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山如夢初醒一般,舉手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轉目望去,隻見素秀倚門而立,臉上也是一片黯然的神色。


    阮山鎮靜了一下精神,迴顧了那分割大廳和內室的竹簾一眼,自言自語的說道:“我該走了。”舉步向外走去。心中充滿了悲傷,昔年的款款深情,如今都化作了傷心的淚!竟是止不住那泉湧淚水,奪眶而出。


    迷茫中腳步,也不知走向何方。


    但聽水聲潺潺,一溪泉水,橋阻眼前。


    他心中充滿了感傷痛苦,竟然不知不覺的走錯了方向。


    阮山走近了溪邊,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一手支頤,呆呆的望著一片遙遠的雲彩出神。


    忽然間,雲彩隨風化去,藍天間,沒留下一點痕跡。


    那變幻無常的雲彩,似乎給了阮山一種感觸的啟示,突然把他從迷茫中,拉迴了現實。


    他搖了搖頭,鎮靜了一下心神,舉步走到溪邊,蹲下身子,撩起了一把泉水。


    冰冷的水,使他恢複了不少清醒,想到那巨大的宅院中,還有許陽,無為道長等,正在等待自己歸去。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四處望了一眼,辨認了一下方向,舉步走去。


    那高大的宅院,仍然屹立在環繞的竹林中,但在阮山的心目中,卻似乎有著物是人非,不勝滄桑的感覺,短短幾個時辰中,一切,都變得那麽陌生。


    許陽背著雙手,正站在宅院前麵,一見阮山走來,立時大步迎了上去,叫道:“兄弟,你迴來了。”


    阮山抬起頭來,望了許陽一眼,茫然一笑,道:“迴來了”


    許陽從阮山說話的語氣中隻覺得他神色滄忙,形貌也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短短幾個時辰的分別,竟然有如過了幾年一般。


    隻見阮山一向開朗的眉宇間,卻被一種愁霧籠罩,清澈的雙眼中,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似乎是經過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戰之後,有著極度的困倦,平日流現於神色間的堅強,和那威武不屈的氣度,此刻也完全消失,似乎是一種不可言喻的神秘力量,在極短的時光中,把阮山完全改變了。


    許陽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你可是遇上了從未遇過的強敵,展開過一場惡戰?”


    阮山搖了搖頭,默然不語。


    許陽一皺眉頭,道:“兄弟,你很疲累,是嗎?”


    阮山點了點頭,淒苦一笑,道:“嗯!我很疲累。”


    許陽目光轉動,突然發覺阮山衣袋中,裝著一個檀木盒子,已經露出了一半,西斜的陽光照射之下,可見那木盒上精致的花紋。心中一動道:一向沒見過這隻木盒,此盒定然是剛剛收得物品,當下說道:“兄弟,你袋中那木盒,裝的何物?”


    阮山低頭取過木盒,瞧了一眼,道:“這個嗎?我沒見過啊!怎麽會放在我衣袋中。”


    原來,王小玉下令逐客時,阮山心頭大震,神智迷忙,竟然不知何時,王小玉把木盒放入了他的衣袋中。


    許陽見是廣博,目光是何等銳利,看阮山頹廢的神情,再看他這等神不守舍的狀態,心中已經明白,他在精神上受了巨大的刺激,使一個身負絕世武功的人物,在極短時間內,變了一個人般。


    這時無為道長、朱逢生。上官洪等,都圍攏了過來。


    群豪似乎是已經發覺了阮山的情形不對,一個個茫然無措。無為道長低聲說道:“許師弟,阮大俠似乎是有些不對。”


    許陽道:“不錯……”


    上官洪道:“據在下所知,武林中有一種迷魂大法,莫非是受了迷魂暗算!”


    隻聽阮山緩緩說道:“我要送還給她。”轉身走去。


    許陽低聲說道:“情形確實有些不對。”縱身一躍,搶在阮山前麵,攔住了阮山的去路,道:“兄弟,你要到哪裏去?”


    阮山道:“我要送還這隻木盒。”


    許陽道:“你要還給何人?”


    阮山道:“王小玉,唉!這盒中之物,太珍貴,我如何能夠承受呢?”


    許陽道:“盒中放的何物?”


    阮山道:“放的是武功秘籍藏圖。”他情懷悵惘,若有所失,但神誌仍然是十分清醒。


    “武功秘籍藏圖”幾個字,字字如巨雷下擊一般,隻聽的許陽、無為道長等一齊呆在當下,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武功秘籍藏圖它關係著武林的命運,也是千萬武林人物視作重逾性命的奇寶。


    不知有多少武林高人,為它灑了熱血,每一次傳說那秘籍藏圖出現江湖時,就引起一連串的紛爭、慘殺!


    阮山那失去神采的目光,緩緩的掃掠了群豪一眼,道:“諸位等我片刻,我去交還了這隻木盒就來。”


    許陽一伸手,攔住了阮山,道:“兄弟,王姑娘給你這木盒時,可曾說過什麽話嗎?”


    阮山仰起臉來,輕輕歎息一聲,道:“不錯,好像說了很多話。”


    無為道長低聲向許陽道:“許師弟,阮大俠的神誌,好像有些錯亂,咱們要阻止他。”


    許陽道:“那王姑娘講些什麽?兄弟,說給我們聽聽如何?”


    阮山黯然一笑,道:“她說了很多話,好像這秘籍藏圖對武林關係很大……”


    許陽道:“何止是很大,簡直是主宰武林命運。”


    阮山道:“似乎是告訴我,我想勝那沈天奎,必須去那圖上指定的地方。”


    許陽道,“不錯……”


    阮山輕輕歎息一聲,道:“可是這秘籍藏圖,並不是我的啊!”


    無為道長接道:“那王姑娘既然把秘籍藏圖交給了你,自然是希望你能夠進入那裏一行了,你如果再把秘籍藏圖交還給王姑娘,豈不是有負了王姑娘的用心嗎?”


    阮山望著手中木盒,長長歎息一聲,道:“這木盒也許和那王姐姐的性命有關。”


    許陽道:“和那王姑娘性命有關?”


    阮山道:“不錯,她把這秘籍藏圖交在了我手中,心中再無牽掛,自然輕淡生死了。”


    許陽心中暗道:些事重大,關係著那王姑娘的生死,倒叫我不便插嘴了。


    也許無為道長等,也有同樣的想法,誰也沒再多言接口。


    阮山又是長歎道:“你們在此等候一會,我要去送還這木盒了。”


    無為道長低聲對許陽道:“許師弟,阮大俠實在有些不對,最好你能陪他一行。”


    許陽點了點頭,大走幾步,道:“兄弟,我陪你一起去如何?”’阮山沉吟了一陣,道:“怎敢有勞。”


    許陽哈哈一笑,道:“兄弟,可是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阮山道:“老前輩如果願意同行,那就一起去吧!”


    舉步向前走去。


    許陽雖然明知道那阮山心中不願意於自己同去,但為了照顧阮山,隻好硬著頭皮追在阮山身後走去。見阮山放腿奔走,一口氣趕到了王小玉的茅舍外。


    隻見素秀身上背著簡單的行李,手拿長劍,站在茅舍門外。


    阮山目睹素秀的那身裝束,立時一呆。


    他心中雖然想送還木盒,但潛意識中,卻是更想見那王小玉一麵。


    隻聽素秀嬌若銀鈴的聲音說道:“阮相公,小姐已經走了。”


    阮山道:“她走了多常時間,去那了?”


    許陽遙遙站在數丈之外,不再靠近。


    素秀歎道:“相處不用去追小姐了,她走時已經交代小婢,無論如何要勸阻相公不要追她。


    阮山黯然歎息一聲,道:“姑娘;告訴我她的去向吧!我要追上她,還給她這隻木盒,這盒中,放著主宰武林命運的秘籍藏圖。”


    素秀道:“我知道,小姐已經告訴我了,她讓我奉告相公,好好保管這隻木盒,木盒中的秘籍藏圖非常重要。


    阮山隻覺得一股哀傷泛上了心頭,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素秀道:“姑娘交代小婢講的話,小婢已經完全說完了,現在,小婢有幾句話要告訴相公。”


    阮山道:“姑娘盡管說,我洗耳恭聽。”


    素秀道:“小婢自從追隨小姐以來,從來沒見過她落過一滴淚,這次,送走你之後,小姐卻放大哭……”


    阮山道:“真的嗎?”


    素秀冷冷說道:“我為什麽要騙你!”


    阮山道:“姑娘責備的是,以後呢?”


    素秀道:“她那一哭;直如山洪怒瀉,不可遏止,小婢們跪地苦求,要姑娘保重身體,她才緩緩的收住了哭聲。”


    阮山仰天長歎了一聲,道:“以後王姐姐就離開這座茅舍了?”


    素秀道:“此刻,我家姑娘早已在數十裏外,相公不用再等了,小婢決不會告訴你她的去向,還是早些迴去吧!”


    阮山黯然說道:“你家小姐臨走時,可曾交代過什麽?”


    素秀道:“沒有……”


    阮山把手中的木盒遞了過去,道:“這木盒有勞姑娘轉給你家小姐!”


    素秀搖了搖頭,道:“這一切都在我家小姐的預料之中。”


    阮山道:“為什麽?”


    素秀道,“我家姑娘臨走時,交代小婢在此等候相公,如果太陽下山的時候還不見相公,小婢才能離開,等人要等大半天的時間,那是料定相公一定要來了、相公果然來了……”


    阮山道:“我那王姐姐一向料事如神。”


    素秀道,“她不是神,是人,而且是有情有義的人,相公。我家姑娘這數月來,所受的煎熬痛苦,隻怕要多你十倍。”


    阮山長歎一聲,默然不語。


    素秀兩道清澈的目光齊注在阮山臉上,道:“相公,我家小姐說你為人君子,定然要把秘籍藏圖送迴,果然被她料中了。”


    接著臉色一變,嚴肅的說道:“阮相公,你可知道我家姑娘把秘籍藏圖交到你手,用心是何等深刻,她不想連累你,卻把命運托付給你……”


    阮山呆了一呆,道:“姑娘可否說清楚些?”


    素秀道:“你這人看上去聰明,怎麽會這麽糊塗呢?”


    阮山道:“我哪裏糊塗了?”


    素秀道:“你如果很聰明,為什麽聽不懂我的話中含義?”


    阮山道:“王姐姐武功強我甚多,那玉簫郎君武功,卻和我相等,如若她兩人動手相搏,王姐姐決不會敗在那玉簫郎君的手中,除非是王姐姐心甘情願的束手就縛。”


    素秀道:“不錯,如若單以武功而論,我家姑娘確實在那玉簫郎君之上,百招之內,也許就能取他的命,可是你別忘了那玉簫郎君是我家姑娘的救命恩人啊!”


    阮山輕輕歎息一聲,道:“就因為這樣,我那王姐姐才甘願忍辱負重,受他欺淩。”


    素秀嗤的一笑道,“你又錯了。”


    阮山道:“怎麽?”


    素秀道:“那玉簫郎君對我家姑娘,敬重無比,從來不敢冒犯……”沉吟了一陣,接道:“唉!說起來,這都是為了你啊。”


    阮山道:“為了我?


    素秀道:“不錯!你沒出現時,我家姑娘和那玉簫郎君常常相見,攜手相邀遊山玩水,那時,我家姑娘雖然也常常愁鎖眉頭,但也有展顏歡笑時……”阮山接道:“聽到我的消息以後呢?”


    素秀道:“自從聽到你的消息,情勢立刻大變,從你出現江湖時起,再也看不到我家姑娘臉上有過笑容,而且,也再三再四的拒絕玉簫郎的邀約,難道這不是為了你嗎?”


    阮山皺起劍眉。沉吟了一陣,道:“看來,這其中是有些誤會了!”


    素秀奇怪道:“誤會?哪一個誤會了?”


    阮山道:“一時間也無法說得清楚,不說也罷……”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剛才曾經說過,王姐姐把她的命運托付給了我,不知從何說起?”


    素秀道:“不止是我家姑娘了,就是小婢我,也把命運托付給你了。”


    阮山道:“請姑娘說明?”


    素秀道:“玉簫郎君已經證實了我家姑娘不肯再理他是為了你,心中對你;自然是視若眼中釘,如果你們拚起命來,我家姑娘豈不是兩麵為難嗎,一個是他幼小相處,情深的兄弟,此刻的心中情郎;一個是數番救過她性命的恩人,很親密的好友……”


    阮山道:“姑娘不知,我王姐姐曾經答應過那玉簫郎君的婚約。”


    素秀冷冷說道:“誰說我不知道了,我家姑娘答應時,曾經先提了兩個條件,你可知道嗎?”


    阮山道:“王姐姐已經對我說過了。”


    素秀道:“這就對了,隻要你沒死,還活在人世上,這婚約自然無效了。”


    阮山道:“既然如此,王姐姐內心無愧,為什麽還怕那玉簫郎君。”


    素秀道:“一則是有數次救命之恩,難以忘懷,不能遽爾反臉無情,二則也是為了你的生死安危。”


    阮山道:“我不怕玉簫郎君。”


    素秀接道:“你雖然不怕他,可也未必一定能勝得了他,二虎相鬥,必有一傷,傷的如若是你,豈不要我家姑娘痛斷肝腸,終生難安!如若是傷的玉簫郎君,立時將掀起一場滔天的風波,他的家人,決不會看著玉簫郎君死在你的手中坐視不理,如若他的家人找你報複,不但你個人無法抗拒,整個的武林都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惡戰……”


    阮山接道:“在下聽王姐姐說,連王姐姐的恩師,也將卷入這一場恩怨,不知為什麽?”


    素秀道:“因為我家姑娘的恩師和玉簫郎君有著很親近的關係。”


    阮山道:“原來如此。”


    素秀道:“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我家姑娘為什麽把命運托付給你了,玉簫郎君一家,都避居在一處人跡罕見,山明水秀的地方,除了幾家至親之外,從不和外人來往,除了玉簫郎君,馮子浩,和他的妹妹潘姑娘,在江湖上走動之外,其他的人,很少離開那居住的地方。”


    阮山點了點頭道:“多謝姑娘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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