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山一皺眉頭,暗用傳音之術,道:“瑩兒,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隻聽張信說道:“馮兄,在下有事請教,不知馮兄是否願意相告。”


    馮龍有些受寵若驚,急忙欠身說道:“不敢當,張先生請問,在下知道的絕不隱瞞。”


    張信道:“諸位在這穀中數年之久,一半工人累死,那工程定然很艱苦了。”


    他問的十分技巧,意圖難明,不露痕跡。


    馮龍道:“我等一切遵照大莊主的指示施工。”


    張信道:“大莊主如何指示?”


    馮龍道:“大莊主的意向是,選擇四處山壁,分頭動工,進入山腹,而且不許外人看到。”


    張信道:“各位工程進度如何?”


    馮龍道:“動工時,還算順利,但山壁越來越是堅硬,有如銅澆鐵鑄一般,鐵錘鋼釺,擊在岩石上,火花亂冒,擊落的不過隻有拳頭大小的一塊塊……”


    張信微微一笑,接道:“這幾座山峰,都是堅硬無比的花崗岩石,如果不注重紋路自然是不容易擊破岩石。”


    馮龍道:“所以,我等工作了數年之久,仍然是無大進展。”


    張信緩緩站起了身子,道:“好,咱們今日就談到此處為止,以後在下想到什麽,再請教馮兄。”


    馮龍道:“不敢當,張先生相詢,在下知道的,不會隱瞞。”


    張信提起木箱,轉身向來路走去。


    馮龍緊跟在張信身後,阮山和袁瑩瑩卻故意落後了一丈多遠。


    走入草叢中時,阮山利用傳音入密之術,低聲對袁瑩瑩道:“瑩兒,那中原快手現在何處?”


    袁瑩瑩道:“在我住的店房中。”


    阮山道:“今夜,你從密道登上峰頂,要他們改裝工人,潛入穀中,藏入這片草地中。”


    袁瑩瑩道:“那位吳文中呢?”


    阮山道:“那人怎麽安排,倒是有點困難,咱們不能殺他滅口,但留在姻緣峰上,隻怕要被沈天奎的屬下抓去,他如果受刑不過,招出咱們的行蹤,那就壞事了。”


    袁瑩瑩道:“我瞧那人也不是什麽好人,幹脆把他殺了算啦。”


    阮山道:“如若咱們把他殺了滅口,那和沈天奎的所作所為有什麽兩樣?”


    袁瑩瑩微微一笑道:“我忘了,大哥是大仁大義的英雄。”


    阮山正想接口,突然一陣尖厲的哨聲傳了過來。


    張信突然停下腳步,道:“這是什麽聲音?”


    馮龍道:“傳警哨聲。”


    張信道:“傳警哨,難道這穀中來了敵人?”


    馮龍道:“不錯。”


    這片荒草甚深,長及到胸前,彼此望去,隻能露出頭來,那袁瑩瑩生的嬌小,全身被陷在草中,隻能瞧到她一對眼睛在不停的轉動。


    但聽那哨聲長鳴三聲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馮龍低聲說道:“三聲哨聲,是緊急傳警,來人已經進入了山穀中了。”


    張信略一沉吟,道:“但願來的不是阮山。”


    突然放開腳步,向外走去。


    馮龍迴顧了阮山等一眼,緊隨張信身後向前走去。


    袁瑩瑩暗施傳音之術,道:“大哥,他們似乎是都很怕你,希望來人不是你,如若他們知道,阮山就隨在他們身後,非得要嚇得驚魂離體不可。”


    阮山心中正在憂慮來人如果是中原快手,萬一被人生擒了,自己是非得出手相救,那可是前功盡棄,壞了大局了。


    聽那袁瑩瑩傳的話,阮山心中一動,暗道:萬一情勢逼人,我們兩人之中,隻有一人留在此地,一人出手。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瑩兒,那張信警覺心甚高,不可大意暴露了身份。”


    說話時,人已經穿過了及胸草叢。


    張信突然停下了腳步,凝神傾聽了一陣,目注著馮龍問道:“哨音已經停了,情勢如何?”


    馮龍道:“大約強敵已經被製服了。”


    張信道:“這麽看來,這座山穀,已經稱不上隱秘了!”


    馮龍道:“數年來,從沒發生過什麽事情,近日卻連連出事……”


    張信接口問道:“怎麽?已經有人混入穀中了嗎?”


    阮山心中大為緊張,暗中運集功力戒備,如若馮龍說出了自己的身份,隻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製服兩人。


    但聽馮龍說道:“前夜二更,混入穀中兩人,但自入穀之後,一直在我們監視下,已經全被我們殺死了。”


    張信道:“來的什麽人?”


    馮龍道:“兩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盜匪。”


    張信道:“隻要來人不是阮山,那就不難對付了。”


    馮龍口齒啟動似乎想問什麽話,但話到口邊,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輕輕咳了一聲,忍了下去。


    張信道:“你有話要說嗎?”


    馮龍道:“隻是不知當不當問了!”


    張信道:“不妨事請問!”


    馮龍道:“張先生的口氣,似乎那阮山是一位很難纏的人物?”


    張信微微一笑,道,“何止是難纏,簡直是厲害得很,沈大莊主,是何等英雄人物,但遇上阮山,也不禁有些心頭發毛,歸雲山莊,在江湖上所建立的威望、分舵,大部分被那阮山挑去了,眼下武林中各方豪雄,敢與歸雲山莊為敵的,大都是受了阮山的行動鼓勵,那人已經成了武林中反抗歸雲山莊的領導人物。”


    馮龍道:“張先生可曾見過那阮山本人嗎?”


    張信道,“自然見過。”


    馮龍道:“張先生可否說出那阮山的形貌,模樣嗎,在下日後見了,也好小心一些。”


    張信道:“說了,你也不信……”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止是你了,就是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別人說了,我也是不信。”


    馮龍奇怪道:“為什麽呢?張先生一言九鼎,出自先生的口,在下豈有不信的道理?”


    張信道:“好!咱們不用早迴去了,索性在這裏聊聊吧!”


    放下了木箱坐了下去,接道:“那阮山今年不足二十歲,但武功很高,連那大莊主也對他有些頭疼……”


    馮龍道:“不可能啊!”


    張信臉色一沉,道:“如果是可能的事,那也算不得奇跡了。”


    馮龍欠身應道:“先生說的是。”


    張信道:“兩年前,江湖上出現了第一個阮山,劍術奇高,出劍很快,簡直如雷奔電閃一般,很多和他對陣的武林高手,兵刃還沒拔出,就已經被他拔劍殺死了,因此聲名很大……”


    目光一掠馮龍,看他聽得十分入神,接著說道:“但一年前,江湖上出現了第二個阮山,此人武功更高,比那第一次出現的阮山高數倍。”


    馮龍道:“有這等事?這兩人中,自然有一個是假的了,大約是,那後來的人,想借前人的名,增高身價了。”


    張信道,“那就好了,第一次出現江湖的阮山,劍術雖然高強,但卻不致能和沈大莊主作對,而且他也沒有和歸雲山莊為敵的心;但第二次出現的就不同了,不但劍術精絕,而且武功博雜,拳掌、輕功、暗器、指風,無不卓絕,最奇怪的是,他先和歸雲山莊為友,一度當了歸雲山莊的三莊主,但很快卻變成了歸雲山莊的對頭,沈大莊主搜羅江湖高手,編成黑衣衛隊,三十八金剛,不但困他不住,反而被他打得七零八落,短短半年間,歸雲山莊的威名大受挫折,也由於那阮山的出現,激起了江湖上抗拒歸雲山莊的風潮。”


    馮龍道:“這麽厲害嗎?”


    張信微微一笑,道:“不是這麽厲害,那沈大莊主也不會要在下到此隱秘的地方,助他早日找到秘籍了。”


    馮龍道:“說了半天,先生還沒說出那阮山模樣?”


    張信淡淡一笑,道:“年不過弱冠,儒雅俊美,風度翩翩,論形貌,是深閨少女夢寐以求的情郎,不認識他的,決想不到,那樣一位俊雅的少年;竟然是身懷絕技,名動江湖的人物。”


    馮龍聽得心中怦怦亂跳,不自覺地望了阮山一眼。


    袁瑩瑩聽人大讚阮山,心中歡愉,不禁啟唇微笑。


    幸好,那張信沒留心,袁瑩瑩也很快警覺了,閉上了嘴巴。


    但聽張信說道:“馮兄,這些事,你如果問那王二莊主,他決不會告訴你。”


    馮龍道:“先生折節下交,馮某人不勝榮寵之至。”


    張信道:“我早已把馮兄看成一位朋友了。”


    阮山心中一動,暗道:此人一向陰險,最擅心機,這番大費口舌,籠絡馮龍,必有用意。


    馮龍欠身說道:“馮某得張先生垂青,心中十分歡喜。”


    張信道:“言重了,咱們平起平坐,道義論交……”


    語聲一停,接道,“兄弟也有一件事;想請教馮兄。”


    馮龍道:“在下知道的一定迴答絕不隱瞞。”


    張信道:“那很好,關於這武功秘籍的事,馮兄知道多少?”


    馮龍略一沉吟,道:“這個嗎?沈大莊主從沒和在下等談過。”


    張信道:“我的意思,是請教馮兄在這穀中數年之久,有些什麽發現?”


    馮龍道:“這倒是有幾件可疑的奇怪事。”


    張信道:“馮兄說說,兄弟洗耳恭聽。”


    馮龍道:“大約是一年前,在下等在一座小洞中,發現了一把形式很古怪的短劍……”


    張信接道:“那短劍現在何處?”


    馮龍道:“沈大莊主已經派人取走了。”


    張信無可奈何的說道:“好吧……你說說那把短劍的形狀吧!”


    馮龍閉目沉思,似乎在搜尋記憶中那把短劍的形狀,良久之後才睜開眼睛說道:“一年多了,在下已經記不清了,約略而言那把短劍大約有一尺二寸左右,三指寬窄,劍鞘色呈深紫,不知是何物鑄成,堅硬無比。”


    張信低聲誦吟,道:“紫色劍鞘,天下名劍中……”


    抬頭望了馮龍一眼,自轉話題,接道:“那鞘中的劍,是什麽樣的?”


    馮龍道:“在下隻瞧到那帶鞘的短劍,沒見過鞘內劍的形狀。”


    張信道:“莫非你們撿到劍時,那沈大莊主就在身旁所以沒能抽出劍來,就被那沈大莊主取去?”


    馮龍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等撿得那紫色短劍,數日之後大莊主才派人來取走。”


    張信笑道:“數日之久,馮兄還沒抽出劍來瞧瞧,這份耐性,實在是叫我佩服得很。”


    馮龍道:“不是在下有那樣大的耐性,而是那劍身和劍鞘結連得堅牢無比,在下無法打開。”


    張信道:“那劍柄上,可有機關彈簧?”


    馮龍道:“在下找得很仔細,整個短劍,都找了個遍,但卻沒找到那開啟劍鞘的機關,就像那劍鞘和劍身連鑄在一起樣。”


    張信道:“那也許是一塊紫色的銅牌,馮兄怎麽能肯定它是一把短劍呢?”


    馮龍道:“在下以數十年的經驗觀察,那絕對是一把短劍。”


    張信道:“你怎麽會這麽肯定呢?”


    馮龍道:“那把手的劍柄,和劍身的寬度,極不相稱,劍柄上護手和劍身的顏色,也是大不相同,因此,在下確定那是一把短劍。”


    阮山心中暗自奇怪道:一把短劍,有什麽出奇的,這張信怎麽會苦苦追問呢?


    但聽張信說道:“馮兄可曾在那劍鞘上發現過什麽,如字跡與花紋。”


    馮龍道:“你不問,在下真還忘了,那劍鞘上,刻著一個似龍非龍的圖畫,在下孤陋寡聞,也不知道那花紋代表什麽。”


    張信眉目間閃掠過一抹驚異,道:“在那似龍非龍的圖畫中,可刻有一人像嗎?”


    馮龍沉吟了一陣道:“似乎是有個人頭形狀……”


    張信接道:“可惜啊!可惜!”


    馮龍奇怪道:“可惜什麽?”


    張信似乎是自知失言,急忙說道:“聽馮兄所言,那好像是一把名劍,隻是我沒見原物,很難速作論斷。”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沈大莊主派人來取那把短劍時,就沒留些什麽話?”


    馮龍道:“匆匆來,匆匆去,什麽話也沒留下。”


    張信聽到此不再多問,望了四周一眼,道:“久久沒聽到傳警的哨聲了,想是那入穀的人已經被咱們殺了。”


    馮龍搖了搖頭道:“沒有。”


    張信已經站起了身子,向前走去,聽到這話又突然停了下來,道:“馮兄怎麽知道進入穀中的人還沒被抓或殺呢?”


    馮龍道:“咱門這穀中訂有信號,如果那人早已經被殺或是被擒,另有信號傳出,免得穀中的人,仍然在到處尋找。”


    張信道:“眼前的情況呢?”


    馮龍道:“雖然已經發現了敵人,卻又被他逃脫了,仍然沒搜出來。”


    張信道:“這道山穀,雖然遠長,但在下入穀所見,形勢並非複雜,怎麽搜不出敵人來呢?”


    馮龍道:“不論來人武功多麽高強,但也無法逃過我們精密的搜查,大約再過片刻,定會有消息傳來。”


    張信突然迴望了阮山和袁瑩瑩一眼,道:“如若來人混入了那些工人群中,豈不是很難搜查出來嗎?”


    阮山吃了一驚,暗道:這人果然厲害,此後要對他留心一些才是。


    馮龍似乎是心中甚為不安,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到前麵看看如何?必要時,也好幫他們搜查入穀人的行蹤。”


    張信心中本無意進入穀中相助搜查強敵,但馮龍這麽直截了當的說了,自然是不好再推托了,隻好提起箱子,道:“馮兄說的不錯。”大步向前走去。


    馮龍搶前一步,道:“在下給先生帶路。”


    阮山快走了兩步,追隨在袁瑩瑩身後,施展傳音之術道:“瑩兒,不知何人進入了穀中,如果是被咱們碰上,你要沉得住氣才行。”


    袁瑩瑩迴眸一笑,點了點頭,快步向前走去。


    幾人走了不過六七丈遠,突然鏘鏗二聲金鐵相擊的聲音傳了過來。


    張信一皺眉頭,道:“這是什麽信號?”


    馮龍道:“緊急應變的信號,來人十分紮手,已經傷了穀中的人,已經有三人受傷或是死了。”


    但又聽金鐵相擊的聲音,源源不斷的傳了過來。


    張信道:“那金鐵相擊的聲音,是由左近傳出的,那麽說傷者或屍體,就在左麵發現的了。”


    馮龍道:“不錯,就在二十丈內。”


    說著話,人已經放腿向前急快走去。


    轉過一個山彎,果然見到三個黑衣勁裝大漢,手中拿著兵刃,環繞著三具屍體而立。


    馮龍、張信,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


    阮山不敢過於太近,站在七八尺外,凝目望去,想瞧瞧那三人死在什麽兵刃下。


    哪知張信所站的位置,正好擋住了阮山的視線,竟然無法瞧到。


    但聽張信問道:“發現敵人了嗎?”


    三個黑衣大漢中,有一個欠身應道:“敵人入穀時,被我們埋伏的暗樁發現,傳出警訊,我等立刻追趕,但敵人已經消失不見,大約是被這三位兄弟發現了,來人才使下毒手殺了三人。”


    張信蹲下身子,仔細的瞧過三具屍體一眼,道:“兩個死在暗器下,一個死在拳腳下……”


    又目光轉到那答話的黑衣大漢臉上,道:“你看到了來人沒有?”


    那大漢神情尷尬的說道:“在下聽到警聲追趕,但卻晚了一步,隻瞧到兩點人影,沒能瞧出麵貌。”


    張信道:“那王二莊主呢?”


    那黑衣大漢應道:“帶著三大監工追查敵人去了。”


    張信不再多問,站起身子舉步向前走去。


    馮龍低聲說道:“三位請把三具屍體埋了。”


    這馮龍在穀中的身份,似乎是高過那三個黑衣大漢甚多,三個黑衣大漢竟然是齊齊作禮受命,一人挾起一具屍體,直向穀邊走去。


    馮龍不再理會三人,舉步追上了張信,緊隨在身後。


    阮山、袁瑩瑩,兩人始終保持著六尺以上的距離隨在後邊。


    張信道:“馮兄,那些黑衣大漢,是什麽身份?”


    馮龍道:“穀中的巡山武士,共有三十六人,三人為一個小組,每組三人。”


    張信道:“這就對了,所以說,他們不傷則已,要遭毒手,三人就一齊傷亡。”


    馮龍道:“正是如此。”


    張信突然加快了腳步,直向來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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