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深打開暖氣開關,“總經理昨夜沒有睡好,今天也沒得好好休息,應該還在困倦,還是我來開吧。”


    “好,”他沉沉的聲音有隱隱不悅,“那就迴去吧。”


    她敏感地覺出他的聲音裏帶著象冬夜一樣的寒意,她不知這寒意從何而來,心頭暗想,其實男人翻臉比翻書更快。


    她沉默地望著暗夜的路麵,盡量將車駕得平穩。


    她以為他已經閉目休息,但在經過早晨來時他曾擁吻過她的地方時,他突然說話了:“雷廷,有沒有向你表示過什麽?”


    羅深心頭暗驚,昨夜她已經隱隱感覺出雷廷的心意,但經莫司晨口中問出來,竟然令她有絲慌亂。


    “他會向我表示什麽嗎?”她想裝不懂蒙混過去。


    他當然不會那麽輕易放棄已經開始的話題,“他意圖想要追求你。”


    車身突然頓了一下,她感覺莫司晨向她轉過臉來。


    羅深暗自咬牙,調整好油門。她沒有接話,鑒於之前他曾明顯想要將她推向雷廷,現在她還摸不透接下來他會說什麽。


    “今天他已經兩次向我問起你,我可以感覺到他是很執著的人,”他聲音更冷了些,“羅秘書所堅持的愛情,會抵擋得住雷廷的攻勢嗎?或許……你也有心要向他走近,對於你來說,畢竟他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對象。”


    暗夜裏,羅深仍然能感覺到來自他的熠熠目光,因為他這樣明顯的試探,令她心底空洞的一角瞬間更空洞了。


    她沒有說話,沉默中穩穩地抓著方向盤,暗中咬牙盯著燈光照亮的路麵。駛上大路坦途時將油門催深,時速表指針迅速升上來,墨綠色越野車一路狂奔。


    莫司晨沒有說話,閉上眼睛,他此時心緒難平,旁邊的人將車子駕得飛快,或許也是心緒不平的吧。


    想到雷廷或許已經在影響她,他不覺緊緊咬牙,愈發清醒。


    車子轉進市區時,莫司晨看她正想把方向轉往公司,他阻止道:“停下,市區我來開。”


    這次她沒有再堅持,默默停了車,與他交換了位置,然後緊緊閉上眼睛。


    她想借一天的困倦令自己睡過去,但腦中一直迴旋著他那句話,“對於你來說,畢竟他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對象。”


    怎樣才是她不錯的對象,他又知道什麽呢?他又是憑著什麽來為她下這樣的結論呢?


    因為不知道他要將車開向哪裏,她睜開眼睛,發現已經到達她的巷子口。


    “在這裏停吧,我走進去就可以。”她要求道。


    但他似未聽見般催著油門駛進巷子來到羅宅門前,一停下他就馬上拔了鑰匙下車,轉到她這邊拉開了車門。


    他不是應該直接走了嗎?羅深有些怔然地抬頭看他,“總經理,你快迴去吧。”


    “時間還早,上你家坐一坐。”他篤定地說,篤定地等在門邊。


    她還想再說拒絕的話,他卻從她麵前俯身進去替她解開安全帶,他突然欺近的氣息瞬間將她壓迫得忘了唿吸,他卻抓著她雙臂將她半抱半拉拽了出來。


    “總經理,這個時間你到我家實在不方便。”她明確地說,心底卻懊惱著,盯著他的眸子閃爍著。其實我隻是害怕自己戀上這樣同處一室的美好啊,又豈能說與你知。


    他推上車門,手一揚鑰匙上了鎖,拉著她走到羅宅鐵門邊,悶悶地道:“開門。”


    她看了他幾秒,才在包裏慢吞吞摸到鑰匙,慢吞吞又極不情願地開了鐵門。


    小門的鎖嗒地彈開,他立即推開邁步進去,徑直穿過小小院子上樓,竟是走得比她還急切。


    她一路跟隨,想著他昨夜才剛來過,今夜又意欲何為?而且,到底要怎樣才能化去他臉上的陰霾?


    他先到了她家門口,站在平台上等候,目光凝定在她臉上絲毫不離。


    她隻得加快速度上了最後幾級台階,開了門道:“總經理,你跑這麽急是想要上衛生間嗎?”


    既然來了,她想化解他的一臉黑,而他卻徑自進屋不言不語。


    羅深跟來,心想他應該很快就走,於是留著半條門縫,急著打開暖氣,脫了厚厚的棉外套。。


    他一邊盯著她穿著紅格子棉襯衫的身影,一反手關了大門,跟到她身後,長臂一伸捉住她一把摟進敞開的外套裏,苦惱地抱緊。


    羅深一時腦中思緒斷了點,眼珠不安地轉動。


    “總經理?”她不確定地輕喚他一聲,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隻覺他厚外套下的身體剛硬又溫暖。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一直想要這樣做,”靜靜地沉默後,他才說話,“我不知道是為什麽。”


    羅深輕輕歎息,閉了眼睛,手上一鬆,外套和包包墜落在地,又遲疑了許久,她才試著抬臂圈上他的腰,雙手在他身後扣緊。


    這是一個平和的相擁,無關情感,她想。她也努力讓自己不要有情感。但胸腔裏一陣緊似一陣澎湃的依戀卻令她抑止不住地微顫,每一個唿吸都小心冀冀,每一個唿吸裏他的氣息都令她迷醉。


    “總經理,你現在把我當成了誰?”許久許久,不知道多久,她輕聲地問,語氣裏充滿不確定和隱隱的期待,期待他說沒有把她當成誰。


    她的總經理沒有應聲,隻是手臂慢慢鬆開,向上,捧住她的臉,仔細地望著,低啞地說:“我不知道,是將你當成了她,還是將她當成了你,總之,我越來越覺得,我所等待的,最終會是絕望。”


    “你或許是愛她太深,”她淡笑,眨著眼眸,說得和風細雨般輕柔,“又或許,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會覺得又遺憾又美好,而更加想念。”


    “你呢?”他問,拇指從她眉毛輕輕撫過,那自然柔美的,沒有任何雕飾的秀眉,“也會因為得不到而更加想念嗎?”


    他的掌心溫暖了她的臉龐,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睫低垂,平視著他陽剛方正的下巴,“我不一樣,我說過我知道他在哪裏,我愛得明白,即使有一天我離開,也不會有遺憾。而我若離開,即是永別。”


    “你會離開我嗎?”緩緩問出這句話時他自己心頭也跳了一下,拇指停在她頰畔,“你說他在這座城,你會為了離開他而離開這座城嗎?”


    她將頭垂得更低了些,視線停在他頸間,那裏是他高領毛衣的領口,灰色的毛衣看起來很溫暖,她的內心卻有些冰冷,緩緩地說:“如果是總經理叫我離開,我就會離開。”


    多麽矛盾,明顯是悖論,然而他卻沒聽出來。


    “我怎麽會叫你離開!”他說,“我不會讓你離開。”


    但是,又有什麽理由不讓她離開?


    他感覺這一切是這樣的混亂,心頭有一股愈掩卻愈要奔逃出來的躁動,令他輕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撫過那柔軟紅潤的,天然美好的唇瓣,經過多次的接觸,這柔軟的唇在麵對他時似乎已經不再驚慌失措,已經準備好迎接他的膜拜。


    他確定自己每次在親吻她的時候,都是懷著一種膜拜的心情,甜美得令他發狂般想念的吻,到底是不是真的無關感情?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俯下頭去,唇輕啄在她唇角梨渦的位置,“象這樣,我們帶著情|欲的親吻,你會對你那個男人有犯罪感嗎?”他的低語在她唇角,問話中帶著莫名的酸意。


    他俯身的角度和落在她唇邊的溫熱令羅深眩暈地閉了眼睛,雙手下意識地攀緊他的肩,不能言語,隻能輕搖著頭,連唿吸都帶著顫抖的氣息。


    “搖頭表示不會有,是嗎?”他又問,覺得自己也有些唿吸不穩,在吻上她的唇之前說了一句令她心髒就快蹦出胸膛的句子:“那麽,今晚可以在一起嗎?”


    當然……不可以!


    她想說不可以,卻又舍不得推開他,千思萬緒狂奔過心間,一團混亂。


    就知道不能讓他上來的,她懊悔著,狠狠掐著自己的掌心以保持最後的理智,每次在麵對他時她都要穩穩地把持自己才不至於流露深藏於心底的眷戀,他永遠不會知道她緊持得有多麽辛苦。


    而現在,他卻要這樣輕易地將她的堅持打敗了嗎?


    而堅持的意義是什麽呢?


    在感覺他的心跳也漸漸象她一樣越來越狂野時,她下意識地搖頭,還是搖頭。


    “好,我懂了。”他放開她的唇,將臉埋在她肩上,深深地唿吸之後帶著自嘲,“我也知道不可以這樣要求你。但是每次一吻到你,我就覺得自己快著火了,而你卻不是可以幫我滅火的人。這樣算是……飛蛾撲火嗎?”


    “唉……”她長長地歎息,抬手輕撫著他短發的腦袋,“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問,但是我很想問……”


    “如果是關於葉佳眉,就不要問了吧。”他迅速打斷她,語音清醒了許多,“我和你之間,不要談論她。”


    “我和你之間……”她悶悶地說,“可以這樣嗎?”


    他慢慢鬆開她,細細地整理她耳邊的短發,用手指梳理順了撥到她耳後,然後才說:“可以這樣嗎?不能將你放在情|人的位置,也不是戀人,那麽……”他突然握緊她雙肩,認真地望她,認真的問:“要我娶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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