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午9月22日,患有多種疾病的蔣緯國先生在台北去世。蔣緯國曾在蘇州東吳大學(現蘇州  大學前身)求學8年,與現任東吳大學校友總會會長、蘇州海外聯誼會副會長、蘇州大學曆史係張夢白教授有著深厚的師生情誼。張教授年長蔣緯國6歲,今已88歲高齡,但依然思維敏捷、步履穩健、精神矍鑠,1993年3月訪台時曾與蔣緯國數度會晤。當筆者請他談談當年蔣緯國在蘇州求學及他訪台的情況  時,張教授感慨萬千,師生之情溢於言表。

    姑蘇憶舊遊  同窗共師生

    1928年秋,12歲的蔣緯國從上海來到蘇州進入東吳附中初中一年級學習,學名蔣建鎬,由信佛素食的養母姚冶誠照料生活。他先是借住在吳忠信家,後搬進網獅園附近蔡貞坊?號一幢二層樓房(現南園賓館7號樓)。蔣緯國來蘇州求學時,張教授正讀大學三年級,1930年畢業留校任教。在蔣緯國讀初中三年級、高中三年級和大學二年級時,張教授曾給他所在班講授世界曆史。因此,張教授與蔣緯國有著兩年同學、六年師生之誼。

    東吳大學是一所著名的老校,許多政界要員、社會名流及蘇州紳士都把子女送到這裏求學。據張教授迴憶,蔣緯國在蘇州求學時並不顯得“特殊’,給人印象是性格開朗,為人隨和,也很活潑,課外活動興趣相當廣泛,常在話劇中扮演小孩,對體操很感興趣,每逢疊羅漢時,蔣緯國總是站在頂上,頗為自得。1933年國民政府在大、中學校增設軍事訓練課程,並派軍事教官到各校任教。從1934年開始,又規定高一和大一學生除了平時在校內的軍訓課程外,還須在每年5月底或6月初進行為期兩個半月的集中軍訓。當時江蘇各校集訓地點在鎮江,蔣緯國在大一時未能參加集中軍訓,大二才補上這一課。張教授曾和學校同事前往鎮江探望學生,軍訓教官指著一張被子疊得方方正正的床鋪說:“這是蔣緯國的,很整齊清潔”,並誇獎他是一名“能守紀律的士兵”。蔣緯國在蘇州求學時,學業成績中等,那時教師評分很嚴格,他的課程大多是70多分,也有80分以上的,有的則剛夠65分及格線。

    在張教授印象中,在蘇州求學時的蔣緯國很熱心校內公益服務事業,曾參加過童子軍,每當學校有演戲、音樂會、運動會等大規模活動時,常常可以看到蔣緯國活躍的身影:守門檢票、引導入座、送茶送水……。在田徑比賽時,蔣緯國還經常擔任“通訊傳遞員”角色。那時,100米、200米和跨欄等徑賽項目,要先在起跑處抽簽決定跑道,再派人把每一跑道上運動員的號碼送到終點,使終點裁判和計時員在判定名次時不致發生差錯。每逢學校舉行這類競賽時,常由蔣緯國騎著自行車往返於起跑處和終點之間,承擔“通訊傳遞”任務。

    東吳大學是美國在華十三所教會大學之一,經費並不充足,校內主要建築大多是通過在國內外募捐的方式才陸續建造起來的。在籌建體育館時,蔣緯國以養母姚冶誠名義捐獻了1000元大洋。蔣緯國這種對公益事業的熱情在以後的幾十年裏始終如一,台灣東吳大學新建的一座綜合大樓,其中一座禮堂“傳賢堂”就是由蔣緯國捐款建造的。

    在蔣緯國蘇州求學八年中,蔣介石很少來蘇州探望兒子,每年有好多次都是蔣緯國去南京向父親報告自己的學習生活情況。那時,東吳大、中學的學生積極響應全國的學生愛國運動。“九"一八”事變爆發後,剛升人高一的蔣緯國曾隨東吳大學學生去南京“請願”,“一二"九”運動時,蔣緯國也與同學一起到了南京,隻是兩次都被蔣介石派人中途接走,沒有與其他同學一起行動。在鎮江軍訓後,蔣緯國便依父命於1936年秋到德國去學習軍事,從而結束了在蘇州的求學生活。四年之後,蔣緯國迴國在軍隊服役。從1936年到1946年整整十年內,師生之間未曾謀麵。抗戰勝利後,蔣緯國經常從徐州迴到上海、蘇州,參加東吳大學的校友集會,師生才因此得以相聚。1948年,在中國曆史大轉折的時候,張教授到美國留學,蔣緯國也去了台灣,師生這一別就是40餘年,音信全無。

    盡管張教授與蔣緯國天各一方,但師生之情始終縈繞在他們心間,各自都企盼著對方的音訊,並希望有一天能相聚暢談,重溫舊誼。

    半世重相見  終身師生

    90年代的中國,隨著改革開放的深人,海峽兩岸的關係不斷改善,經濟文化交流也日趨頻繁,分別數十年的張教授與蔣緯國也恢複了聯係。那是1990年11月,赴台經商的俞國堯先生迴鄉探親,張教授托他給蔣緯國捎去蘇州特產香木片小掛曆。蔣緯國收到禮物,得知業師近況,心情十分激動,立即給張教授複信介紹了分別以後的生活情況。蔣緯國在信中告訴業師:自己原配妻子石靜宜女士已於1953年在台北不幸病逝,他為此“十分傷心”(石靜宜是西安紡織業巨子石風翔愛女,1945年與蔣緯國結婚,張教授曾與她見過一麵)。四年之後才娶廣東籍的丘如雪,1962年得子,取名“孝剛”。丘女士為人賢慧,現在家庭生活很美滿。自己身體很好,70歲那年還曾“從心所欲”駕機重上藍天。張教授接到學生來信,十分高興,也寄去在校園內所攝彩照,並介紹了自己數十年來從事教育工作的情況;蔣緯國迅即複信稱:

    “得手書,拜誦之餘,恍如晤麵,見玉照,得睹吾師奕奕神采,精神矍鑠,快慰奚如”,“吾師熱忱於傳道、授業、解惑,誨人不倦,數十年如一日,令人感佩。”

    張教授飽含師生情誼的封封信函,時時牽動著蔣緯國對故鄉和母校的懷念,渴望有朝一日能重返母校與恩師故友相聚。張教授也心同此願。1992年底,張教授接到台灣東吳大學校長章孝慈邀他前往參加校慶的請柬。次年陽春三月,83歲高齡的張教授轉道香港前往台灣。在他抵台的第二天,台灣東吳大學校友會陸潤康會長設宴洗塵,蔣緯國也應邀參加,闊別40多年的師生終於得以相聚1在宴會上,師生追昔撫今,激動之情,難以盲表,席間充滿了歡樂的氣氛,3月13日,台灣東吳大學舉行了盛大的校慶及綜合大樓落成典禮。張教授被尊為上賓,坐在主席台上。在典禮上,蔣緯國作了簡短致詞並向大家介紹遠道而來的老師,張教授也站起來向大家致意,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蔣緯國還領著大家高唱“祝你生日快樂”。  典禮結束後,張教授在蔣緯國等人陪同下參觀了新落成的綜合大樓,並親手植下一棵樹以資紀念。晚上,章孝慈宴請參加校慶的貴賓,張教授與蔣緯國再次共進晚餐。第二天,張教授還參加了東吳校慶的遊園活動。張教授在台10天,先後訪問了

    淡江大學和東海大學,也到了新竹的清華大學和交通大學;見到了東吳大學董事長王紹婿、台灣“中央研究院”副院長李崇道等許多老校友,還結識了不少新朋友。台灣美麗的山水令張教授連連讚歎,而當地大學生及各界同胞勤奮、敬業的精神及敬客、敬老、敬師的良好風氣也給張教授留下了深刻印象。蔣緯國還約了幾位老校友一起宴請張教授,暢敘昔時情誼。他懷舊心切,一再表示:希望有機會迴到大陸,看看故鄉、母校,與昔日同窗故友共敘手足之情。張教授也衷心祝願這一天早日到來。

    訪台10天中,蔣緯國與張教授四次歡聚,傾談幾十年師生情誼。張教授返迴大陸後,蔣緯國在寫給他的信中說:“三月間,吾師於百忙之中,應邀跨海東來,參加此間東吳母校之校慶活動,具見對母校及在台校友之關愛,校友們也得重沐春風,敘契闊之情,引為人生快事,惜期間適逢緯國諸事叢銼,吾師行程緊湊,暢談仍有意猶未盡之感,”

    別離兩地書  生死未了情

    張教授此次訪台後,師生間信函往來更為頻繁。每每去信,張教授最為關心的就是學生的健康狀況,因為在張教授訪台的那年年底,蔣緯國得了一場大病。據他在給張教授信中稱:一天早上,他在上廁所時忽感不適,隻得蹲了下來,家人以為中風,經醫生斷定為血管剝離,做了兩次手術,幸虧診斷準確,護理周到,加上他本人身體基礎較好,才“死裏逃生”。經此大病,蔣身體再也沒有恢複到以前的狀態。宋美齡百歲生日時,他很想去美探望,但為醫生所勸阻,並再也沒有離開過台    灣。去年4月,他在給張教授的信中又稱:自1997年11月至今一直在洗腎,但心情尚穩定。孰料9月23日早上,張教授接到友人電話,稱蔣緯國已於昨日病故。中午張教授又接到台灣東吳大學董事長王紹埔先生的傳真,告知噩耗。張教授懷著沉痛的心情, 以東吳校友會名義發出傳真,表示哀悼。    i

    在近70年的師生情誼中,張教授充分感受到學生敬老敬師和致力加快祖國統一曆史進程的情懷。針對台灣當局某些人存在的“日本情結”及宣揚“日本占領台灣促進台灣經濟發展”的謬論,他著書予以抨擊,曆數日本統治台灣50年間殘酷壓迫台灣人民的種種罪行,頌揚台灣人民反抗日本殖民統治的英勇事跡。他還時常提醒大家要警惕“台獨”,警惕外國勢力破壞統一大業。他還多次表示:希望能有機會迴到大陸看看,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祖國的統一。遺憾的是他的上述願望未及實現便去世了,這令張教授,也令他生前的故舊痛惜不已。但張教授深信:台灣    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完成祖國統一大業是海峽兩岸人民的共同心願,是任何人也阻擋不了的。作為東吳大學校友總會會長,87歲高齡的張教授正以飽滿的精神狀態致力於海峽兩岸學術文化交流。我們衷心祝願張教授健康長壽,祝願海峽兩岸早日實現統一,祝願祖國明天更美好。

    (《情係中華》1999年第2期)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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