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頭,一張臉在我眼前,時近時遠的晃,月色中呈現豬肝色。我後退一步,是個男人,已不年輕。

    他醉了,唿出令人不愉快的酒氣,並極力控製自己的身體,但還是前後的晃。

    “你幹什麽?”我跟他又是異口同聲。

    “這是我家……我該問你,你來這裏幹嗎?”他嘴巴還算利索。

    “你是王慶年?”我看著他。他穿汗衫,深色褲子,五官還算端正,雖也半把年紀,但不是我想像中的農村老漢形象。

    “你是誰?”他顯然默認自己名字。

    “我是,許默之。”

    “許———默之?”他眼神迷離了,對著幽暗黑藍的天空,想了想,撇撇嘴,搖搖頭,“不認識。”

    我的腿是僵的,既想留下來問些問題,又擔心他神誌不清,麵對一個醉漢,我帶著貝貝根本不是對手。

    “我小時候曾經……,算了,那個……我先走了。”我抱緊貝貝邁開了雙腿,腿裏象灌了鉛,我欲走快,磕磕絆絆。

    他忽然踉蹌著跑上來,一把拽住我,仔細辨認我的臉,道:“你是多多?是多多嗎?”

    “是多多。”貝貝認真的對他說,我暗中擰了她的屁股,告誡她不要亂說話。

    “你迴來了?變樣了!我知道的……多多,巧啊,真巧,怎麽就在這裏碰上了。”他哭了起來,眼淚混著鼻涕,一起流進嘴裏,又混著口水,從嘴角流出,如長江般綿延不絕。

    我曾經叫多多?

    他拽著我不放,激動的手足無措,神誌有些清醒了,便著急的拉我迴家,迴他搬遷後的家。我狠下心,隨他走了。對自己說:不是尋找答案的嗎?你不可以再膽小退縮。

    “這孩子是你的?”路上他問我,小聲的近似討好。

    “嗯。”

    “你來時比她大點,已經近三歲,你都知道了,阿?”他停下,拉住我,看看貝貝,又問。

    “嗯。”

    “多多,你死的那年,也是快三歲。”他慢慢的說。

    “嗯?”我心一寒,我死的那年?

    他又哭了起來,醉的厲害,神誌重新混亂。我小心翼翼的走,真怕刺激到他,做出什麽事情來。

    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村莊的路曲曲折折似永遠沒有盡頭。沒有路燈,一切暗暗的,又依稀可見。貝貝頭靠著我肩膀睡著了,似有千斤重,路上隻聽到我的唿吸聲,他斷續的哭聲,偶爾的犬吠,不見其他的人。

    我跟在他後麵,辨認著村莊,試圖找小時候的印象。什麽也想不起來,這裏對我是完全陌生的。拐了一個彎,鑽進了一個胡同,經過了幾個門,終於到了。

    還是破舊的木門和院落,院裏有昏暗的燈,他推開門,向裏麵喊去:“阿蘭,阿蘭。”

    阿蘭便應聲出來,看到我抱著貝貝,怔住了,用詢問的目光轉向王慶年。他還在哭,將鼻涕擤出來,抹在院子裏的樹杆上。

    “是多多。”他說。

    阿蘭油且亂的頭發,象是幾日未曾梳洗,皮膚還算白,但臉上的紋路很深。歲月的痕跡。

    她神情有些緊張,不似久別重逢的喜悅。臉忽然悲淒淒的,落寞下來:“不是真的她。”

    貝貝不知何時醒了,縮在我懷裏,也不說話。眼睛盯著牆角下的一隻老鼠。老鼠不怕人,肥厚的身子,皮毛光亮,靜靜的臥在那裏,與貝貝對望。

    進了屋,阿蘭給我們做飯,王慶年坐在一邊搓著手,沉默。我從包裏掏出涼了的奶瓶給貝貝銜著。

    可否稱他們為養父母?當年可是這樣在靜靜的屋子裏張羅吃的給我?他們可喜歡我?

    “你從小就不愛說話,還是沒有變。多多。”阿蘭說。

    “嗯,我現在叫默之。”

    “從前的事情,你可記得?你那時還小,不到三歲。”阿蘭試探著。

    “不記得,是父母講給我聽。”

    阿蘭緊張起來,停止了切菜,持著刀走過來,問我:“是你媽讓你來的?說良心話,你父親自殺跟我們無關的,那是多少年後的事了。”她有些激動,揮著刀說話,我坐的低,刀鋒在我眼前劃過來劃過去。

    我心髒驟然的加速了。父親是自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家有詭女初長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之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之上並收藏家有詭女初長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