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楚雄胸中怒火旺盛,又見兒子臉上倦容隱現,兩相抑止之下終於將語氣冷卻下來,但語意卻更堅決:“那麽就等著瞧,舉行沒有你參加的訂婚儀式也不是不可以!”


    父親拂袖而去,莫司晨閉了閉眼睛,胸口鬱悶愈熾,看到莫司民扶著爺爺走出來,他實在忍不住長久以來梗在心頭的一根刺,突然問道:“爺爺,我是不是非娶葉佳眉不可?”


    他以為爺爺是懂他的,但爺爺的幾句話卻將他再次推入絕望:“你這是什麽話?婚事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豈能不娶?況且,佳眉是什麽身份?你們的關係又如此高調,業界皆知,豈是能輕易改變的?”


    母親知道事態愈發嚴重了,焦急地說:“司晨,婚姻不是兒戲,雖然現代不逼婚,但你跟佳眉之間交往也是情出自願,並沒有什麽矛盾鬧到必須分手的地步,不是嗎?”


    爺爺畢竟是理性之人,感覺自己話說重了,忙又緩和了語氣道:“司晨,你養的那個花,為什麽要那麽寶貝?佳眉連碰都不能碰一下麽?”


    莫司言突然插話道:“爺爺,葉佳眉不是碰一下,而是把二哥的花扔進垃圾箱了。”


    莫司晨突然苦笑,“司言,不用說了。我破壞了這個美好的早晨,很抱歉,都進去吃早飯吧。”


    他說完便進屋上樓迴到自己房間裏,從口袋裏掏出花球泡進消毒水中,再慢慢用洗臉刷牙的時間平複心頭起伏的情緒,最後才下樓走進餐廳。


    大家見他迴來都鬆了一口氣,平靜和溫潤又迴到身上,被擾得低沉的氣氛也迴暖了一些。


    母親拉他坐在自己旁邊,仔細瞧他臉色,“司晨,你是因為太累了,所以才會發脾氣,是不是?”


    坐在他對麵的大哥莫司民突然說話:“司晨想必是累了,吃完飯好好休息一天。另外,度假村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跟我說。”


    被問候關心之後,受了委屈的心卻並沒有輕鬆,反而更加覺得委屈了,莫司晨隻略略點頭,很快吃完早飯便起身離席。


    重新整理完那隻花球後,他洗了澡躺進被窩,雖然倦極,但心頭煩躁卻令他無法入睡,翻來翻去幾次後,目光凝定在窗台的小小琉璃花瓶上。


    今天終於與葉佳眉攤出了關於海藍藍的那件事,雖然他本就已經越來越確信葉佳眉並不是他一直牽掛的那個人,但卻一直維係著不溫不火的戀人關係,直至今日,她親口說出她並不是海藍藍,他一直壓抑的忍耐瞬間釋放。


    遇見羅深之後,那一絲因為海藍藍而投在葉佳眉身上的歉疚感也突然冰消瓦解。


    至於葉佳眉並不是海藍藍這件事,則是極度失望後重又出現的點滴希冀,雖然他知道相見之日愈加渺茫,但海藍藍一定就在某個地方,即使不再相見,也還可以幻想著她是他所希望的樣子。


    不知為何,幻想著海藍藍的樣子,卻漸漸重合成羅深的影像。


    他苦笑著,在枕上搖頭,想必自己一定是太倦了,所以開始胡思亂想了,於是閉眸,將窗台上的花瓶關在眼簾之外,終於沉入深眠,一覺睡到夜晚,直到母親進房喚他晚餐。


    “司晨,今晚是聚餐,你姐姐迴來了。”母親坐在床沿,目光幽幽地望他。


    莫司晨忙坐起來身,“姐姐來啦,小丁也來了麽?我馬上起來。”


    “小丁沒來,就你姐姐一人而已,”蘭若潔伸手按在他肩上,“我叫你問的事,你問了沒有?”


    母親終是放不下,若是不給她答案,恐怕她會一直追問。


    兒子笑了笑,“這幾天一忙就忘記了,我會再找時機問。”


    “就現在,”母親執著而殷切,找到他的手機遞到他手上,“現在就問。”


    看來是無法拖延了。


    .


    羅深正在給自己做晚餐,休息充足真是令人愉快,她嘴裏輕輕哼著一段旋律,一邊將薑片放進湯鍋裏。


    一旁支架上的深藍色手機突然播出她正在哼著的旋律,她伸手取過接聽,一邊蓋上鍋蓋。


    “總經理,休息得好嗎?”她說得很例行公事,就象在說早上好一樣。


    “羅秘書,我鄭重地問你幾個問題,”那頭,男人的聲音很慎重,“你要好好思考再迴答。”


    “呃,突然感覺好緊張,”她調小爐火,輕靠琉理台,“好象在考試哦。”


    “別嬉皮笑臉,”電話那端說,“第一個問題,你是在哪家福利院?”


    她稍愣了一下,然後確定,他已經看過她的入職檔案。


    “愛心天使福利院。”她招供道:“還有第二個問題嗎?”


    “愛心天使。”莫司晨輕輕重複一次福利院的名字後,接話道:“當然還有,你是幾歲進的福利院?可還記得原來的名字?”


    羅深微驚,第一個問題已經有些突然,這第二個更是透著古怪。


    但她還是據實以答,“我剛出生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被放到福利院門口了,院長媽媽把我抱迴去的,名字也是院長媽媽取的。”


    “那時……你不是還小嗎?怎麽知道得這樣詳細?”莫司晨的聲音有些低沉凝重起來。


    羅深自小就接受了自己的出身,所以並不覺得話題沉重,迴答得頗為輕快:“裝我的箱子裏還放著出生證明啊,院長媽媽一直保留著,我一懂事她就告訴我了。”


    這次,莫司晨停頓了許久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嗬,羅秘書的人生,真是……曲折啊。”


    她故意雲淡風輕地,“總經理,你在同情我嗎?是不是要為孤兒發放特殊福利?”


    .


    她最後的這句話令他有些緊張的情緒鬆了下來,淡淡笑道:“羅秘書想要什麽福利?”


    “嗯——”電話那端沉吟兩秒後,羅深聲音輕巧地道:“我還沒有想好,可以保留選擇的權利嗎?”


    “可以,”莫司晨轉頭瞧見母親目光盯在自己臉上,突然意識到自己對秘書太過溫柔,心頭微亂,“你好好想,現在,我要下樓吃飯了。再見。”他倉促掛了電話,轉向母親道:


    “媽,雖然我也期待巧合,但可以確定羅秘書並不是,”他安慰道:“我們會一直努力去找,一定能找到小葉子。”


    蘭若潔輕輕點頭,幽幽說道:“司晨其實,並不希望羅秘書就是小葉兒,是不是?”


    兒子不知母親是否看穿了自己心思,也不敢再深入討論這個話題,忙下床整理自己,攜了母親的手下樓。


    正在大客廳裏等丈夫的二嬸程秋語羨慕地感歎道:“真是羨慕大嫂有小棉襖一樣的女兒,連司晨也這麽貼心,我就隻有兩個粗俗的小子。”


    莫司言驚愕地抬頭,看到正走下樓梯的二哥臂彎裏挽著溫柔嫻淑的大伯母,方知自家媽媽所發感慨,忙放下手機跳了起來,奔到程秋語身旁將她的手挽在自己臂上,說道:“媽媽不用羨慕,你也有兒子挽著。”


    看得一旁的爺爺嗬嗬地笑了,久不曾露過笑臉的莫司民也失笑搖頭。


    經過一個白天的沉澱,莫楚雄心頭火氣已經消了一些,看到兒子時臉色不再那麽僵硬,加上侄兒的搞怪,又想到今日是全家聚餐日,臉色頓時也溫和些許。


    莫司晨向長輩一一問了安,才走進廚房看望久未見麵的姐姐。


    莫海舲正在餐廳做最後的準備,姐弟倆輕擁了一下,姐姐笑望著弟弟道:“一段時間不見,你臉上好象有了些喜氣,是不是戀愛談得太順風順水啦?”


    莫司晨手指輕壓在姐姐唇上噓了一聲,“有更重要的事,媽這幾天想小葉子了。”


    莫海舲吃驚地正要說話,卻聽門外有腳步聲朝餐廳走來,隻得道:“另找時間說。”


    .


    一日休整後重迴辦公室,羅深精神十足,穿過走廊進玻璃門時步子輕快。


    “羅秘書早,”黃文靜笑著招唿道:“今天總經理來得很早哦。”


    羅深哦了一聲,一邊將厚外套脫下掛進衣帽間一邊說:“今天不是你休息嗎?還來這麽早。”


    黃文靜繼續埋頭忙碌,“我剛接手做司言副總的助理,不敢偷懶啊,正在幫他收集資料呢。”


    羅深讚賞道:“真不錯,那你的假期給你留著。”


    .


    莫司晨剛從窗邊離開坐到椅子裏,秘書就敲門進來了,問候一聲:“總經理早。”便朝他走來。


    經過昨夜幫母親詢問了那幾個問題,今日見她再無負擔,莫司晨端起她放下的咖啡淺飲時,突然聽到她一聲驚唿。


    “啊,風信子!”她驚喜地立即放下托盤奔向窗邊。


    莫司晨轉過椅子望過去,她已經站在窗邊,側對著他,目光凝在那隻小琉璃瓶上。


    “你認識這種花?”他忍著心中輕微的悸動,因為她投注在花球上的目光含著他看不懂的柔情。


    羅深轉身向他,表情已經從驚訝迴歸自然,走過來拿了托盤,“這是風信子,很普通的花啊。”


    她向他點頭後翩然離去,他則輕撫下巴,想著她剛才明明是一陣驚喜,卻又雲淡風輕地說這隻是普通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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