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在學校的日子我好想家!不知咱家那隻小貓還偷不偷油吃?不知那幾棵果樹有沒有長滿果子,有沒有被鄰居家的小孩偷摘?不知那些菊花是不是還開得一片金黃,還“臭氣熏天”?不知山後麵那棵桂花樹有沒有開花,那香氣有沒有飄到咱家來?

    秋天來了,在學校裏我看到的不是滿地堆積的黃花,而是那蒼翠的樹木。它們使得校園四季如春,卻少了秋該有的顏色。我喜歡綠色,走上旋轉樓梯,有時候和莙坐在石凳上或站在欄杆旁,放眼整個校園,最愛那兩條小石子路和那充滿希望的樹木。此時,心裏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張開雙臂擁抱她。生活在這充滿綠意的校園,伴著那盛開的花兒,雖沒有秋的顏色,卻不會像林清玄那樣流失了季節的感應。令我興奮的是,學校也有桂花樹。它們不像咱家山後的那麽高那麽大,但它們卻香氣四溢。

    國慶迴到家裏,發現路兩旁的曾經春風滿麵的小草在瑟瑟秋風裏變得容顏蒼老,還有那曾經不可一世、迎風招展的柿子樹也隻剩下一副空架子……這是家鄉的秋天,金黃色的秋天!習慣了如春的校園,看著眼前的一切,我卻感到有點陌生了。隻有桂花香告訴我,那是家鄉的桂花樹。

    在學校,坐在綠綠的草地上聽廣播是件很享受的事。有時約上小肆或秋兒,有時獨處更是一種享受。忘了告訴你,小肆和秋兒是上高二以後認識的。小肆好喜歡耍人家,喜歡看人家緊張的樣子。經常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她卻在一旁樂不可支。她比ling還要瘦,那種嬌弱讓人看了會心疼,像捧在手心裏隨時會碎了的寶物。

    秋兒的皮膚白裏透紅,和小肆一樣矮矮的個子。秋兒怕癢,有人用食指撓她後背,秋兒一聲尖叫,全班同學眼光齊唰唰向她投去。一下子,她的臉變得紅撲撲的,開始追著那人一陣痛打。

    有時候我會想,坐在四四方方的教室裏聽老師從盤古開天辟地講到克隆羊的形成,我們很幸福;站在冉冉上升的國旗下,我們很幸福。也許那不是出自真心的感慨,也許隻是自我安慰,但坐在草地上,嗅著早晨清新的空氣,真的很幸福,看著同學們笑得陽光般燦爛,真的很幸福。

    還有一種幸福,它可以叫做愛情嗎?

    那天夜裏,同學們都在溫習功課,校園裏燈火通明。莙拉著我的手走過綠茵茵的草地,來到鳳凰樹下。他停住腳步,說,“饃饃。”“嗯——”我抬眼看了看他,是我不夠細心嗎?突然間發現他的眼神很奇怪,他的睫毛又長又彎,像女孩子,有點含情脈脈。從不知道他有那樣好看的睫毛和眼睛。“饃饃,我——我喜歡你。”“啊——哦,你喜歡饃饃啊,好像北方人比較喜歡饃饃吧?饃饃好吃嗎?”我偷偷笑著。“啊——”莙追著我跑,“對啊,饃饃很好吃呢,我吃定饃饃了。”在樹下逃了一圈又一圈,“你搞錯了啦,我是寞寞,我不是饃饃咧!啊——”我們在樹下打鬧著,不小心摔了一跤,兩個人同時倒在草地上。莙壞壞地笑了,我也笑了。然後,莙偷偷往我唇上親了一口。接著,竟然肆無忌憚地吻了我。當時,我可以清楚地感到四周射來的足以殺死人的眼光,我始終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第二天,我們兩個雙雙被校務處叫了去,這證實了我的第六感準確無誤。莙說,“夫妻雙雙上戰場”,他倒一副樂嗬嗬的樣子。免不了的思想教育,還得承受唾液橫飛的“災難”。犯了錯的孩子應該把頭低得快要貼近地板的,莙卻在一旁趾高氣揚地看著我做錯事的樣子偷笑。

    莙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好幾次他都勸我搬離那個火爐一樣的宿舍,上他家住。當然被我一口迴絕了。一來,我還不想這麽年輕就被人家的唾液淹死,二來,不想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想著一大早醒來,就要麵對一些陌生的麵孔,會讓人很不習慣,而且還要在他家人麵前拚了命地千方百計地維持自己的“賢惠”形象,那更是件可怕的事。

    食堂的飯菜讓人見了隻剩搖頭,無奈地掏掏癟癟的口袋,拿出一兩張紙幣整一整走向小賣部,買了泡麵迴宿舍,心滿意足地香噴噴地吃起來。每一次吃完,之前的香噴噴和心滿意足取而代之的是胃裏麵的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來。接著便是陣陣絞痛。吃的過程總覺得那可以算是世間的美味的,吃的後果卻是如此的悲壯。

    好幾次吃泡麵被莙撞見了,都被他不留任何求情機會地沒收掉。然後以一種總統似的口吻命令我不許再有下次,但,還是偷偷吃了好幾迴。每一次胃痛,莙都要責備我。我想,更多的是心疼吧。不然,我怎麽會看見他緊鎖的眉頭展也展不開?

    記得有一次,在迴學校的路上,胃直犯惡心,痛得受不了。到了診所又拉肚子,渾身沒力。醫生讓我掛點滴。

    哥,我都好怕!第一次掛點滴時,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掛完點滴出了診所,差點沒暈倒。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我不要!我的電話呢?我可以找莙過來陪我的。電話卻失蹤了,它去哪了?

    還是掛了點滴,希望不會出現那樣的情況。一掛就掛到11點。左手發麻。比上次還難受。 從病床上起來後,有點站不穩。終於吐了。真希望眼前有我的那張床,可以馬上躺上去。醫生讓我隔天早上再去掛一下。我不是個聽醫生話的病人,我討厭掛點滴。就是有幾十頭牛拉我,我都不會再去的。

    走都走不動了,怎麽辦?眼前一片漆黑。隻能摸索著向前走。像有什麽東西一直在摧殘你的意誌,快癱軟下去一樣。耳朵有股氣想往外衝,一直在鳴叫著。要是可以就那樣倒下去就不用承受那麽多苦痛了。我相信一定有一股力量在支撐著我向前走,一股強有力的力量。

    哥,一定是你在默默地給我力量,對不對?不然,怎麽會這樣熟悉?我知道你不會拋下我不管,不會棄我不顧,你始終在我身邊的。

    第二天醒來,我一睜眼就看到趴在床邊睡著的莙,他守了我一夜?!轉眼看到床邊整齊的書桌上擱置著他的照片。那是他的房間。我怎麽會在他的房間裏?難道……

    後來,他每天從家裏給我帶吃的。一大早,就捧著還散發熱氣的早餐像捧著聖物一樣在女生宿舍樓下等著。過往的學生都投以各種各樣的眼光,他卻依然佇立在那,像個虔誠的信徒。中午,他拉著我跑到旋轉樓梯上,打開他自帶的午餐,香氣四溢,他一臉稚氣地說,“讓我們共進午餐吧!開飯咯。”說完,他臉上一直都掛滿幸福的笑容,久久未曾散去。下午下課,又跑到校門口那個老伯那麵對麵坐著喝碗八寶粥。每一次,都愛搶我碗裏的豆子吃。

    哥,為什麽莙和你一樣,愛搶我的東西吃?每一次吃不完的都是你,而每一次都把搶過去的東西又丟給了我。

    有時候,拉著莙的手,有種錯覺,仿佛拉著的是你的手一樣,溫暖,自然,有安全感。仿佛你還在我身邊,未曾離去。每一次莙拉著我走的時候,我都會把他的手握得緊緊的,怕他會像你一樣離開我,再也迴不來……

    all too soon!校園裏的鳳凰花落了又開,開了又落。聽人家說,鳳凰花每年開兩次,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學子,迎來一批又一批的新生。看那滿地紅花堆積,卻不曾“憔悴損”。它依然洋溢著生命旺盛的氣息,充滿熱情,紅紅火火。剛進銘中,它為我們盛開一次,即將進入高三,它會再為我們開一次。

    莙說他喜歡過高三那種充實的生活。而我卻害怕高三,莫名的害怕。害怕那種緊張的氣氛,害怕花開後的離別。日子這樣頭也不迴地走了,我千百次驀然迴首,幾乎千百次地扭斷脖子,卻不見它在“燈火闌珊處”。逝去了的,在記憶裏變得好模糊。想留住,卻力不從心。像舍友一樣在某個有落日的黃昏,倚在床頭,聽著廣播,啃著麵包,大肆感傷;像劉若英唱的,“我獨自望著天空找不到答案”;像四維獨自一人望著黑得可怕的蒼穹那種迷惘和惆悵。“太深的流連便成了一種羈絆,絆住的不僅有雙腳,還有未來”,真的會這樣嗎?我像所有迷了路的孩子一樣茫然失措。

    莙拉著我的手走過滿地落紅,像走過紅地毯進入教堂一樣。他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來到旋轉樓梯,我們並肩坐在最頂層,放眼看整個銘中。他一臉嚴肅,嚴肅得讓我感到恐慌,以為他在那一刻就要像哥一樣離我而去。莙開了口,“饃饃,快要高三了,就像他們說的,高考是人生的轉折點。我們都要努力,為了我們共同的x大,我們要同進退!”“嗯。”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給彼此前進的力量。抬眼看見天空蔚藍得一片無垠,無邊無際,讓人感覺茫然失措,找不到方向。卻有一隻手拉著自己向前走,那樣縱容,那樣堅定。

    放了二十天的暑假,迴到學校,鳳凰花送走了上一屆畢業生,卸下了紅裝。我們被匆匆推進了高三的門檻。都說沒有高三的高中不完整,而當時我心裏剩下的唯獨沉重,也許我還不能真正體會它的意義。

    我像往常一樣,心裏憋得慌,到ling班上找她。有時似乎有種心靈上的感應,她知道我要去找她了,有點不可思議。ling像酈一樣,生活中常有大風大浪,時不時要麵對一些令人心痛的事。但ling有什麽事都往肚裏咽,有時她讓我感到震撼、觸動和憐惜。她說她大學不讀了,反正自己又不懂,她媽媽病了,家裏又沒錢,高中讀完她要去打工。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一時氣餒說的話,但我知道她不是這麽想的。對於高考,她說她一點都不擔心害怕。

    我知道我們都很口是心非的,幾乎無力承受來自各方麵的壓力,但更多的是自己給自己的壓力。直到dance走進我的生活,甚至走進我的心裏,然後我們成為知己,我發現原來我可以算得上是上帝的寵兒,給了我波瀾不驚的生活,還給了我這麽多的好友,那是從頭到腳都可以體會得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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