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東方天際,微現曦龍,天色已快大亮。


    王小玉打量穆桂枝,柳月,見兩人神色大好,經過大半夜的坐息,精神體能,都已恢複了八成。


    突然間聽見一聲“汪”的狗叫傳了過來。


    王小玉心中一動,暗道:寒夜深山,大雪封徑,哪裏來的狗叫之聲……


    心念初動,耳際間,又響起了一陣鴿翼劃空之聲。


    王小玉慌忙站起身子。低聲對穆桂枝、柳月說道:“你們好好保護阮山。”縱身一躍,人如飛燕,飛落到峰邊一座突立的大山石上。


    隱下身子望去,曙光中隻見兩隻健鴿,疾從峰腰飛過,直向深穀而去。


    隻聽汪汪兩聲犬叫,傳了過來,抬頭看去,山峰下白雪地上,疾速奔來三點黑影。


    王小玉內功精湛,目力過人,隱隱可見兩頭高大的黑犬,急急奔來,兩犬之後,緊追著一條人影。


    那人的來勢奇快,眨眼間已抵峰下。


    此時,天已大亮,東方天際間泛升起萬道金霞,王小玉看見來人一襲天藍長衫,青色氈帽,低壓眉際,遮去了半個臉孔,兩條黑犬,卻是高大得驚人,四足著地,幾乎和那藍衣人一般高低。


    但見那人抬頭往上望,似是要攀登上峭壁,但那藍衣人卻緊緊拉著手中兩條皮索不放。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長嘯,山穀中遙現出兩點人影,疾如離弦般,急奔而來。


    王小玉暗暗忖道:這藍衣人,不知是何來路。看情形,他手下牽著的雙犬,分明已嗅出我們停身所在,不知他為什麽不肯登上峰頂?


    付思之間,那兩條遙現的人影,已然奔近峰下。


    來人是兩個身佩兵刃的勁裝大漢。


    那手牽雙犬的藍衣人,剛好站在道路正中,手牽雙犬的皮索甚長,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來人的招子很亮,打量了那藍衣人一眼,似是已看出是個極不好惹的人物,當下拱手一禮道:“朋友請讓讓路。”


    王小玉居高臨下,把幾人舉動看的十分清楚。


    隻見那藍衣人緩緩轉過頭去,冷冷的望了兩人一眼,突然一抖手中皮索,兩個奇大的黑犬,“汪”的一聲大叫,疾向兩個大漢撲去。


    兩個大漢齊齊揮動兵刃,舞出一片光幕,護住了身子,一麵向後躍退。


    藍衣人手中皮索一抖,向前猛撲的雙犬,忽然收住去勢人向下一伏身子,避開兩人兵刃,忽的人立而起,探爪抓去。


    兩個大漢側身避過,兩柄厚背鬼頭刀,迎頭斬下。


    雙犬兩人,在峰下白雪地上,展開了一場惡鬥,兩隻大黑犬,在那藍衣人皮索操縱之下,進退攻拒,隱隱有武學家數,兩個大漢空有兵刃,竟然奈何那雙大不得。


    人犬相搏,大約一刻工夫,那藍衣人突然鬆開了手中皮索。


    雙犬失去了限製,撲擊更見猛惡,繞著兩人,疾轉如輪,兩人刀光霍霍,卻無法逼退雙犬。


    王小看著暗皺眉頭,忖道:這兩隻似狗非狗的巨大怪物,雖然天生犯惡,但它們總是無智無識的動物,能和武林高手相搏,實非易事,這藍衣人不知是何許人物,竟然能把兩條巨犬訓練的這等利害。


    又鬥幾合,忽見兩個大漢一緊手中鬼頭刀,逼退雙犬,疾快的向後退去。


    這兩人雖未敗在兩條巨犬的利爪之下,但顯然已自知難以製服兩犬,見機而退。


    藍衣人突然低嘯一聲,雙犬疾追而上,轉過山角不見,藍衣人抬頭望了峰頂一眼,突然振臂一躍,飛起來兩丈多高,手足並用,直向峰頂上攀來。


    他的動作奇快、轉眼間已近峰頂。


    王小玉不知來人是哪道人物,一時之間甚難決定是否該出手阻攔,就這一猶豫,那藍衣人已登上峰頂,目注王小玉停身之處,冷冷說道:“王姑娘嗎?”


    穆桂枝、柳月,霍然站了起來,橫劍握槍,疾奔而上。


    王小玉素手一揮道:“你們退下。”


    兩人齊齊應了一聲,退到一丈開外。


    藍衣人似是有意的掩遮去自己的麵貌,氈帽更低,掩住了右麵半個麵孔,右麵已隱入氈帽之內,隻露出一隻左眼,語氣冷漠他說道:“在下和姑娘有過一麵之緣;不知姑娘是否還記得我?”


    王小玉低頭沉思,搜遍枯腸;“想不起幾時見過這樣一個怪人,他裝束詭異,帶著幾分神秘之氣,如果見到過他,自然是不易忘記。


    隻聽那藍衣人冷冷地接道:“貴人多忘事,姑娘是否還記得我,無關緊要,在下此來,隻是想和姑娘談談。”


    王小玉道:“大駕氈帽遮麵,不露真象,縱然見過,也使人難以想得起來,可否一現真麵,我也許能夠想起。”


    藍衣人接道:“不用了吧!在下半個麵孔,見不得人,不看也罷……”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好在我隻是想和姑娘談談,識與不識,和談話無關。”


    王小玉道:“談什麽?”


    籃衣人道:“王姑娘想已知自己處境,除了龍虎幫中的高手苦苦追蹤之外,還有不少武林人物陸續趕來,煙很想是早知道了。”


    王小玉道:“承蒙指教,感激不盡。”


    藍衣人道:“王家劍雖是武林一絕,但雙拳不敵四手,好漢難擋人多,姑娘一個人,還要保護一位不解武功的孩子,處境自是發發可危了。”


    穆桂枝怒道:“除了姑娘之外.我等難道不是人嗎?”


    藍衣人道:“你說的不錯,兩位趕趕馬車,唬唬普通的人,或可算上一份,但如和追蹤而來的武林高手相搏,不是在下小覷兩位,隻有送命和挨打的份兒。”


    穆桂枝、柳月聽得一齊大怒,正待發作,王小玉卻搖手阻止了兩人,接道:“你要說什麽盡管說”


    藍衣人徽微一笑,道:“姑娘倒是幹脆的很,在下如再推拖,那就不夠意思了,我助姑娘脫險,但卻隻要見你表姐月蓉一麵。”


    王小玉道:“你說的大晚了,我表姐已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藍衣人道:“如若她沒有受傷,在下也不致冒味求見了。”


    王小玉道:“那你是何用心?”


    那藍衣人道:“我隻要看看你表姐的傷事如何。”


    王小玉心中大覺奇怪,道:“受傷的人,有什麽好看的?”


    藍衣人道:“目下寸陰如金,哪裏有暇討論此事,姑娘答不答應,快快講說。”


    王小玉道:“你送我脫了危境,就依你之言去辦,如若脫不出險呢?”


    藍衣人道:“姑娘放心,在下從沒失手過。”


    王小玉心中一動,道:“隻是看看我表姐的傷事,不許他動她身上之物。”


    藍衣人沉吟了一陣;冷冷說道:“在下相助姑娘脫險,可說是甘冒和無數江湖高手結仇之險”


    王小玉口裏和這藍衣人在說話,心中卻在思量著這藍衣人的來曆,聽他口氣,似對自己的行動,知道的十分詳細,目下強敵環伺,處境險惡,看此人舉動之間,分明身懷絕技,最可怕的還是那兩個高大的黑犬,追蹤之能,猶勝過龍虎幫中的靈鴿,非不得已,最好是不要和他鬧翻。


    隻聽那藍衣人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談條件,就要雙方得力,隻不過兄弟這副麵孔,長的不雅,很難討得主人歡心,但信譽卻是老不欺,少不哄,金字招牌,一言為定。姑娘眼下的處境,可算是四麵楚歌,如若姑娘答允和在下合作這次條件,我們雙方得力,但姑娘亦可安然脫圍;姑娘如不肯答允這次條件,憑姑娘一人二劍,想闖出這高手環伺的重重圍困,豈是容易之事。”


    王小玉道:“不錯,眼下我們處境險惡,但至多不過是戰死而已……”


    藍衣人接道:“姑娘可知道這些人甘冒風雪,千裏迢迢追蹤而來,為了什麽?”


    王小玉突然想到表姐留書之上,要她通權達變,不可太以固執。


    藍衣人頓了一頓,又道:“這些人中,也許大部分人尚不知你表姐受傷之事,是以凡是追來之人,不但自忖能夠對付你王姑娘,甚至連你表姐也計算其中,姑娘行蹤,一旦暴露,動手搏鬥,兇險是不難想象了……”


    突聽一陣低沉的嗚嗚之聲傳了過來,打斷藍衣人未完之言。


    王小玉臉色微變,極目遠眺。


    那藍衣人卻是麵現歡色,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擔心,來的不是外人。”一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牛角製成的小巧喇叭,吹了三響。王小玉暗皺眉頭,忖道:這人當真可惡,他這號角三聲,固可招來同伴,但亦將招來敵人,顯然他有意造成緊張形勢,好逼我屈服……


    號角聲倏然中斷,寒山雪峰,又恢複了原有的沉寂。


    那藍衣人轉過身子,遙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峰,背對著王小玉毫無戒備之意。


    王小玉心潮起伏,忖思著對付眼前形勢之策,隻覺既不便開罪此人,又不便答應於他,心念電轉,竟是想不出如何處理才好。


    那目眺遠山的藍衣人,突然輕輕咳了一聲,道:“我們老大來了,談條件,他比我內行的多,王姑娘和他談談吧!”


    王小玉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兩個人來,說道:“老前輩可是中原快手兄弟……”


    那藍衣人頭也不迴說道:“不錯,在下正是冷麵快劍郭峰。”


    話未說完,突聽一陣哈哈大笑,峭壁間,疾如飛烏一般,攀登上一個人來。


    此人一張圓團團的麵孔,白中透紅,大腹便便,足登福履,一件青綢長衫,外罩墨緞團花大馬褂,一臉和氣生財的笑容,登上山峰頂,立時抱拳一個長揖,道:“兄弟晚來一步,有勞諸位久候。”說完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冷麵快劍郭峰輕輕咳了一聲;道:“大哥來的正好,王姑娘的條件難談,大哥和他談談條件。”


    來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好談,好談,咱們少看點利息就是……”談笑聲中,抱拳對王小玉一揖,道:“兄弟金刀蕭奇。”


    王小玉道:“中原快手兩兄弟並駕齊驅,小玉這裏失迎了。”欠身還了一禮。


    金刀蕭奇打了兩個哈哈,道:“好說,好說,我兄弟,素不內行,不善交談,言語間如有得罪姑娘之處,還望看在兄弟份上,多多海涵。”


    阮山本在盤膝而坐,閉僵調息,被冷麵快劍郭峰吹出的號角之聲驚醒過來,看那人一副怪模怪樣的裝扮,心頭甚是厭惡,轉過頭不去瞧他,但見蕭奇一副團團麵孔,笑容可掬的和氣神色,覺著此人甚是可親。


    隻見金刀蕭奇抱拳一個羅圈揖,笑道:“諸位兄弟,有道是禮多人不怪,在下這裏有禮了。”哈哈一笑,目注王小玉接道:“兄弟談條件,一向是童叟無欺,信用卓著,名滿天下,姑娘隻要答應和我們成筆交易,當知兄弟之言,不是信口開河了。”


    王小玉秀眉微微一聳,道:“兩位老前輩遊戲人間,盛名滿武林,晚輩今日能得一見,實感榮幸的很……”


    金刀蕭奇笑道:“兄弟為人,最重信用,承朋友的捧場,使兄弟的生意,愈做愈大,這幾年來,也算得一帆風順。”


    王小玉暗暗忖道:表姐以前,提到過中原快手,身負絕世武功,但卻介於正邪之間,伸手管事,索價驚人,這兩人雖無大惡,但卻主具一副做買賣的性格,是非觀念,甚是淡漠……


    忖思之間,金刀蕭奇又已接口說道:“咱們兄弟一向隻談生意,不同是非,但亦不願乘人之危,借機勒索,王姑娘目下的處境,已是生死交關。兄弟適才聽得消息。連那輕易不肯現身江湖的龍虎幫主,亦要進來,除此之外,這百裏之內,準備打劫姑娘的武林高人,少說點,也在十位左右,二三流的腳色,那是不用提了,觸目皆是,撞踵擦肩。老實說除了我們兄弟之外,怕是王姑娘就是出的條件再高,也不會有人趟這次混水,接這筆買賣。”


    此人十分健談,一開口滔滔不絕地直說下去,隻見他口沫橫飛地接道:“以姑娘個人之力絕難敵這許多武林高手的重重攔截。圍擊,如有損傷,哪還有能力去保護傷重的月蓉姑娘,此時此情,姑娘已為勢所迫,這筆買賣,該是非做不可了。”


    王小玉細想他言,亦覺有理,處此形勢,實難有兩麵兼顧之策。


    金刀蕭奇打了兩個哈哈接道:“姑娘脫險之後,我等隻求得你表姐身藏物品一件,但如姑娘為敵所傷,那是連你表姐,命也難保了。”


    王小玉突然一整臉色,說道:“表姐物品,豈能輕易送人,兩位老前輩的盛情,在下心領了。”


    金刀蕭奇哈哈一笑,道:“漫天討價,就地還錢,生意不成仁義在,咱們兄弟絕不強買強賣,在下就此別過。”迴身舉手一招,道:“老二走吧!這條件談不成了。”


    金刀蕭奇首先向峰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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