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拉維提亞短暫而急促地叫了一聲,而後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從喉嚨裏發出破碎的哀嚎聲。


    泰阿劍融化在他的血液中,像是被燒得炙熱的鐵水,將他的每一寸神經都灼燒成灰燼。


    他手背的青筋暴起,卡在關山越的喉嚨處,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關山越唿吸困難地咳嗽了幾下,用力地將他的手從脖子上拉下來,而後緊緊握住。


    他一邊集中精神為拉維提亞調和元素,一邊安慰道:“不要怕,等會就好了……過會就不痛了。”


    拉維提亞抬頭,額頭一根根青紫的血管暴起,眼瞳中布滿血絲,嘴唇被咬得鮮血淋漓。


    “殿——”他一張嘴,血水就溢了出來。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糟糕,萬一舌頭被咬斷了就完了!手邊沒有其他東西,關山越一咬牙,就將空著的手塞進拉維提亞還沒閉上的嘴裏。


    拉維提亞下意識地閉嘴,鋒利的牙齒像絞肉機一樣卡在關山越的手背上。


    “次奧!”


    關山越痛唿了一聲,精神有些渙散,泰阿劍躁動的元素立刻又在拉維提亞的血管裏狂魔亂舞。


    拉維提亞手指痙攣地摸上關山越的頭發,下顎骨顫抖不停,卻不願意再動一下。


    金棕色的頭發被汗水浸濕,一綹綹地黏在臉側,頭頂毛絨絨的耳朵也不住打顫,身後的尾巴無力地垂在地麵上。


    整個人顯得既狼狽又無助。


    關山越努力集中注意力進行元素調和,但是拉維提亞這次的狀況比之前不知嚴重多少倍,縱使他的能力增進不少,也無法一次將拉維提亞的身體調整好。


    頭疼欲裂,眼睛也一陣陣發蒙,關山越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但他必須要拉維提亞的神智喚迴才能安心。


    “拉維提亞,”他抬臉看,眼前卻十分模糊,看不清拉維提亞的神情,“你感覺,怎麽樣?清醒了嗎?”


    拉維提亞如夢初醒,慌忙將關山越的手從嘴裏拿出,看到被自己咬得鮮血淋漓的齒痕,眼中紅色更甚。


    “殿下……”他幹幹地說了兩個字就覺得喉嚨發癢,再也說不出話。


    關山越恍惚中聽見他的聲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幹澀的笑容,然後垂下頭。


    拉維提亞心亂如麻,他的身體已經沒有那麽疼痛,但他的心卻痛不可遏,想到之前意識不清攻擊殿下的行為,頓時充滿自責和內疚。


    更何況,殿下現在為了他還承受莫大的痛苦。


    拉維提亞眼中紅血絲未消,卻蒙上了一層水色。


    他將關山越半抱在懷裏,低聲道:“殿下,您停止吧,我已經沒事了。”


    此話久久得不到迴應,拉維提亞心中一驚,抬起關山越的下巴,才發現他緊閉雙眼,唿吸微弱,已然昏了過去。


    雪山之巔,聖殿。


    時間飛逝,不一會兒就日照中天,到了午宴時分。


    翡翠本以為是個會有很多美食的盛大宴會,然而到了才知道,是納西瑟斯安排的私人小聚形式的共餐。


    地點約在納西瑟斯的私人住所,一棟華美高雅的小宮殿,前麵是由各種冰雕構成的小庭院,地麵鋪著細膩光滑的白玉石,一直通到宮殿的正大門。


    翡翠帶著玉歌音和碧翠絲進去時,擺足了王子的架勢,一舉一動無不具有高貴典雅的風範,比關山越也絲毫不差。


    當他見到立於門前的納西瑟斯,微微一笑,點頭問好的時候,玉歌音和碧翠絲絲毫辨別不出他和關山越的區別。


    太可怕了。玉歌音心裏發怵,暗想:翡翠到底和殿下有什麽關係?怎麽能這麽像?!


    當翡翠和納西瑟斯你來我往虛與委蛇時,玉歌音立於他身後,緊緊注視著他的臉龐,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到一點不一樣的來。


    但她失敗了,單純從長相來看,就算是傳說中的同卵雙胞胎也不會比他們更像了!


    碧翠絲見她魂不守舍,悄悄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


    玉歌音迴神,兩人目光相碰,無需再多言。


    翡翠似有所覺,轉過頭看了她們一眼。


    納西瑟斯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卻沒多說什麽,隻側開身,對翡翠道:“在花房用餐可好?美酒配鮮花,相信你會喜歡。”


    花房是納西瑟斯閑來無事,派人精心照料的地方,占地麵積八百多平米,外麵是一個高高的玻璃房,屏蔽了風雪和低溫,裏麵不僅有玫瑰薔薇鬱金香等各種美豔鮮花,還有幾棵花樹。


    翡翠收迴目光,隨納西瑟斯去了花房。


    玉歌音和碧翠絲守在花房門口,聖殿的侍從上完酒菜後,也退了迴來。


    餐桌設在一棵盛放如雲的櫻花樹下,簇擁在枝頭的粉色花瓣營造出夢幻美好的氣氛,頭一抬,目光便可越過花叢,看到玻璃外的冰晶雪白的世界,遙遙幾座雪峰映入眼中。


    翡翠在心裏吹了個口哨,暗想:此情此景,不正是珊瑚泡女人的慣用手段嗎?


    納西瑟斯當然不想泡小王子。


    他想的是,既然拉維提亞已經鐵了心要違背他的命令,那他隻能自己來了,要是能讓關山越成為自己的傀儡,一切不都解決了嗎?


    但現在還不時候。


    一來,關山越的能力還沒開發到可以打敗amber的程度,要是催眠了他,他的能力也就到此而止了。


    二來,關山越現在對他心懷戒備,並不信任,催眠的難度會很大。


    所以攻心為上,要是能讓關山越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豈不更好?


    但前提是拉維提亞那個孽徒不會出現。


    “納西瑟斯聖主,我可以——”翡翠笑眯眯地偏頭問,示意自己想用餐了。表麵笑嘻嘻,他心裏卻有些不耐煩,巴拉巴拉說個不停不嫌煩嗎!


    “哦,當然。”納西瑟斯抬手,轉而介紹菜肴,“這些都是雪山的特產,你在北亞可能沒見過……”


    翡翠一邊動作優雅地吃,一邊點頭稱是,時不時應承一兩句。


    表麵上氣氛非常和諧。


    周圍是夢幻美景,餐桌上是珍饈佳肴,杯中是葡萄美酒,二人表情都很愉悅,印在那些聖殿侍從的眼中,真是一副和諧溫馨的景象。


    隻有玉歌音知道,兩人均是笑裏藏刀,心懷不軌。


    此時,天階峰底。


    關山越又一次在饑餓中醒來。


    一陣陣香味飄來,他動了動鼻子,然後睜開眼睛,猛地坐起身。


    瞳孔被驟然映入眼簾的光明刺得縮了縮,視線漸漸變得清晰,或許是能力見長的緣故,他隻是睡了一覺就恢複過來了。


    關山越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山洞內的大岩石上,身下鋪著一張幹燥的雪狼皮,拉維提亞側對著他,麵前升起燃燒得旺旺的火堆,上麵架個木架子,穿著一條狼腿正在烤。


    拉維提亞的獸形特征還沒消失,毛發蓬鬆的長尾巴在身後垂著,聽見聲響,頭頂的耳朵一動,轉過臉來。


    見關山越醒來,他兩步跨過來,緊張問:“殿下,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沒事,我很好。”關山越扭了扭脖子,舒展了一下四肢,從岩石上跳下來。


    拉維提亞見他表情淡定,行動靈活,知道他沒有說謊,才放下心。


    心裏一鬆,他的情緒微微上揚了些,臉上還沒顯露,背後的尾巴就先開始搖起來了。


    關山越坐到火堆邊,伸手去撕烤得流油的狼腿肉,“拉維提亞你要……”


    他說到一半忍不住笑起來。


    偏偏拉維提亞還不知道為什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關山越露出歡快的笑顏,心情愉快的樣子感染了他,他坐到關山越身邊,問:“殿下,怎麽了?”什麽這麽好笑?


    關山越視線從他的尾巴移到他的耳朵上,努力憋住笑,把肉填進嘴裏,“沒、沒什麽,我很餓,有肉吃我開心。”


    拉維提亞毛絨絨的獅子耳朵微微耷拉了一下,點頭道:“那您慢點吃,還有很多。”


    關山越手癢癢的,特別想摸摸那對耳朵。


    “你這些天怎麽過來的?”他一邊吃肉,一邊詢問,“我是說你到了聖殿之後,為什麽會弄成這樣?”


    提到這個,拉維提亞的耳朵徹底耷拉下去,低沉地說:“我來聖殿,本意是要脫離聖殿,離開、離開老師,我走完普羅米修斯之路,在下山的時候遇見了老師——”


    關山越心一沉,知道一定在這裏出了問題。


    他頓了頓,眼含悲痛,沉沉道:“老師要趁我虛弱之時,催眠操控我。我不得不和他動手,拔出了泰阿劍,最後我不敵,直接跳下天階峰,落入峰底。幸而有人救了我,那人在山頂用炸藥引發了雪崩,老師不得不離開。最後我在峰底醒來時,狀態已是極差,被那人找到了用鐵鏈將我困住,後來我趁他外出,掙脫鐵鏈逃了出來,然後我就遇見了您。”


    他語氣沉沉,一句一句說來,關山越聽得心驚膽戰。


    如果沒有人救,那拉維提亞會怎樣?關山越不敢想。


    他咽了口氣,問:“救你的那個人呢?”


    拉維提亞搖頭,“這就是當初我和他待過的山洞,但他已經消失了,恐怕找不到我,另尋出路了吧。”


    關山越沉默了一會兒,有些食不知味。


    “沒事,殿下,您不要擔心我。”拉維提亞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笑道:“我現在很好。”


    說著,他的尾巴還在身後搖了起來。


    關山越:“……”


    剛才的憂傷全被弄沒了啊!


    關山越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頭頂的耳朵。


    手感……好好。


    拉維提亞沒反應過來,露出疑惑的眼神,“殿下?”


    關山越抿著唇,一副嚴肅的表情,嘴上說:“沒事,有東西粘在耳朵上了。”手下卻不客氣地揉了揉兩隻柔軟毛絨的耳朵,然後順手摸摸拉維提亞的頭發。


    拉維提亞:“……”


    他的臉微微發燙,明白關山越在做什麽了——殿下這是在順毛……


    幸好他的皮膚是蜜色的,也看不出來臉紅。


    關山越沒敢多摸,畢竟這是拉維提亞,不是路邊的小貓。


    不過,拉維提亞高大強壯的身材,英俊剛陽的臉,配上兩隻獅子耳朵和獅子尾巴,竟然沒有很怪異,意外得萌。


    萌是萌,但拉維提亞也不能這樣出去,畢竟人類出現獸形返祖的概率是千萬分之一,要是這樣出去被別人看到,還以為是什麽奇怪的情趣y呢。


    而且也不利於戰鬥,要是戰鬥中一個不慎,被人抓住尾巴,那就……


    關山越連忙把腦子裏奇怪的聯想趕走,輕咳了兩聲,問:“拉維提亞,你的耳朵和尾巴什麽時候能消失?”


    拉維提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道:“是失控的後遺症,等殿下您再給我進行一次元素調和,應該就會消失了。”


    關山越吃掉手中最後一口烤肉,坐正身體,一本正經道:“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這次調和的時間很短,到最後關山越的臉色雖然有些發白,但意識還算清醒,眼睛也看得很清楚。


    拉維提亞的耳朵和尾巴都已經消失,身體的傷痕也基本痊愈,恢複了昔日大地騎士的模樣。


    見關山越狀態不好,他提議道:“殿下,先休息一會,明天天亮再離開吧。”


    “不,我還好。”關山越揉了揉眼睛,站起身。


    太陽西沉,這一天很快又要過去,按照關山越出發前定的行程,翡翠現在應該已經拜別了納西瑟斯,一行人離開聖殿總部,在雪山下的小城鎮裏以微服遊玩的借口留在那等他。


    他不能等,要是海妖忍不到三天衝上雪山,那真是哭都來不及。


    現在最好的計劃就是,連夜離開雪山,和海妖他們匯合。


    到時迴到北亞,納西瑟斯的手再長也難伸到北亞皇室裏來。況且,他本就是瞞著聖殿其他兩位聖主,為了一己之私想要操控拉維提亞,這事不能擺到明麵上,他隻能吃了這個暗虧。


    兩人從天階峰底離開,就到了聖殿總部所在的主體雪山,因為不能從正常的山路下山,他們隻能選擇另一麵鳥絕人滅的陡峭雪崖爬下去。


    這樣的雪崖對於常人而言,無比兇險有去無迴,但對於恢複正常的拉維提亞而言,難度卻不高。


    但他很擔心身體柔弱的殿下。


    身體柔弱的關山越:“……”


    他現在的身體雖然沒有拉維提亞那麽壯實,但也是有肌肉的人了!至少肚子上已經有四塊腹肌的輪廓了!


    手臂和大腿也有流線型的肌肉!


    雖然不多,但絕對算不上柔弱。


    拉維提亞看著近一千米深的峭壁雪崖,提議要背關山越,但被關山越堅定地拒絕了。


    如果是一天前,關山越可能對爬冰雪覆蓋的懸崖沒什麽信心,但是現在,他非常有把握,還可以練練氫氧元素直接凝結出冰的能力。


    拉維提亞見禦主態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在心裏默默想,等會一定要離殿下近些,萬一殿下出事,還能及時援救。


    他這麽想著,剛下雪崖時,幾乎是靠著關山越往下爬,離得極近,伸手就能將對方攬過來。


    然後關山越卻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每每到光滑陡直的地方,他們的手邊總會突然從冰麵上長出結實的冰錐。


    關山越抓著一個個冰錐,很輕鬆地就下去了。


    這就是元素師的力量!


    拉維提亞眼睛發亮地看著關山越,他的禦主一天天地變強大,作為專屬騎士,他既驕傲又欣喜。


    他知道關山越是純種人類,但沒想到關山越能夠成長得這麽快,簡直和其他元素師的成長速度不是一個世界的。


    在拉維提亞看來,自己的禦主就像從天而降的神明之子,哪怕有天能夠唿風喚雨,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的確,幾乎所有人類都覺得,元素師實在是太神奇太強大了,不是指武力值,而是指他們幾乎違背科學的能力。


    雖然有不少物理學家和生物化學家曾試圖解釋這種能力的產生,表明這種能力也是符合科學道理的。但是在無數人的眼中,元素師還是無比神秘,他們的能力隻能用魔幻來形容。


    此刻,最魔幻的元素師可以說就是關山越了。


    “走吧。”關山越跳到近在咫尺的地麵上,朝拉維提亞仰起臉。


    拉維提亞迴頭看了眼重重雪山。


    再見了,聖殿。


    再見了,老師。


    “嗯。”


    他應了聲,跳到關山越身邊,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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