    慕容雪白我一眼,隻怕你是忘記了吧,哼,點都不孝順!

    我說我哪裏不孝順了?說這話的時候我突然在心裏問自己,我真的孝順嗎?結果這句話還沒說完,我就沒氣兒了。

    我真的不是一個孝順的兒子!

    我忽然想到了辛苦養大我們姐弟妹三人的母親,此刻的她一個人在樂山的家裏過得還好吧?答案應該是不好的!出來工作了一年多,我還沒給家裏添置什麽東西,大多數的錢都花在吃喝玩樂賭嫖抽,還有就是給慕容雪買禮物,給我們的小家買家具上麵了。而我那從小長大的家,卻被我殘忍地遺忘到了腦後。那個撫養我長大的家還是狹窄的居民樓吧?還是那下雨時候總會浸水的老磚房吧?還是那風吹都會搖晃的破屋子吧?

    想著想著,我的眼睛竟倏地濕潤了。

    慕容雪說,你咋個了呀?沒買禮物也用不著哭吧?我又沒罵你!

    我說,不是的,剛剛那輛車開過去,把沙吹進了我眼裏,你幫我看看。

    慕容雪惦起腳來幫我吹眼睛,她說沒有啥子東西,你別去揉,當心越揉越紅。

    我說哦。

    看著川流不息的汽車人群,我感到自己渺小的像一隻螞蟻。

    一輛的士開過來,慕容雪正想招手,我說我們坐公車吧。

    慕容雪瞪大眼睛看我,不會吧?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天站我旁邊的是不是真的韓鬆呀?

    我說,幹嘛這樣說我,我是覺得反正現在時間都還早,我們坐公車去,好久沒嚐過坐公車的滋味了。

    慕容雪說,就你想精想怪的。

    在顛簸的公車上,我想起現在逐漸老邁的母親曾經在我們讀書的時候,為了節省一元的公交車錢,不管風吹日曬,每天都走路上班。要知道,那走一個來迴相當於繞樂山城半圈。許多年以後,她的兒子韓鬆,卻在繁華的都市裏每日打的上下班,他早已忘記了當初的艱難與辛酸,還有那在樂山街道上來來去去奔波的母親。

    一個母親帶著小女孩上車了,我起身給她們讓坐,她們衝我點頭說謝謝。看見那位母親嗬護孩子的模樣,我感到心痛,母親啊,都是為自己的孩子而活著。

    一幢幢高樓從我身邊閃過,一個個型男靚女從我眼前飄過,我卻無心欣賞這些美麗的風景,我的心已經飄迴樂山,飄迴那幢漏雨的居民樓。

    下車的時候慕容雪問我,你今天咋個了,感覺心不在焉的?

    我說,沒咋個,就是工作上遇到了一些困難,有點心煩。

    慕容雪道,你每天少工作一點,少和那些狐狸精來往,就不會這樣累了。

    我攬了攬她的肩膀,你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呢?

    慕容雪撅嘴道,我哪裏敢生啥子氣哦。

    我說別用這話來酸我。

    正說話間,手機響了,我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婭琊。我的心猛地蹦起老高,我裝著從容地關了電話。

    慕容雪你咋個不接電話?還把手機關了?

    我說,又是談生意的,討厭的很,今天伯母的生日,我不想再談工作上的事情。

    慕容雪忽然笑了笑,希望如此!

    我看見她那笑容,裏麵有莫可名狀地嘲弄。

    慕容雪她媽已經做了一大桌菜等我們,看見我們進屋一把拉過慕容雪問道,寶貝呀乖兒呀,告訴媽,韓鬆有沒有欺負你?(這小老太,來成都十幾二十年,倒把成都話當成“主食”了)

    慕容雪笑道,他哪敢呢?

    我心道,哼!你看我敢不敢?當我是床頭櫃來著?

    剛說完,慕容雪她媽就拍著我腦袋道,小子,老實交代,這段時間是不是對我家雪雪不咋個好?

    我嚇得一哆嗦,立馬變成了床頭櫃,伯母你這是哪裏話?我對她一向都好!

    慕容雪她媽叫道,好個屁!要是好的話那我們家雪雪咋個這麽瘦了?

    我看了眼慕容雪,突然發現她真的瘦了好多,心中沒來由一陣酸楚。跟著我韓鬆,這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吧,我在心裏這般想。

    我說,伯母,今天工作匆忙,沒來得及給你買禮物,過年給你補起哈!

    慕容雪她媽說,算了吧,你那點籽兒留著給雪雪多買點補品吧。

    慕容雪嗔道,哎喲媽,我又不是懷兒婆,又不是老年人,吃啥子補品哦。

    她媽道,你還先別說,我和你爸研究了半天,有件事想和你們一起商量商量。

    慕容雪道,啥子事呀?

    她媽看了她爸一眼,然後笑眯眯地看著我們(我發誓這是我見過她媽對我最為和藹的笑)她說,你們也不小了,我和你爸決定,要是你們願意的話,國慶就結婚吧!

    結婚?!我和慕容雪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她爸盯著我道,難道你不願意?

    我捂著狂跳的心髒,願意!當然願意!隻是突然聽到這個消息當真嚇了一跳!

    她媽道,你嚇啥子嚇,我女兒是妖精還是恐龍嘛。

    我嗬嗬傻樂著,從大學看見慕容雪的第一眼,我就對自己說要娶她做老婆,沒想到這個願望在五年後終於要實現了,我怎能不興奮?我怎能不激動地發狂?

    我的腦海裏已經浮現起我和穿著婚紗的慕容雪走在大紅的地毯上,周圍的人們投來羨慕的眼光。正做著夢呢,慕容雪的一句話卻把我給震醒了,爸,媽,我還不想結婚!

    她媽和她爸奇道,為啥子?你不喜歡韓鬆麽?

    我不可思議地盯著慕容雪,心底某個地方正源源不斷地湧出血來,我說,為啥子?

    慕容雪看了看我,緩緩道,我喜歡韓鬆,但我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愛他?

    我感到一塊巨大的烏雲當頭向我砸來,我在灰暗中看見心愛的慕容雪一臉蔑視地看著我,不斷地說著,我不愛你!我不愛你!

    我瞪紅了眼問身旁的慕容雪,你不確定是否愛我?

    她媽也插道,以前不要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拚著自殺也要和他在一起的麽?現在同意你們在一起,你又咋個……哎!現在的年輕人呀,真是搞不懂你們!

    慕容雪看著我道,以前我是愛你,但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愛你,有些事我們不用說得太明白。如果想喚迴我的愛,我希望你從今開始做迴以前那個韓鬆。

    做迴以前那個韓鬆?

    當頭棒喝!

    我慚愧地低下頭,趁他們沒注意的時候,飛快地擦了一下眼角,因為那裏有一顆調皮的淚滴。

    原本美好的生日晚飯,大家都心事重重,吃得甚無滋味。

    草草吃完飯後,我站在陽台上抽煙。看著一個又一個噴出的眼圈,就像一個又一個無解的問號,在我心底,我有很多很多問題真的想問問所謂的上帝,可惜我知道,這世界並沒有救世主。

    慕容雪不知什麽時候來到我身後,我沒有迴頭,木頭般立著,看腳下輝煌的石頭森林

    半晌,我感到她的手輕輕攬住了我的腰,我聽見她在我耳邊低語,對不起韓鬆!

    我突然流淚了,五髒六腑翻江倒海般地疼痛,裝滿酸楚的心就這樣輕易地在漆黑的夜空碎成了一片一片。我看見漫天血淚飛舞,那是我的人生!

    我猛地轉過身緊緊抱著慕容雪,嘶聲道,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是我!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

    慕容雪愛憐地摸了摸我額頭,柔聲道,我不恨你,從認識你的那一天我就沒恨過你。在我們第一次交給對方的時候,我就對自己說,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愛人!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去恨你!不能對你有恨!因為我對你隻有愛!隻有愛!

    我說,雪,別再說了,我會好好努力的,一定早日將你娶進家門,等著我!等著我!

    慕容雪笑了,不要難過了韓鬆,我隻是有些事情還沒想透徹,所以暫時還不能答應你。但我現在不答應你,並不是說我一輩子都不答應你呀,對不對?別難過了!看見你難過,我心痛!

    我也笑了,帶著淚花笑了,我說,雪,我會守侯你一生一世!你一年不答應,我等,十年不答應,我也等!二十年,我還是等!

    慕容雪閉上了眼睛,那我一輩子都不答應呢?

    那我就一直等到下輩子!

    如果輪迴後我們不能在一起呢?

    那我就等到輪迴讓我們再次相逢的那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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