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過後,村西與村東各自的社內棋王爭奪戰漸漸進入尾聲。村南棋院的各位也為此順便商量商量他們下一步的打算。


    棋院裏休閑聊天的房間位於院內正西邊的第三間房。一張可以容納十幾人的黑木圓桌擺放在屋子中央,周圍除了板凳外什麽也沒有。顯然,需要自帶茶水。


    不過這個房間裏現在一個人沒有,因為大家平常都習慣在對弈房間裏一邊喝茶一邊聊天。今天也不例外。


    這次到場參與討論的有南郭先生、蔣幹、郭舍人、白胡子老人、賣水果大漢、王樵柯等人。


    會議中首先發言的是南郭先生:“今天的茶不錯。”


    “嘿,滋味醇厚啊。”白胡子老人笑道。


    南郭先生隨即道:“當我們村內所有棋社選出棋王之後就將聯合舉辦棋手小資格賽的考試,我們棋院的參賽選手隻有一個,那就是王樵柯。”


    “那具體什麽時候開始比賽啊?”王樵柯問。


    “很快,中秋節前吧。”


    “嗯”蔣幹開口道,“接下來是關於村北社內比賽的討論,他們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嗎?”


    “不出所料,村北這次的棋王仍舊是陳天定,而張照為等人的棋藝也沒有太大變化,和往年一樣。”賣水果大漢一本正經地說著,那神態就與秦始皇差不多。這形容的好像有人見過秦始皇似的。


    “既然沒有什麽亮點,那有關村北棋賽的討論就到這裏為止吧。”蔣幹迴答。


    “現在隻剩下村西、村東棋社的社內比賽還沒有完吧。我們棋院是不是也該派人去觀戰呢?”


    “肯定啊!關鍵在於村東和村西的棋王爭奪戰決賽是同時開始的,你們誰去村東,誰去村西?”


    “村東嗎……”王樵柯停頓了會兒,立刻說:“我要去看村西那邊的決賽!”


    “可以,我就和蔣幹去村東棋社觀賽。”賣水果大漢依舊正經地說。


    “不錯!”南郭先生靄然道,“那這次就由我帶小王去。”


    白胡子老人微笑著,“大夥兒就這樣決定啦!還有就是村西社內賽結束之後,你們要記得幫小王準備好棋手資格賽的考試,各位都聽懂了吧?”


    “知道啦,老頭子。”南郭先生答道,“放心交給我好啦!”


    “嗯,我們散會吧。”說完,蔣幹和賣水果大漢就離開房間往村東棋社去了。


    南郭先生也起身離開:“小王,中午十二點我在老地方等你,準時過來找我。”


    “你又去睡覺?”白胡子老人對南郭先生說,“今早我想讓你教王樵柯下棋呢。”


    “這種事讓郭舍人來就行啦!”長得胖胖的南郭先生說完後就走掉了。


    白胡子老人也隻好道別:“既然如此,那我還有點事要處理,李衲還在村口等我。如果這幾天棋院有什麽事的話你們不必去管,炎黃過後會迴來主持。”


    等眾人走後,王樵柯看著郭舍人問道:“我今天早上必須要學棋嗎?”


    “嗯,我單獨教你,到院內正西邊的第三間屋子裏來吧。”郭舍人說完,便帶著王樵柯去屋內學棋。


    至於學了些什麽,無非就是了解下棋的基本規則,勝負判定方法,殺棋的方式,一局棋分為哪些,比如說布局、中盤、終局等等。教的無非就是這些內容。


    “我到底要學到什麽時候才可以贏過村北棋王?”王樵柯已經對這些內容感到膩了,不耐煩地問。


    郭舍人先是不言,請他坐下來布棋,棋具擺滿之後,便與他下指導棋。


    三盤過後,已經快到正午。接著王樵柯該去找南郭先生,學棋的時間也就到此為止。


    “你還是得慢慢來。”郭舍人臨走時在門邊對王樵柯說:“時間在前進,棋道在發展,未來的對弈想必仍然會精彩十足吧。”


    王樵柯突然釋懷了,很重的一聲“嗯——”自心底發出。


    ……


    在村南的南邊有一座小木亭子,南郭先生平常有時間就會來這裏悠閑自在地睡個午覺,他和王樵柯約定見麵的“老地方”便是這座小木亭裏。


    “南郭先生,你還在睡覺嗎?”


    王樵柯喊了一聲,見他沒醒,於是就去亭子前的稻草堆邊坐下來,拿出媽媽準備的盒飯。


    “我的午飯很香。這件事還是不要讓南郭先生知道。”


    王樵柯打開飯盒,從中抽出筷子,便一點一點地吃了起來。等吃飽了肚子,南郭先生也醒了,顯然是被熱醒的。


    “南郭先生,你吃飯了嗎?”


    見他醒了,王樵柯從茶壺裏倒上兩杯茶水,遞一杯過去給南郭先生。


    “嗚——”南郭先生打著哈欠,“太熱了,不想吃,我喝點茶就夠了。”


    王樵柯收拾好飯盒後,靜靜地等待著南郭先生迴複精氣。


    沒過一會兒,南郭先生喝完了茶,站出來雙手仰直,隨後長吟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人若長頸鳥喙,不可與之交耳;鷹視狼步,不可與之交耳。”


    “我真是陸陸陸!”南郭先生吟誦之後充滿活力的說,“小王啊!我們坐牛車去村西棋社觀戰吧!”


    “好。”


    剛走幾步路,正好見到一輛牛車停在道路口上。於是王樵柯和南郭先生便上了車,此時一些小學生也匆匆坐了上來。


    牛車的主人高喊:“牛車要啟程咯!一元錢一次。當然,不給錢也同樣可以坐!”


    “滴!小華卡!”


    “滴!小明卡!”


    “滴!妮妮卡!”


    等了兩分鍾左右,車上終於坐滿了人。


    “好,都坐穩了吧!牛車出發咯——嘰嘰嘰嘰……”隨著牛車的開動,司機也興奮地叫喊起來。“嘰嘰——”


    剛開始,牛車的速度很慢很慢,後來牛車發出“哄哄”的聲音,便開始加速了。


    速度越加越快,十秒內就演變成快得無法看清周圍的景物了,感覺就像在黑洞中一般。


    這一次,王樵柯仍然沒有迴過神來,牛車司機就已經在喊了;“牛車到站點了!請乘客們下車!快下車!”


    “太快了吧!”王樵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說出心中想法。


    “哼,你又不是第一次坐啦,還驚訝什麽?”南郭先生以不屑的口氣對他說,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沒什麽好稀奇的。


    “村西棋社在哪裏呢?是西竹林那邊嗎?”王樵柯問他。


    “不對不對!棋社在村西集市大門口的右邊拐角處,走吧,幾步路就到了。”


    村西棋社裏人聲鼎沸,吵鬧聲不絕於耳,或許是決賽來觀賽的人多,又或許是處於集市邊上的關係。總之,這裏與村西棋館靜謐的環境相比,完全又是另一個極端。


    “這可真是熱鬧的啊!”南郭先生一邊說,一邊帶著王樵柯踏入了村西棋社裏。


    決賽已經開始了,一男一女已坐在一樓與二樓之間的長廊階梯中間專門設計的棋台上,他們正進行著最後一場比賽。大家在一樓的兩個大棋盤前觀望他們,並分別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卻隻見坐在階梯棋台上兩位棋士絲毫不在乎周遭的嘈雜聲與議論聲,認真地下棋。


    “南郭先生,這兩個人就是爭奪村西棋王的人嗎?”王樵柯問。


    “是的。”南郭先生沉了一口氣,清清嗓子,接著給他迴答道:“那男的是個棋士,叫祝慶,從小時候起就沉迷於棋類相關的遊戲,是個很棘手的家夥。”


    王樵柯抬頭看了看坐在那男的對麵的女的,“原來還有女孩子在下棋啊!”


    “那個美女是宋朝朝,聽說三年前李衲的兒子被她打敗後便再無人能撼動她的棋王地位,村西棋社也因此大改棋風,從著子兇狠逐漸變得沉穩和冷靜。當時可是讓李衲和田老棋王氣慘了喲,嘻嘻,怎麽樣?她很年輕漂亮吧?”


    王樵柯一語不發地望著宋朝朝,她那張臉蛋兒就算是在這種吵鬧的環境下也令人感到靜美,即便周圍成片的哄笑聲不斷,她仿佛沒有聽到似的,仍然全神貫注於棋局。


    在大棋盤前講解這場比賽的人無比激動,大概出於太喜歡她了吧,解說者的立場竟然毫不顧忌地傾向於村西棋王,並且沒有感到一點羞恥。


    觀眾們也是,他們沒有光注視著棋局,重點更在於女棋王宋朝朝下棋時那嬌美的姿態。


    仿佛宋朝朝那俊俏的手與手裏操弄過的每一顆棋子都是最美的存在一般,讓人發自生物本能地想要去用舌頭舔,想要去擁有並愛戀著。她下棋時所做出的每一個神情與動作,都使在場的觀眾們跟著一次次心花怒放,沉醉在其中不能自拔。


    這是多麽值得珍惜的人呐。


    然而比起場外的心之騷動,在賽場內的她卻依舊冷靜而專注,甚至是不屑於棋局外的所有事物。她的棋看起來都是通過周密計算得來的,棋風沒有像李衲與田老棋王般的生猛,也不似村北棋社偏愛於陣式的設置。而她的對手也相當謹慎地計算著每一棋,態度也是嚴肅而認真,完全不被周圍環境與當前棋勢狀況所左右。


    他們完全屬於喜歡仔細推敲、演算,著棋精密的類型。


    “喂!你給我滾下去!”


    這一瞬間,一股仿佛火炮炸開了般,不友好的氣氛迅速渲染全場,令觀眾們明顯變得癡狂了。


    隻是宋朝朝的棋稍微陷入了點劣勢而已,大家就已經不能忍了。“受不了啦,有人竟敢欺負我的女神!”、“就算是有狗蛋在我也要殺了你!”、“你小子要是贏宋女神就等著吃拳頭吧!”……充滿情緒的話語充斥觀台下方,整個棋社的氛圍起了異變。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王樵柯被震撼得說不出來。他看見坐在棋台上的兩人色不變,目光永遠不離開棋盤,看那樣子,就算火災發生於麵前,他們的雙眼也不會離開棋局分毫吧。


    最後直到比賽結束前,他們連頭都不抬一下,果然沒有顧及場下熱血的觀眾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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