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裏非常暗,關山越不得不分解出一小團氫氣,控製它持續穩定地燃燒。


    藍色的小火焰團飄蕩在前方,隨著他的前進,背後的通道不斷閉合,恢複成原本堅實的地基。


    關山越一直緊繃著神經,絲毫不敢鬆懈,因為他知道水晶就在他背後的混泥土中,緊跟著他。


    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關山越終於走出了這條彎曲狹窄的地道。


    一路上水晶並沒有做任何小動作,關山越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所以在爬出地道時,探下身子,向地道裏說:“謝謝你,水晶。你放心,如果翡翠是真心追隨我,我絕不會虧待他。”


    水晶的聲音從凍土中嗡嗡地傳來,“與我無關,他想怎樣就怎樣。”


    頓了頓,他又說:“我一點都不擔心他,以翡翠的性格,不會讓別人虧待他的。要是你做了什麽讓他不開心的事,恐怕吃虧的是你……就這樣,轉告他,他既然脫離了amber,就不要再找我,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他。”


    語畢,地道迅速地被掩埋,堅硬的凍土湧上來,關山越直起身,要是慢一步,恢複完整的土地恐怕就會撞上他的鼻子。


    關山越站起身,仰頭打量四周,峰頂非常好認,高出周圍的雪峰一大截,而且頂端還坍塌了一片。


    這裏的確是天階峰的峰底。


    白雪皚皚,周圍零零散散地有幾顆鬆柏之類的常青樹,月光映著白雪,方圓數百米都清晰可見。


    關山越深吸了一口,搓了搓冰冷的臉頰。他不能在雪山大喊大叫來尋找拉維提亞,那麽隻能用元素感應的方法了。


    因為關山越曾經觸摸過泰阿劍,所以他能夠感應出那把劍明顯是由活躍的各種金屬元素以及處於邊緣狀態的放射性元素組成。


    對於一般的元素師來說,隻有與自身契合元素結構性能相近的元素才能被輕易感應到,對於跨度較遠的活躍元素是很難發現的,除非元素已經活躍到出現表征反應。


    例如玉歌音,當初她之所以能夠感應到關山越周圍躁動的氫氧元素,是因為氫氧元素已經活躍得要爆炸了。


    但是,對於關山越來說,卻沒有這個限製。他幾乎能夠感應到周圍一切活躍的元素,隻是強弱的區別罷了。


    雪峰底非常大,地形嶙峋不平,不僅有斷裂穀還有雪窩、冰窟窿、深壕。關山越沒來過這種地方,行進非常困難,索性他的平衡性還算好,否者根本爬不上滑溜溜的冰岩。


    麵前是一道貫穿大地的深壕,裏麵凝結著根根尖銳的冰晶柱,像箭矢一樣朝天豎立著,關山越看到裏麵有一隻死去許久的羚羊,身體表麵凝結著層層白霜,幾根冰錘直接洞穿了它的腹部、胸膛等致命的地方。


    按理說,冰錐是不會從地上往天空長的,但這裏偏偏出現了這樣反重力的情況,給冰冷荒蕪的雪崖穀底增加了一絲詭異的色彩。


    關山越心裏冒出一絲冷氣,他慢慢從邊上繞過,打算借助岩壁邊的大鬆樹,貼著光滑陡直的冰岩爬過去。


    哢嚓!


    爬到一半時,樹枝應聲而斷。


    電光火石之間,關山越右手抓住了另一條樹枝,左手深深扣進冰岩中,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裂開,流了一小灘熱血在冰麵上,冰層微微融化,混著鮮紅的血蜿蜒而下。


    “唿~”關山越輕唿了一口氣,一動也不敢動。


    他看著融化的一小塊冰層,忽然福至心田,靈機一動。


    對啊,他怎麽忘了冰就是水凝結的,也是氫氧元素構成,既然他能操控水,那為什麽不能操控冰呢?


    關山越凝神靜氣,在冰岩表麵凝聚出一團水霧,緊接著緩緩改變水分子的分子間結構,直到構造出冰的結構。


    幾分鍾後,關山越左手邊出現了一小根長在冰岩上的冰錐。


    看來是可行的。關山越鬆了口氣,騰出左手握住冰錐,冰錐雖小,卻十分堅固,承受了關山越一半的體重也紋絲不動,沒有斷裂的趨勢。


    關山越小心翼翼,在光滑的冰麵上凝結出一根根冰錐,抓著冰錐一路攀爬了過去。


    他噗地跳下雪地上,迴頭看了眼滿是冰錐的冰岩,想了想,讓它們都融化成水,不留痕跡。


    關山越在冰雪覆蓋的峰底走了一會兒,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一方麵要控製身體表麵覆蓋水膜以抵禦寒冷,一方麵又要感應泰阿劍的存在,他不得不時刻繃緊神經,非常容易疲憊。


    如果不休息一會兒,控製元素的精度和廣度就會下降,到時會給尋找拉維提亞帶來更大的障礙。


    休息半個小時後,他繼續前進。


    前麵是一林子雪鬆樹,許多樹的枝幹被大雪壓塌,整個林子幾乎被掩埋了大半。


    關山越不得不趴在雪地上,從交錯橫倒的樹幹空隙間,匍匐前進。


    陡然間,他的腦中一震,清晰地感應到周圍有過度活躍的金屬元素存在。


    關山越不由自主地壓低了唿吸,放緩了動作,悄無聲息地慢慢接近那團像瘋了一樣的元素團。


    金屬元素和放射性元素遊離在空氣中,越靠近源頭越是濃鬱,關山越的神經越繃越緊,他感覺到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眼睛也又酸又痛。


    泰阿劍的狀態和他那天見到的完全不同。


    如果說那天的泰阿劍是聖器,散發著令人臣服的威壓,那麽現在的泰阿劍則是兇器,彌漫著兇戾暴躁的煞氣。


    關山越眼皮直跳,心裏暗叫不好。


    泰阿劍都這樣了,那拉維提亞的狀態該壞到什麽地步?


    他不敢相象。


    隨著一寸寸的接近,關山越心中不安愈加濃重。


    他已經沒有精力維持水膜,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


    他在雪窩上方停下,跪坐在雪地上,用手往下挖。水膜撤掉,關山越直接暴露在冰天雪地裏,極低的溫度讓他渾身打顫,唯一的好處是,指甲斷裂的手指被凍得麻木,往下挖雪的時候,竟然感覺不到疼。


    白雪不斷被挖到一邊,被掩埋的長劍漸漸顯露出來,緋紅的劍光幽幽地照亮了關山越的臉頰,兇煞的氣息驚得樹林四處蟲鳥四散。


    空氣寂靜得可怕,在這純白的世界裏,唯一的豔色就是泰阿劍的緋紅。


    關山越不自覺地微微眯眼,手指輕顫,一把握住泰阿劍的劍柄。


    刹那間,電擊般的刺痛感從手心傳來,泰阿劍的劍身不斷輕輕顫動,似要從他手中飛出。


    關山越咬了咬牙,握得更緊,非但如此,他還努力地站起身,將長劍淩空提起,在空氣中劃過一道紅色暗光。


    泰阿劍嗡嗡作響,一段時間後,漸漸平息了下來,關山越手心的刺痛感也隨之消失。


    “嘶……”關山越輕吸了口氣,換了隻手拿劍,張開剛才拿劍的手,掌心隻是紅通通一片,沒有守門人那麽嚴重。


    稍稍鬆了一口氣,關山越拎著泰阿劍往前踉蹌走了幾步。


    就在此時,他背後忽然發出一聲脆響。


    “誰?!”關山越猛然扭頭,目光如箭般往後看去。


    離雪窩幾米遠的地方,一截橫倒的樹枝斷了,看斷痕像是被人踩斷的。


    關山越完全轉過身,拖著泰阿劍,警惕地走迴雪窩邊,發現周圍隻有他自己的腳印,但那根樹枝斷裂的中間卻有一個極輕的腳印。


    那個腳印明顯是赤著腳踩出來的。


    關山越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雙手握住泰阿劍,將其提起攏到胸前,試探地往那邊走了兩步。


    他屏住唿吸,豎起耳尖。


    寂靜的雪鬆林中,每一分貝的聲音都被放大了。


    “拉維提亞?”關山越看著這個赤腳的印記,想到了一個可能,忍不住輕聲喚道,“是不是你?”


    幾秒鍾後,他隱約聽到了唿吸聲——不是他自己的,是另一種急促而低沉的唿吸,帶著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唿哧聲,像是什麽饑餓的野獸。


    關山越向越來越暗的雪鬆林裏走了幾步,“拉維提亞?拉維提亞?是我——”


    聲音戛然而止。


    瞳孔微微放大,關山越失聲道:“……拉維提亞?!”


    在高大的鬆樹邊,站在那的生物長著關山越無比熟悉的臉。


    高大的身體肌肉緊繃,顯露出對方此刻無比緊張的情緒。昔日英俊端正的臉因為齜牙的動作變得格外兇猛,變成豎瞳的蒼青色眼瞳中沒有一絲柔情。


    強壯有力的手腕腳腕仍綁著鐵鏈,長長的鐵鏈中間斷裂了,剩餘的部分從四肢垂下,耷拉在腿邊。


    關山越的眼睛有些發癢,他緩緩朝拉維提亞走了幾步。


    拉維提亞露出尖牙,朝他低吼了一聲,眼神中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但關山越沒有停。


    拉維提亞立刻躁動不安起來,鐵鏈被他弄得嘩啦作響,他在鬆樹邊低吼了一陣,發現對方並不害怕後,立刻跳開了。


    拉維提亞的這一個動作,讓關山越完全看清楚了他現在的模樣。


    他的金棕色亂發裏長出了兩隻獅子的耳朵,尾椎處也冒出一條粗.長的金棕色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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