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山門和無量穀的這場戰爭已經持續到了第五日,比起戰前的熱血沸騰、信心滿滿,此時的楚南心中隻剩下了深深的無力感。


    被他寄予厚望的開山門弟子一戰就泄了底,甫一試手他們就發現,信心和勇氣終究掩蓋不了實力的差距。那些被人們廣為歌頌的所謂意誌、拚搏、勤勉之類的優秀品質不過是弱者聊以自@慰的精神鴉@片而已。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沒有什麽話好說。


    第一天的大麵積減員之後,開山門在隨後的戰鬥傷亡有所下降,卻仍在持續。每天三兩人的傷亡看似不多,但每少掉一個人,剩下人的壓力無疑就會再大上幾分。


    楚南很清楚,量變終究是會引發質變的,照此下去,傷亡的速率必然會逐漸加快,等過了某一個臨界點,潰敗便成了必然。


    楚南想要改變這一狀況,他想要打贏這場戰役。


    因為隻有打贏了這場仗,他才能迴歸日思夜想的清靈宗。隻有打贏這場仗,他才能迴歸之前那種簡單的幸福。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卻偏偏無能為力。


    這些天和他對戰的那個中年修士十分難纏,半分機會都不留給他不說,還整天臭著個臉一語不發,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三百六十五個靈石一樣。


    楚南心裏焦急,也曾故意賣給那修士一些破綻,可誰想那修士完全無視楚南的苦心,隻知道拿著把破劍把自己身前舞個密不透風,似是打定主意就要在自家門前擺上大巴車,非要守個零比零一般。


    楚南拿不下這個臭臉修士,開山門弟子更拿不下無量穀那些老油皮子,戰前的美好設想終究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


    楚總執滿心失望,不由得開始想念某個不靠譜師兄:快來救救我吧!我想迴家!


    戰場上的情況自然一絲不差地落在了某兩個一直在旁邊觀戰的老頭眼中。


    那胖老頭兒的眉隨著戰況的發展越皺越緊,當看到又一名開山門弟子趴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之時,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掌教師弟,你的牌該打了吧?”


    瘦老頭兒整張臉都糾結到了一起,五官完全團成了一個包子樣。良久之後才咬著後槽牙搖了搖頭:“再等等吧!代價太大,舍不得。”


    胖老頭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都舍得我,還有什麽舍不得的?”


    瘦老頭兒重重咳了兩聲,打了個哈哈:“你都這個歲數了,不是不值錢了麽!”


    胖老頭兒懶得理他,轉而問道:“你在等那個小滑頭?”


    瘦老頭兒苦笑點頭:“現在隻有他有可能幫我把這點兒家底省下來了,不等他又能怎麽辦?”


    胖老頭兒撇撇嘴:“你覺得他能做到麽?”


    瘦老頭一陣沉默,隨即歎了口氣:“期待奇跡發生吧!”


    。。。。。。


    “你們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而且你們沒有拒絕的權利!”錢總執的話斬釘截鐵。


    “什麽條件?”數名紅袍異口同聲問道。


    “你們,以及你們的知己好友,但凡是通過地下水道離開無量穀的,都必須馬上投入到外麵的戰鬥中去,協助開山門徹底攻破無量穀!否則,我不保證開山門會向各位提供後續的修煉功法。”錢陽一字一頓,清楚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無人搭腔。


    錢陽抬眼看了看紅袍們,歎了口氣道:“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有些殘酷,但情勢如此,你們別無選擇!”


    紅袍們依舊不應聲。


    這時,一邊的胡武開了口:“其實我倒覺得執事大人的要求並不過分。既然大家已經選擇了叛離無量穀,那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呢?況且,我們今後定然是要加入開山門的,若是不能保證開山門此戰獲勝,我們的未來難保就不會有變數。今日的選擇便是日後的保障,此戰的功績就是未來的進身之階,諸位師兄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胡武一番話便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幾乎所有的紅袍都沉著臉默默點頭。


    其實在此之前,絕大多數紅袍的內心深處早已做好了選擇。比起他們對無量穀殘存的那些許感情,可見的利益以及光明的未來可以讓他們輕易就放下那些廉價的情懷。


    當然,他們或許會覺得,自己做出這樣選擇的唯一原因就是金家父子的刻薄,你不仁便別怪我便不義,僅此而已。


    “各位都沒有異議了吧?”錢陽此時的心情有些複雜,陰沉著臉問向紅袍們。


    紅袍們紛紛搖頭。


    “那便跟我走吧!”錢陽也不再多言,當先帶著路,引著紅袍們向他來時的方向走了過去。


    幾經曲折,錢陽引著一行人走到了接近遺跡的東北角才終於停了下來,隨後,他用手指了指腳下的地麵說道:“在這下麵五十丈就是地下水道了,為防夜長夢多,各位盡快挖掘吧!”


    紅袍們麵麵相覷,眼中流露出更多的卻是懷疑。


    “就在這下麵?”


    “五十丈深?”


    “真的假的啊?”


    終於有一人忍不住開口發問了:“執事大人?你確定就在這裏?”


    錢陽皺了皺眉,迴道:“當然。”


    “這個……您是從這進來的?”那紅袍小心翼翼地問。


    錢陽低頭看了看平整的地麵,又看了看紅袍們滿是懷疑的表情,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他總不能說我是用土遁術鑽進來的吧!


    “你管我做什麽?讓你挖你就挖,我還能騙你們不成?”錢陽隻能作厭煩狀。


    話說一個人惱羞成怒,啞口無言的時候,八成都得表現出這幅樣子。


    “好……好……我挖!”紅袍二話不敢說,掏出鏟子就開始了挖掘大業,其他人有樣學樣,紛紛開始朝地上使勁。


    要說挖坑,無量穀的弟子們都是個中老手,都挖了半輩子了,誰怕誰啊?五十丈就五十丈唄,這麽多人一起挖,五六天的工夫怎麽也挖到了。


    錢陽一看紅袍們老老實實地開了工,心頭的大石也算是落了地,其實他就是沒法說,他自己還真就是剛剛從這裏鑽出來的。


    前日,碧海猿在墜星潭隨著裏麵的暗流漂啊漂的,漂著漂著就被潭底一個不大不小的漩渦卷了進去。碧海猿前半輩子都在水裏漂著了,還真就不怕那漩渦有什麽古怪,便乖乖地順著水流骨碌了下去。


    漩渦卷著小水水直接就鑽入了潭底,小水水轉的迷迷糊糊地一抬眼,就發現自己順著水流進入了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河道中。


    河道中漆黑難視物,小水水暈頭轉向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有心從河道裏鑽出來吧,卻發現這河道就是一個圓滾滾的筒子形。水流倒是沒把筒子填滿,可四周根本就無處落腳。


    無處落腳便順水流吧!


    小水水在黑漆漆的甬道中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漂到哪裏去,直到感覺肚子似乎有些餓了,才隱約看見水流的前方似乎出現了一點光亮。


    小水水加了把力氣,手腳並用地往前疾遊,沒多久,它便從光亮處衝出了水道。


    出了狹窄的水道,小水水發現自己仍然還在水中,而且水流更加湍急了,震耳的轟鳴加上不斷擊打它身體的碎冰塊帶給了它極為熟悉的感覺。


    小水水從水中冒出了頭,向四周略一打量,心說好麽,這不就是我前些天滿世界找洞的那條冰塊河麽!


    小水水心中大喜,一邊在識海深處唿喚錢陽,一邊逆著水流開始往迴尋找甬道的出口。


    這次便容易得多了,按照記憶中自己遊過來的方向,小水水輕而易舉地便在河道地側壁上找到了一個不小的孔洞,水流就是從這裏匯入了碎冰河。


    既然支脈的匯入點都找到了,剩下的事兒就沒什麽難的了,碎冰河本就緊鄰無量穀,隻要順著支脈繼續迴溯,很容易就可以確定它是否真的流經無量穀遺跡。


    錢陽靜靜感受著小水水傳來的訊息,仔細估算地下支脈流經的方向以及深度,得出的大致結論就是,這條支脈應該是正好斜斜擦過了遺跡的東北角,並且深埋在遺跡下方五十丈左右的深度。


    估算出來的東西頂多隻能用來指引方向,錢陽是個靠譜的人,他運起了土遁術,按照估計出來的位置仔細探查,小半日之後,他便成功地把自己扔進了水道之中。


    必須要說,在找到水道的那一刻錢陽是無比興奮的,他甚至忍不住想要高歌一曲“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


    這條水道的存在不僅僅隻是證明他的猜想是正確的,也不僅僅意味著他的努力終於得到了迴報。這條水道存在的最大意義在於開山門終於第一次在這場戰役中占到了先手。


    有了這條天路,策反無量穀弟子的戰略意圖才終於有了實現的客觀條件。有了這條天路,無量穀的覆滅便隻在旦夕之間。有了這條天路,楚南就可以迴歸夢寐以求的簡單生活。有了這條天路,胡武才能真正看到生還的希望。


    至此,錢陽此行的任務便已接近圓滿,他隻要把無量穀弟子帶出遺跡,給他們胸前畫上一柄大大的開山斧,再往戰場中間那麽一站,這場宗門大戰基本就可以宣告結束了。


    可事情真的會那麽順利麽?錢陽一瞬間便想到了某位尚未來得及展翅,便不小心折了翼的“鯤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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