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的苦苦皺成一團:那個答案,明明已經閃在靈兒的腦瓜裏了呀,為什麽又不見了?眼前這個人,靈兒是一定要想起來的,一定,一定……

    “靈兒……”秋寒月觀得憂心不解,欲上前來,卻遭秋觀雲攔住。

    後者會唇低語道:“這是小嫂子自己的事,你必須要她自己去經曆。”

    “……什麽事?”他問。

    “這個……”來人修為太高深,我不好說,惟惟篤定此人對小嫂子無害就是。至於對寒月哥哥你有沒有害……”美少年欲言又止。

    秋寒月劍眉蹙攏,“何意?”

    “不宜早說,不宜多說,寒月哥哥見機行事罷。”難得了,無法無天的魔頭也有拿捏分寸時候。

    秋寒月凝眉,俊眸微閃,沉思未語。

    那廂,

    靈兒仍在苦惱思忖。

    “怎麽,還是想不起來麽?”來者柔聲問。

    “靈兒會想起來……靈兒要想起來……靈兒……靈兒…”靈兒想得艱難,望著眼前人包容疼溺的眼神,突然間恁是難過不舍,便哇聲大哭起來。“……

    靈兒笨……靈兒想不起來…靈兒好想把你想起來…哇……”

    來者伸臂將這淚人兒環住,搖首笑歎,“想不起來又有什麽打緊呢?記得我們分離前,我曾對你說過什麽麽?為了保住你,我可以承受三界所有的苦痛,現在僅僅是想不起我,又有什麽打緊呢?”

    “嗯……”靈兒哭聲暫止,抽噎著,長睫懸淚,癡癡望著來者柔顏。

    “你很疼靈兒喔?”

    “你是我全部柔情與愛的凝注,除了你,不會有第二個人讓我這般的柔腸百轉。”

    “嘻~~~”仍是懵懂,靈兒桃辮般的唇兒嘻開甜笑,懸在睫上的一滴珠淚滾到唇邊,真真兒是桃花帶雨,美豔不勝。

    “你純真的本質未變,但究竟是不同了,由一朵空各幽蘭,變成了一枝富貴堂前的桃李。”來者一根長指撫著她柔頰,一寸一寸,如撫至寶。“我心愛的小人兒,在此樂不知返了麽?”

    靈兒靠在這個溫馨的懷抱著,舒適地闔上了長睫,小手緊抓著兩角衣襟,道:“你疼靈兒,靈兒知道喔,靈兒也要疼你,靈兒很疼你喔,娘……娘……

    娘?!”

    倏然間,她眸兒大張,盯著眼前容顏,“你是……娘?你是靈兒的娘!”

    在靈兒喊出“娘”的那刻,來者外貌已經起變,一位麵色中庸章、男女莫辯的隱士,轉化為一位衣裙飛揚章、霓裳雲衫的絕美佳人,不變的,是眉眼間的款款柔情,與唇畔的淡淡柔笑。

    “……娘?”秋觀雲訝唿。

    “不是嬸嬸。”秋寒月道。“容貌的確相若,但氣質迥然不同。這一位,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淩波仙子,而嬸嬸,則是令人望不可及的頂峰雪蓮。”

    在所有人的驚唿中,絕美佳人天池水般的柔美目光投向天嶽山諸道人,“幾位乃玄門高士,觀得出我的來曆麽?”

    幾位道人齊齊向退了數步,不約而同地把頭垂下,出於驚悸,更出於一份敬畏。這來者,身沐天光,頭披霞影,儼然天界來人。

    “我曾在這飛狐城經曆凡劫,那一世便是一隻狐狸。我苦苦修行,脫去狐身,重返天界,便是為了與最愛的女兒團聚。否則,我並不介意做一隻無拘無絆的小小狐妖。幾位的資質都算不弱,且修道多年,何以仍拘囿於一行死規,不能按善惡區分,單憑人妖之論?”

    幾道人呐呐無聲,惟垂首聽訓。

    “我的女兒下凡經劫,我為她在這飛狐城,正是因這處人傑地靈,可讓我的女兒人界之旅快樂無憂,而此處的人,並沒有讓我失望。”她眸光,慈藹地從每一個圍觀者麵上抹過,給予欣賞與褒定。

    “……飛狐仙子?”人群中有人呆呆念了如此一聲。這一聲,將陷進怔愕中的人群喚醒過來,登時間,嘩啦啦滾倒一片。

    “飛狐仙子!是飛狐仙子駕臨了!飛狐仙子駕臨了!飛狐仙子現身了!”

    85

    人群虔誠伏跪於地,那絕美佳人俯高臨下,麵上不見絲毫的伶憫,有的,隻是不盡的慈藹和煦。

    “你們不必跪我,我要多謝你們沒有人雲亦雲,對我的女兒趕盡殺絕。”她徐徐說著,目光迴到懷裏小人兒麵上。“我並非一味慈悲,若我的女兒在此有任何不測,我今日不會是這樣一張麵孔。”

    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美顏,說著那般並非超然脫俗的辭話,天衣無縫般的從容和諧。

    “飛狐仙子,請賜福給小的,小的家有簿田三畝,瓦舍三間,希望能多田多房,娶妻生子!”

    “飛狐仙子,請賜壽給愚民老母,愚民老母茹苦養育愚民成年,如今身衰年弱,祈求仙子能賜康壽於她……”

    凡人心中,總有著諸多的欲

    望與訴求,平日裏,多寄望於廟中泥塑的神祗,虔誠有餘,希冀簿弱,今日有神仙真身降臨眼前,怎會放過這大好時機?

    “你們都不要跪了,飛狐城是一塊吉瑞之地,你們生於斯長於斯,已然是天大的福氣,何必再添贅望?若另有願景,不妨辛勤耕耘,潛心勞作,自能換得更大福報,不需求我。”

    這平和恬淡的聲線,讓屬於凡塵的不盡欲望之音告止,諸人在無識無覺中便靜聲納氣,立起身,垂聽聆訓。

    “我來此,僅僅是為了我的女兒,她的安好足以讓我對這塊土地的善感更盛,而你們的福報,會在今後歲月裏由四季日月給予。”

    “……是。”諸人恭聲齊和。

    柔藹眸光收迴,放到懷中小人兒身上,心滿意足,“我們走罷。”

    “去哪裏喔?”

    “迴家。”

    “迴家?”

    “迴我們的家。”

    “好!”靈兒歡聲應著,小臉兒興彩飛揚,此時刻,晶瑩瞳仁隻隨著這位仿佛別了太久又思念了太久的“娘”伶俐轉動,一時間,忘記身外一切。

    秋寒月深吸一口氣,暗罵了一聲“沒良心的小東西”,整襟,撣袖,闊步上前。

    “靈兒。”

    “……哥哥?”看到了來人,始記起自己在此間尚有個最親最愛的人,愧疚頓生,惶恐無措起來。

    “敬飛今日為你烤了荷葉雞腿,想要吃麽?”他問。

    “哥哥……”她大眼睛內盈盈生淚,小嘴兒撇撇。“靈兒…”

    “無妨的。”小家夥就是這般的純真嬌憨,因著一絲絲的虧欠,便要自疚多多。他伸出修長指掌。“哥哥不會怪靈兒,來,你餓了多時,也該用膳了,去吃雞腿,可好?”

    “嗯……”那隻手,是靈兒不可能舍下的。於是,一雙繡了粉粉蝶兒的桃花小鞋向前邁出,一隻小手也遞往自己最貪戀的掌握。

    迫不及待地,秋寒月將遞來的小手緊緊握住,

    “寶寶。”靈兒另隻手上多了一隻溫柔的包容,耳畔響起最親昵的叮喚。“隨娘迴家,好麽?”

    靈兒迴首,“帶哥哥一起走,好不好?”

    “不行呢,寶寶。”柔美慈顏輕搖。“你跟娘走,這個人就必須要舍下,你要想清楚,要娘,還是要這個人?兩個人,你隻能選一個。”

    隻能選一個……靈兒

    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那張慈柔美顏,再看哥哥,再看那張美顏,再……美麗的小腦袋勞累同時,心也在受著拉鋸揪扯,不管哪一方,都割不下章、放不下呀,可是,靈兒隻有一個…

    淚珠兒又從大眼睛內滑落,這一迴,不是放聲大慟,而就是那般無聲無息地湧流,不一時,淚痕交錯,小臉上滿布前所未有的淒苦。香腮間的粉桃色澤,也因這一份左右為難而退卻……是真的為難,真的無法割舍,真的失去主張了呀。

    “靈兒……”不曾見自己天真易喜的小妻子有過這般焦灼時刻,秋寒月胸臆抽緊,掌上力道漸鬆。“不要哭了,如若你這般難以選擇,哥哥……”

    真的能夠放開麽?怎麽可能?!上天入地刀山火海都要契追不舍的人兒,怎麽可能讓她從自己眼前走了開去?可是,任她這般難過,心疼不舍呐。

    “哥哥!”靈兒牢牢捉住了哥哥有鬆緩之勢的大手,卻也緊緊抓住另隻手裏的柔荑:靈兒兩邊都要,兩邊都不放!

    “寶寶想好了麽,要娘,還是要這個人?難道,你不想迴我們的家了麽?

    你說過,無論如何,你都會排除萬難迴到那個家陪伴娘的。寶寶說過的話,不會忘的,對麽?”

    “靈兒……靈兒……”

    “那人想盡方法要把我們分開,如今,寶寶和娘好不易才得以團聚,寶寶不想陪在娘身邊了麽?”

    “靈兒……靈兒想,可是……靈兒……”

    “寶寶……”

    “您還想逼她到什麽地步?!”倉惶的眸,蒼白的頰,抖瑟的唇,紛亂的淚……他的快樂小妻子怎能有這般模樣?秋寒月難以壓製心中氣惱,衝口道。“您沒看到靈兒已經無法承受了麽?”

    他的無禮衝撞,未使那張慈柔美顏上抹上任何不快之色,而柔湖般的眸光,第一次在他的身上停駐。

    “她有她的歸處,你也你的所在,你們的緣與份到今日,也該止了。”

    秋寒月搖首,沉下胸中濁氣,平靜道:“我與靈兒合該是一生一世的夫妻,怎可能到今日為止?”

    慈柔美顏掀唇而哂,“的

    確是一生一世,而靈兒這一世,就到今日。”

    “……不!”秋寒月麵顏上微微透出灰白。“您既然愛靈兒,便該知道靈兒與晚輩相愛至深,您就此把她領去,可曾想過她的痛苦煎熬?您不能隻憑過往的牽絆,便將靈兒今世的情感抹煞。在今世

    ,她不隻有我,還有家人,有敬愛的兄姐,更有與您一般疼愛她的娘親……”

    八十六章、飛狐仙子(一)

    敬愛的兄姐,疼愛她的娘親……

    靈兒聽到這些,淚珠兒更加洶湧起來,“娘,大哥哥,二姐,三姐,四姐,五姐……”每念一個,此間的牽扯便重上一分,一雙小小纖足是真的一寸也邁不開了。

    “怎麽了,寶寶?”柔馨的素手探來,拭著小臉上的淚痕,口中有微軟的歎息。“寶寶不想和娘在一起了麽?”

    “不是不是,娘,靈兒想和娘在一起,想和娘不分離,可是,靈兒也想和哥哥,和大哥哥,和那個娘,和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在一起……”靈兒想和所有靈兒愛的人在一起,靈兒一個都不想不要,靈兒好貪心,靈兒好壞,嗚嗚嗚……

    秋寒月看得心痛,再對那位柔慈美顏低首施禮,“請莫再為難靈兒了,可好?您若在此時執意帶走靈兒,不啻以刀淩遲靈兒之心,您至愛靈兒,必定是舍不得的。晚輩懇請前輩暫且移駕敝府,一切從長計議。”

    對方凝注著靈兒傷心淒慘的小臉,良久,方頷首,算是肯允。

    這一日,飛狐城著實經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目擊震撼天嶽山道人公然上門緝妖,城主夫人當街由人變妖,其後,幾度的唇槍舌劍,劍拔弩張,最未了,飛狐仙子翩然降臨,指認城主夫人為女……

    這些事,單單其中一件,便足以令得毛狐城大震,遑論是連串發生?是以此日過去的一載之內,飛狐城人街頭巷尾,茶餘飯後,話題不出今日事左右,而諸人每每談起飛狐仙子與城主夫人相擁而泣時的絕美景麵,尤其不能自己,定要極盡渲染,極盡描繪方能盡興。

    這一日,成為飛狐城人世世津津樂道,代代相傳的一日,許多年後,在飛狐城人心中.他化作一則令飛狐城人引以為傲的傳奇,盛久不衰……

    暮色四垂,城主府後花園,宮燈高起,紗縵飛揚,四遭花木扶疏,枝葉搖曳,溫泉蒸騰出的霧氣氤氫其內,迷離宛若仙境。

    亭內,飛狐仙子居於上座,執著靈兒之手,眉眼含恬笑,唇角噙溫柔,語聲“寶寶記得我們的家麽,在我們的家裏,有一個比這要大許多的園子,裏麵百花盛放,每日都會有無數的花仙姐姐陪你玩耍。”

    “靈兒……”明明記憶不曾存在,卻鑿定那些事必定曾經經曆,就如眼前這個人,明明不相識,但發自於心底最深處的那份親孺親愛,幾

    乎抵得過所有情感。

    “不記得也無妨。”飛狐仙子點了點她小巧鼻尖。“寶寶不記得,娘會一點點說給寶寶聽。”

    “可是,如果靈兒

    聽娘說了,仍記不起來,怎麽辦?”

    “有何打緊?不記得過去,娘便與寶寶創造新的歲月呐。”

    “新的喔?舊的不要了麽?”

    “舊的怎會不要呢?不管寶寶能不能想起,那些我們所共同經曆的歲月,都會永遠存在於過去,任誰也無法抹煞。”指尖輕柔地描摹著小人兒的秀長柳眉。“寶寶這張臉,雖與先前的不同,但娘仍是很喜歡呢。”

    靈兒嬌笑,“靈兒也喜歡娘!”

    “那麽,靈兒答應與娘迴去了,是麽?”

    “娘……”頓時,靈兒小臉一苦,眸光盈盈,欲語還遲。

    “前輩。”旁邊,敬末陪座的秋寒月凝顏開口。“您又在逼靈兒了麽?”

    飛孤仙子柔眸向他睞去,幾分審神幾分估量,“不管我逼不逼,她是要隨我走的,秋城主,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麽法子可以把她留住。”

    “晚輩並無良計。”秋寒月唇角緊抿,眉嶧深蹙。“晚輩這一生最怕的事,便是靈兒的眼淚,晚輩隻是不想靈兒那般煎熬痛苦的流淚而已。”

    “當初。她下凡曆劫與我作別時,所留的淚水較今日甚上數倍。那一刻,我們母女皆嚐斷腸之苦,今日既能團聚,斷無分別道理。

    寬袖內的十指蜷緊,秋寒月強自一笑,“痛苦的深淺並不僅以淚水的多少而定。何況,就算今日之痛不及往日之苦,前輩便忍心讓靈兒經受麽?靈兒於前輩,於晚輩,都是最珍視的存在,也因這份愛之切深,易成為製造靈兒痛苦的人,請慎思。”

    飛狐仙子柔眸微定,笑顏淡綻,“你的確口齒不俗,但僅僅如此,並不能說服我。我委實不想讓寶寶痛苦,但若這痛若是我們母女今後喜福的代價,便無法規避,不是麽?”

    “即使在今後的歲月裏,靈兒會因思念晚輩章、思念這凡界的親人而傷心哀苦?”

    。

    “寶寶的哭與笑,都有我陪著。”

    “但如今的靈兒並非前世的靈兒,她既入塵世經曆劫,便終定要被塵世情感所絆。如今的她,除了晚輩這個夫君,還有一個愛她如掌上明珠的兄長,一位疼她至深的慈母與一眾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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