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玉打量了一反道:“果然是李老前輩,晚輩適才已然由老前輩鞭法之上,猜想出來……”


    那人舉手摸了一下臉上的刀疤,接道:“老前輩這稱唿在下如何敢當,姑娘如不介意,就直唿在下的名字吧。”


    穆桂枝忽然拋了手中長劍,直奔過來,說道:“李海兄,咱們十幾年沒見麵啦。”


    這時柳月喊道:“一別十餘年,想不到今宵能在這荒山之中相見。”柳月受傷不輕,雖然能站起身子,卻是不能走動。


    李海輕輕地歎息一聲,道:“兩位小聲一點,此時此刻,注意小心些好。”


    王小玉目光一轉,沉聲說道、:“今宵承你相救,我們感激不盡。”微微一頓,又道:“你在龍虎幫中的身份,似是不低。”


    李海道:“現為龍虎幫壇下香主。”


    王小玉道:“往年家母把你逐出門下,你能不記舊惡,相助我們……”


    李海肅然接道:“姑娘不用再提往年之事,那完全是在下之錯,當初在下身犯戒律,實該一死才對,令堂眷念故舊,不忍讓我死於劍下,那已是天高地厚的恩情了……”


    他抬頭望了望天色,接道:“在下日後情長,一言難盡,目前情勢緊張,勢難向姑娘重敘往事,還望原諒。”說罷抱拳一禮。


    王小玉歎道:“家母不幸仙逝,昔年舊事,已成過去,你離開王家已經十年寒暑,用不著對我這般行禮了。”


    李海道:“如非昔年令堂那寬宏大量,在下哪裏還有命在。”語聲一頓,急忙接道:“在下情勢不同,寸陰如金,這些瑣碎舊事,無暇多談,而且我也難在此地多留,還有幾件重要之事,告訴姑娘。”


    王小玉理了一下山風吹亂的秀發,說道:“什麽事?”


    李海道:“據在下所知,除了龍虎幫外,還有數起武林高手,追蹤姑娘而來。”


    王小玉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李海接道:“姑娘雖已盡得主母劍學真傳,但一人之力。隻怕也難拒數路高手圍攻,那必須早作安排才好……”李海目光轉動,四外打量一下,壓低了聲音接道:“今天日落時分,在下接得靈鴿傳書,龍虎幫主,要帶著壇下四大護法高手,親身趕來,顯然對此事重視異常……”


    王小玉一直凝神靜聽,不插一言。


    李海輕輕咳了一聲,道:“泄露幫中之密,要受神蛇噬體之苦,但迴念主母恩情,在下也隻有冒此奇險了……”


    穆桂枝突然插嘴接道:“龍虎幫崛起江湖,不過十幾年的時光,但聲名卻已大振江湖。


    不知那龍虎幫主,是何等佯的人物?”


    李海道:“說來慚愧得很,兄弟雖已入幫十年,也曾為幫中盡了很多心力,但卻未見過龍虎幫主之麵,但那壇前四大護法,卻是個個身懷絕技。唉!如若龍虎幫主果然親身趕來,隻怕在下無能相助了……”


    突然一聲尖厲長嘯,遠遠傳了過來。


    李海臉色一變,但他仍然強自鎮靜他說道:“神風幫中靈鴿追蹤之術,冠絕當代武林,姑娘如想避開追蹤,必需先得設法逃避過那靈鴿之目……”李海目光突然轉到穆桂枝臉上”,接道:“穆妹,請給哥哥一劍,我要走了。”


    穆桂枝怔了一怔,道:“幹什麽?”


    這時王小玉腕一振,長劍疾飛而出。


    寒芒一閃,劃破了李海的左臂,一股鮮血,疾湧而出,王小玉收了長劍,一皺眉頭。道:“可是重了一些嗎?”


    李海看了左臂的傷勢一眼,道:“傷的太輕;也無法瞞得過他們的雙目,姑娘珍重,在下告別了。”突然縱身一躍,疾奔而去。


    王小玉望著李海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仰首望著滿天繁星,陷入了憂鬱的沉思之中。


    穆桂枝。柳月呆呆的站在一側,不敢出聲驚擾她。


    兩人都知道王小玉每次遇上猶豫難決之事,必然是這副神情,仰臉望天沉思不語。


    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王小玉才突然下了決心,目光一轉,投注到柳月的身上,問道:“你傷勢如何?”


    柳月道:“經這一陣休息,已稍覺好轉。”


    王小玉道:“可能趕得路嗎?”


    柳月一咬牙齒道:“趕得。”


    王小玉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藥丸,道:“好!你服下這兩粒丹丸、咱們就走。”


    柳月接過丹丸服下,閉目運氣調息。


    王小玉盤好軟劍,緩步向那岩下大石後麵走去。


    隻見阮山背依大石而坐,閉著雙目,正在打坐運息,王小玉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


    阮山睜開雙目,望了王小玉一眼,笑道:“那些人可都被姐姐打跑了嗎?”


    王小玉道:“都打跑啦,剛才打鬥之時,你可害怕?”


    阮山道:“我隱在石後一角偷瞧,見姐姐武功高強,把那人打的摔下懸崖之後,我就未再看啦。”


    王小玉道:“你在家中;養尊處優,豈不勝過這等兇險、苦難的日子?”


    阮山起身笑道:“我覺著很好玩,一點也不覺苦。”


    王小玉看他全身微微抖動,顯是體質嬌弱,難以和這等嚴寒抗拒,心中微生惜憐,伸過玉手,握住阮山雙手,說道:“你冷嗎?”


    阮山道:“手腳有些寒冷。”


    王小玉道:“咱們要即刻登程連夜趕路。”


    阮山道:“那很好,跑跑路也可以暖和一些。”


    王小玉道:“山道崎嶇,積雪掩徑,就算是身有武功之人,走起來,也是十分困難,你如何能夠行得,我要那穆桂枝背著你走如何?”


    阮山自知實難行這崎嶇山道,強不得嘴,當下默然不語。


    王小玉解下腰間絹帶,把阮山綁在穆桂枝身上,低聲說道:“兄弟,不要怕,什麽事都有姐姐。”


    阮山點點頭,道:“我這樣大了,哪裏還會害怕。”


    王小玉口中雖然慰藉阮山,但心中卻是滿懷愁苦,此段行程,危險艱苦,實是生死難卜。


    柳月已運息完畢,睜開雙眼看了一下眼前形勢,說道:“兄弟,柳姐姐給你開路。”


    王小玉道:“你們跟我身後,好好的保護阮公子。”當先舉步行去。


    柳月手握長槍,緊隨在穆桂枝身後而行,她雖經過一番調息,又服用過王小玉的兩粒靈丹,但傷處仍然隱隱作痛,甚感不便。


    王小玉輕功絕倫,雖在這大雪封掩的山徑之上,亦可放腿而行,但因穆桂枝背著阮山,柳姐掌傷未複,隻好放緩腳步、等候兩人。


    阮山伏在穆桂枝背上,轉目四望,隻見四周一片夜色,隱隱間,聳立著大雪彌漫的山峰,這等景色,淒涼、豪壯,以前從未見過,雖覺寒風拂麵如刀,仍是不減濟覽之興。


    王小玉當先帶路,下得懸崖,往一條山穀之中行去。


    穆桂枝素知她聰明過人,一舉一動,都有作用,也不開口多問。


    穀中風勢大減,不似峰上那等寒冷,王小玉行了一段,忽然停下身,繞行奔走,在那白雪地上,印滿腳印痕跡。


    阮山看的好生奇怪,忍不住問道:“姐姐,你在做什麽?”


    王小玉道:“擾亂敵人的耳目。”


    阮山呆了呆,道:“我明白啦,你要留下很多繚亂的腳印,使那些追蹤咱們的人,無法找出咱們去向。”


    王小玉道:“大雪封山,行趾所經,那是難免留下痕跡,留下這些腳印,也不過使追蹤之人耳目受惑罷了。想擺脫敵人的追蹤,很難辦到。”


    幾人又行了一陣,王小玉突然停下,就道旁削下兩根竹竿道:“你們在此休息片刻。”轉過身子,原路而迴,沿途上手不停揮的毀去了幾人留的足跡,足足有幾裏之遙,然後左右雙手各握了一支竹竿,借兩個竹竿支撐之力,懸空而行,這兩根竹竿長都在一丈之上,一收一躍,就是兩三丈遠。


    阮山見王小玉遠遠的走來,一起一伏,有如淩空滑翔而至,片刻之間,已迴到停身之處,雙腕振處、兩根價竿劃起一陣嘯風之聲,飛了出去,阮山心神向往常一樣,歎了口氣。


    王小玉道:“兄弟,你歎什麽氣?”


    阮山道:“姐姐這麽大本領,實叫人羨慕得很。”


    王小玉笑道:“你如肯用心學習,憑你的才智,稟賦,日後成就,超過於我,那也不是難事,”


    阮山歎息一聲,道:“可惜我活不過幾天了;有負姐的厚望了。”心頭黯然,緩緩垂下頭去。


    王小玉心中一動,暗暗忖道:表姐留書之上,再三提示於我,他生具絕症,行血難以暢通全身,雖得表姐授於內經大法,但在根基未奠之前,不能憂傷過甚,亦不能太過歡樂,大哭大笑,都有生命之險。當下低聲勸慰道:“兄弟不用擔心,隻要你肯聽姐姐的話,別說幾天可活,活上一百歲,也非難事……”


    這時王小玉臉色突然間轉變得十分嚴肅,緩緩接道:“但你如不肯聽我的話,那不但難以活過幾個月,也有負你月蓉姐一番苦心。”


    阮山若有所悟的說道:“我也可以練武功嗎?”


    王小玉暗暗忖道:此時此情,必須先要激起他向上的雄心,以堅他求生的意誌。微微一笑,說道:“不錯,我表姐的信中,再三提到你的骨格才智,都是上上之選,隻要你肯用心的去學,不難成就一身絕技。”


    阮山雙目眨動了兩下,臉上飛揚起一片歡愉之情。


    穆桂枝、柳月經過這一陣調息之後,精神大見好轉,王小玉目光一掠兩人,低聲說道:


    “你們兩人的傷勢好些嗎?能否攀登峭壁?”


    穆桂枝、柳月齊聲應道:“不礙事了。”


    王小玉道:“好!咱們走!”轉身向一座峭壁上麵爬去。


    穆桂枝、柳月都是久走江湖之人,閱曆甚是豐富,但王小玉這等舉動,卻使兩人大覺困惑,暗暗想道:她帶我等進入山穀,以避敵蹤,怎的忽然又要攀登山壁?


    兩人心中雖然覺著懷疑,但卻是不敢多問,緊隨王小玉身後,向上攀去。


    千尋峭壁,加上大雪的封遮,攀登起來,甚是不易,王小玉輕功卓絕,行起來還不覺出困難,但穆桂枝身背阮山,柳月傷勢未愈,行來更是困苦萬狀,舉步堅難,爬上峰頂,已累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


    這座峰頂,隻不過三四丈方圓大小,生滿了嶙峋怪石,但大都被峰上積雪掩去。


    王小玉選擇了一處避風所在,撥開積雪,說道:“兄弟,高山寒夜,你身體又極虛弱,披上這衣服吧!”說話之間,取出一件十分柔軟的衣服,披在阮山的身上。


    阮山伸手摸摸披在身上的衣服柔軟如棉,但卻單薄異常,也不知是何物做成,心頭大是感激,說道:“姐姐待我真好。”


    王小玉微微一笑,目光掃過穆桂枝、柳月,說道:“你們也借機會好好運氣調息一下,也許天亮之後,還要有一番惡戰……”


    王小玉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上有靈鴿搜尋,下有強敵追蹤,咱們勢難遠走,眼下之策,隻有暫時避開強敵銳鋒。此峰獨秀群山,形勢險要,縱然被敵人發現,亦可憑險相拒。


    如能僥幸出敵意料之外,誘敵遠去,那是最好不過,否則,據高俯瞰,查敵來勢,再定退敵之策。”


    柳月道:“姑娘料事如神,我等向來佩服。”


    王小玉仰臉望天,緩緩說道:“來敵除了龍虎幫外.還有甚多高手,咱們必需設法挑起他們自相殘殺、火拚,才能坐收漁利,藉機遁身。”


    穆桂枝、柳月,雖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但兩人一向不善心機,想不出拒敵之策,隻好默不作聲。


    寒夜漫漫,風雪中更見遙長,阮山緊依王小玉身旁而坐,依照著月蓉姐傳授的打坐之法,運氣調息。他雖不知月蓉傳授的乃武林中上乘內經法,但卻隱隱覺到,每日經過一陣坐息之後,禦寒之力,就增強甚多,為了抗拒嚴寒的侵襲,全神貫注在運功之上,心神集中,事半功倍,竟然大有進境。


    王小玉冷眼旁觀,看他調元運息,漸入忘我之境,心中暗喜,似這般情勢發展,不出一年,阮山當可度過險惡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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