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華是給父親燒完七天返迴金城的。這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已經過了每月發工資的日子。

    方友成不知道老四方國全已經提前給了劉秀華當月的工資,二十二日就把八百塊錢數出來了。劉秀華進屋剛坐下,方友成就把錢送到了劉秀華手上,說,小劉,這個月工資,八百,你數數。

    劉秀華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老四肯定沒和他爸說已經給過她工資的事。劉秀華正缺錢花呢,送上門的錢還客氣啥?二話沒說,就把八百塊錢收了下來。

    夜裏,劉秀華失眠了。為八百塊錢的事。她思想鬥爭很激烈,怕有一天事情暴露了,被老二帶到公安局去審問,打罪,那可就丟死人了。退迴去吧,又舍不得。女兒將來上學需要錢啊!最後她想明白了,這錢,一不是我偷的,二不是我搶的,三不是我要的,是你上趕子給我的。你給,我就收。你再給,我還收。這有啥錯呢?沒啥錯!這犯法嗎?不犯法!再說,我劉秀華也幹到這了,工資早就應該給我長到九百,可拖到現在還不給長,三哥說話不算話!這錢就當是我叔給我長工資的錢!這樣一想,心裏就平靜下來了。

    第二天早晨,劉秀華去市場買菜時,又想起方友成給八百塊錢的事,就花十塊錢在地攤上給方友成買了一雙棉鞋,做為對方友成的迴報。

    迴到家,劉秀華笑著說,叔,我剛才在市場給你買雙棉鞋,你快試試,看合不合適。不合適我再去給你換一雙。

    方友成接過棉鞋問,多少錢?

    劉秀華說,這鞋是我送給你的,是我的一點心意。說著,劉秀華就蹲在地上,幫助方友成把腳上穿的布鞋脫下來,換上新棉鞋。

    方友成說,正合適正合適。

    楊靜茹在一旁說,謝謝小劉!太謝謝啦!我哪個兒子都做不到啊!

    方國勇離父母家最近,幾乎天天晚上都去父母家看一眼,關鍵是對保姆不放心,怕保姆偷走家裏的東西跑了。這似乎是警察的一種職業病,疑心大,警惕性高。楊靜茹指著五鬥廚上的棉鞋對方國勇說,看,這是保姆給你爸買的棉鞋。

    老二聽了這話,先是一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然後拿起棉鞋看了又看,說,好!好!難得!難得!

    第二天,方國雙去了父母家。楊靜茹指著五鬥廚上的棉鞋說,看,這是保姆給你爸買的棉鞋。

    老三拿起棉鞋看了看,是一雙很普通的棉鞋,就放迴原處,沒說話。心裏卻想,小劉咋突然想起來給我爸買棉鞋呢?啥動機呢?是不是想感動我爸我媽,為下一步提出長工資的事兒創造條件?或是這個月又請了八天事假,怕我爸我媽扣她當月工資?這樣一想,就問,爸,這個月的工資給保姆了嗎?

    方友成說,她迴來的當天就給了。

    方國雙問,給多少?

    方友成說,八百,一分錢也沒少。

    方國雙問,保姆最近跟你們提過長工資的事嗎?

    方友成說,沒提過。

    楊靜茹說,剛來時提過,嫌工資低。我說,你嫌低,找我三兒子去說,別跟我們說。以後她再也沒提過。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方國雙在寫小說,電話響了。是溫泉打來的。電話那麵的噪音極大。

    溫泉說,是我。我在火車上給你打的電話。

    方國雙問,你怎麽在火車上?

    溫泉說,我先去上海給方飛租房子。

    方國雙問,去上海給方飛租房子?兒子不是在英國嗎?

    溫泉說,方飛過完元旦就要從英國到上海找工作。

    方國雙一聽就生氣了,說,溫泉,你已經給兒子付出的夠多了。三十萬啊!現在兒子留學迴國了,完全可以自己找工作,還用你操心嗎?你這心要操到啥時候呀!你趕快下車!返迴金城!兒子的工作問題讓他自己解決!

    溫泉一聽也生氣了,說,你為兒子一沒出錢!二沒出力!就夠一說的啦!你沒有資格對我這樣說話!你不管兒子我得管!

    方國雙解釋說,兒子找到工作後,單位能給安排住房,還用你去租房子嗎?

    溫泉說,上海工作不好找。也許幾個月都找不到工作。不租房子,你讓兒子住在哪?睡馬路啊?!再說,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一看這人就沒本事,哪個單位也不願意要你。

    方國雙說,我就不信,我兒子從海外留學歸來,在上海找個工作會這麽難,還要媽媽幫著租房子?幫著找工作?

    溫泉說,現在留學生迴國有多少找不著工作的你知道不知道?方飛有啥特殊的?好了,我不跟你講了!越講越生氣!說著,就把手機關了。

    方國雙“喂喂”半天,那麵沒動靜了。方國雙覺得有一肚子話要講,又把電話打過去。溫泉不接。看來,溫泉真是生氣了。這邊,方國雙也是一肚子氣。心想,你就這樣慣著兒子吧,再好的孩子也會讓你慣壞了。兒子呀!你咋這麽沒有誌氣呢?這點事也讓你媽操心?你爸爸從十七歲離開家,就沒花過家裏的一分錢,還給家裏寄錢,從沒讓父母操過心!你可到好,花了三十萬去留學,迴來工作還要母親操心!出力!破費!這事兒讓爸爸怎麽說呢?!這兩代人的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方國雙坐在電腦前長籲短歎,氣的直拍桌子。

    元旦這天晚上,方國雙住在父母家。白天,方國雙覺得劉秀華總像有啥事要跟她說,欲言又止的樣子。心想,肯定又是長工資的事,就有意迴避。睡覺前,方國雙去廚房洗臉。劉秀華就進了廚房,關上門。

    方國雙問,有事嗎?

    劉秀華臉就紅了,說,三哥那啥,還是工資的事。你也該給我長了吧?

    方國雙說,我家也沒少給你呀?哪個月少於九百了?

    劉秀華說,不可能的事。

    方國雙說,小劉,咱說話得憑良心。你拍拍胸脯好好想一想,你來三個多月了,平均下來每個月的收入是多少?怕是一千都不止吧?

    劉秀華聽了這話,臉又紅了,看著方國雙的眼睛說,是沒少是沒少。見方國雙沒說啥,急忙就走出了廚房。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方國雙去了父母家。楊靜茹把西屋的門關上,小聲說,你爸今天早晨把這個月的工資給保姆了。

    方國雙說,還不到日子呀?咋給這麽早?

    楊靜茹說,這個月不是趕上過春節嗎?保姆要迴家過年,一早晨就管你爸要,你爸就給了。

    方國雙說,給了就給了吧。這個月是特殊情況,以後可不能提前給。不然就容易搞亂了。爸,讓她簽字沒有?

    方友成說,簽字了,錯不了。

    劉秀華推門進來說,三哥,春節我想早點迴去?

    方國雙問,你想啥時候走?

    劉秀華說,臘月二十八。

    方國雙一聽就不高興了,說你迴去那麽早幹啥?三十兒到家,能趕上過年就行了唄!

    劉秀華說,我家裏的被褥都沒洗呢,屋子也沒收拾呢,三十兒迴去也幹不完啊!

    方國雙說,你不是在這當保姆嗎?家裏的活就應該讓你丈夫多幹點。

    劉秀華說,這都是女人該幹的活呀!再說,我丈夫也不會幹這些活呀?

    方國雙說,那我就讓一步,你二十九迴去吧,初七迴來。這總算可以了吧。劉秀華沒吱聲,悻悻地出去了。

    過了一會,劉秀華把方國雙叫到了東屋,說,三哥,如果你把工資長到九百,我初七就迴來。言外之意,不長到九百,就不幹了。但沒說出口。

    方國雙說,這事我現在答複不了你。我要和家人商量商量。

    第二天下午,方國雙正在寫小說,劉秀華打來電話,說三哥,我還是準備二十八迴去。

    方國雙生氣了,說,你咋非差這一天呢?

    劉秀華反問,你咋也非差這一天呀?你家哥三個,就不能誰替我一天嗎?

    方國雙說,我家哥三個不是都有工作嗎?三十兒下午才能放假。再說,你是保姆,這是你應該幹的工作。

    劉秀華說,三哥,你這樣講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啊!

    方國雙反問,我還不近人情?!你前兩次迴家,我家一分錢沒扣你的。我家對你夠寬容的了。按理說,春節法定假隻有三天,我們在用工合同上也是這麽簽的字。現在我給你九天假,不但不扣你一分錢工資,還把工資提前半個月就給你了。你不能拿到工資就不講信用啊?!

    劉秀華說,反正我已經決定了,就二十八走,我家裏還有很多事兒要等著我幹呢!

    方國雙說,如果你要二十八走,我就公事公辦!按合同執行!連來帶去就給你三天假!超過三天不迴來,扣工資!!

    劉秀華說,三哥,你要這樣講話,就太傷我心了。實在不行,我就不幹啦!

    方國雙就怕劉秀華不幹,馬上用緩和的口氣說,小劉,我剛才說的不是氣話嗎?你不能當真呀!這樣吧,你二十八上午走。那天我去替你。說著,就放了電話。心裏卻一肚子氣,罵道:媽的!總是跟我斤斤計較。小說又要停下來了。

    從金城直達方正鎮的汽車,每天十一點發最後一趟車。劉秀華如果二十八早晨走,先坐103路汽車到大姑姐家取東西,再坐汽車到東站,已經快十一點了,又是趕上春節,肯定買不上當天的汽車票。劉秀華想二十八到方正。這樣一想,就決定二十七下午走,先到大姑姐家住一宿,取上東西,第二天一早直接從大姑姐家去東站,路程近了一多半,當天保證能迴到方正。

    臘月二十六晚上,方國勇去了父母家,問劉秀華,你啥時候走?

    劉秀華說,明天下午走。

    方國勇問,明天晚上誰在這住。

    劉秀華說,三哥說他二十八白天來。晚上就得你和老四在這住了。

    方國勇說,明晚我在單位值夜班。你給國全打電話,讓他來頂一下。

    第二天早晨,方國勇背著於琴,從父母的房租費中數出一千塊錢,放在衣服右邊的口袋裏,又數出九百塊錢,放在衣服左邊的口袋裏,洋洋得意地來到了父母家,進屋就興奮地說,爸,媽,快過年了,你二兒子給你們送一千塊錢,就不給你們再買啥東西了。

    方友成和楊靜茹接過錢,心裏非常高興,那神情,就好像突然發現了新大陸!看到了太陽在西麵升起!又驚又喜,眼淚汪汪,一時間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保姆劉秀華也用吃驚的眼光看著方國勇,心想,老二平時從來不往父母家買東西,還以為是吝嗇鬼呢。沒想到竟這麽大方,一出手就是一千。這樣一想,就把方國勇看的非常高大,要仰視才行。

    方國勇當然不能說這錢是家裏的房租錢,那樣,他在父母和保姆心中,就又是從前那個連一分錢都舍不得花的葛朗苔了。

    戲演到這,方國勇的精彩節目才演到一半。接著,方國勇又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九百塊錢,遞給了劉秀華說,小劉,你開工資的日子正好趕上過春節,我就把工資提前給你吧,拿著,一共九百。

    方友成和楊靜茹歲數大了,頭腦都有些糊塗,已經搞不清二兒子給的是那個月工資了,也忘記前幾天剛剛給完保姆工資,第一時間都沒說話。

    很快,楊靜茹就覺悟過來,說小二,保姆的工資是八百,你給她九百幹啥?快要迴來一百。

    方國勇說,不是過春節了嗎!那一百是過節的錢。

    劉秀華開始還猶豫了一下,聽到楊靜茹這樣說,立刻就把九百塊錢接了過去。心想,二哥給錢為啥不要呢?我又沒偷沒搶!

    楊靜茹哆嗦哆嗦地衝到劉秀華麵前,伸著手說,給我二兒子退迴一百!給我二兒子退迴一百!那架式就要把多給的一百元錢從劉秀華的手裏搶迴來。

    方國勇攔住楊靜茹說,媽,這是我給保姆的過節錢,你就別管了。硬是把楊靜茹攔住了。

    劉秀華此時把方國勇看的更偉大了,連聲說,謝謝二哥!謝謝二哥!

    方國勇聽到這話,有一種暴發戶不可一世的快感。三十年啦!,他每到過年過節,看到父母和兄弟,總是萎萎縮縮的,胸脯都挺不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種揚眉吐氣!用一個字形容:爽!用兩個字形容:牛逼!

    方國勇就是帶著這種不可一世的快感,牛逼哄哄地走在上班的路,昂首挺胸,身體橫晃,目空一切,好像這世界上真的沒誰了。

    臘月二十八上午,方國雙停下了正在寫的小說,去父母家接替保姆。進屋一看,保姆劉秀華不在,老四方國全在。

    方國雙問方國全,保姆呢?

    方國全說,昨天下午三點就走了。

    方國雙一聽就生氣了,說,簡直是得寸進尺!我爸提前半個月就把工資給她了,春節讓她迴家,一分錢不扣也沒感動她。我本來想讓她二十九走,讓她二十八走已經是提前一天了,沒想到她背著我又提前走了一天!是保姆給你打的電話?

    方國全說,是。

    方國雙說,國全呀,你咋那麽聽話呢?她讓你來替她,你連問都不問我一聲,就來替她?

    方國全說,三哥,這有啥可生氣的?要我看,你就不要限製人家那麽死,她要哪天走就哪天走。

    方國雙說,你說的輕巧,她走了不得有人替她嗎?你們都上班,假是那麽好請的?

    方國全說,可胳膊腿長在人家身上,你能限製住人家嗎?你說二十八走,她二十七走了,你不也沒辦法嗎?她就是再早走一天,你也沒有辦法呀?

    方國雙聽了這話,隻有長長地歎息,確實是沒有辦法呀!要是把保姆逼急了,人家不幹了,也沒有辦法呀!你總不能綁她迴來吧!

    大年三十兒晚上,方國雙住在了父母家。迴民不講究過三十兒,老二和老四吃完餃子就迴家了。隻剩下老三守著父母。準備看春節文藝晚會。

    溫泉在上海火車站附近給兒子方飛租了一個十二平米的單間,衛生間和廚房是五個人合用的。月租九百五(含一百元寬帶網費)。

    方飛是一月一日從倫敦飛到香港的。在香港玩了四天。一月五日又飛到上海。

    溫泉去機場接的兒子。又一起坐車迴到租好的房子裏。

    第二天,溫泉就陪著兒子在上海漫無邊際地找工作。找了一個月,也沒找到。溫泉家裏有買賣,有些事兒要等著她辦,急得不行,不得不迴金城,就把兒子留在了上海繼續找工作。

    方國雙就把這些情況與父母說了。

    楊靜茹說,小三兒,你給溫泉打個電話,問問方飛工作找的咋樣了?啥時候迴金城?

    方國雙就給溫泉打了電話。

    溫泉說,方飛在火車上。明天中午能到金城。一會方飛能給你打電話拜年,你把手機開著。

    方國雙說,方飛的工作找的咋樣了?

    溫泉說,有眉目了,一會你問方飛吧。

    方國雙就把方飛明天中午迴金城的消息告訴了父母。

    楊靜茹說,我和你爸太想方飛了,能不能讓方飛明天來看看我和你爸。

    方友成說,明天咱家十二點在清雅軒吃飯,方飛要是能來,下了火車最好直接到飯店,正好趕上吃團圓飯。

    方國雙知道這是天方夜譚,但在大年三十兒的晚上,不願意掃父母的興,就說,好,好。我盡力讓方飛來。又說,方飛工作可能有點眉目了。溫泉說,一會兒子會給我打電話拜年。到時候我問問是啥工作,就知道了。

    方友成說,最好是搞科研,以後當科學家。

    方國雙說,爸,你可別想的太好了。在上海找工作非常難,能找到工作自食其力就不錯了。

    方友成說,非要在上海找嗎?在金城找不一樣嗎?肯定能找到好工作。

    方國雙說,溫泉不是要這個麵子嗎?留學迴來,錢也花了,要是不在中國最大的城市找個工作,對方方麵麵就不好說話。要是我,我就不這樣想。在北京、深圳,都可以找工作,非要在上海嗎?給誰看呀?要那個麵子有啥用?但沒辦法,孩子出國是她家出的錢,我沒有決定權。

    為了能使父親方友成有足夠的體力看春節文藝晚會,方國雙特意給父親吃了兩片強敵鬆。晚上八點,晚會正式開始了。平時這個時間,母親楊靜茹早就睡覺了。今天,方國雙一個勁鼓動說,媽,一年就一次,今年還有趙本山演小品,可逗了,你就看一看吧。楊靜茹這時候像個小孩子,非常可愛,也聽話,就挺著看。一邊看,一邊打瞌睡。挺到八點四十,楊靜茹再也挺不下去了。方國雙就把母親攙到東屋床上睡了。又和父親坐在西屋看電視。

    這時,方國雙的手機響了,他馬上興奮起來,說,爸,一定是我兒子給我來電話了。說著,把電視聲音調到最小,開始接方飛的電話。

    方飛說,爸,過年好!我在火車上呢!

    方國雙問,啥時候從上海出發的?

    方飛說,早晨。

    方國雙問,你的工作找到了嗎?

    方飛說,找到了,在一家台資企業當推銷員,賣環保儀器,試用期三個月,薪水兩千五,吃住自己解決。三個月後轉正,工資四千五。

    方國雙聽說當推銷員,心裏非常難以接受,這不是白留學了嗎?推銷員還用留學的研究生幹嗎?笑話!這樣想,卻沒出來說,又問,兒子,你沒找別的工作嗎?

    方飛說,別的工作不好找。開始有金融單位要我去麵試。我到那裏一看,什麽金融單位呀,就是賣保險的,賣出去就有錢,賣不出去就沒錢,純脆是騙人的。這個單位起碼還有個基本工資呀!

    方國雙問,這家公司規模大嗎?有多少人?固定資產有多少?

    方飛說,不大,就一個辦公室,裏麵就倆人,一個經理助理,女孩,半年前應聘到這裏工作的。一個是業務員,男的,幹兩年了。固定資產是多少我也搞不清。

    方國雙問,你們經理呢?

    方飛說,經理一般都在台灣,沒事不過來。

    方國雙馬上就想到了“皮包公司”,心想,這就是典型的皮包公司,看來兒子找的工作太不理想了。又問,研究生的工資咋給這麽少呢?

    方飛說,公司招的是本科生,並沒要研究生。我的工資是按本科生給的。

    方國雙就都聽明白了,違心地說,兒子,挺好!先幹著吧!

    方國雙關了手機,就把方飛的工作和父親說了。方友成一直對大孫子方飛報著很大的希望,估計很高,認為方飛將來能當科學家。現在聽說孫子留學迴來,在上海找了一個半月工作,最後竟當了推銷員,一下子就失望了,情緒非常低落,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了,甚至連電視都不想看了。

    方國雙看出來父親不高興,就給父親講自己正在寫的小說,吹噓寫的多麽多麽精彩感人,將來寫好了,一定能拍成電視劇。又講了一些小說裏的精彩片段,講自己當年開飛機如何如何。終於讓父親臉上露出了笑容。方國雙就陪著父親看晚會。

    到了十一點,父親累的已經坐不住了,眼睛也睜不開。方國雙說,爸,不行你就睡覺吧。

    方友成說,我要等趙本山演完小品再睡覺。

    方友成說,爸,趙本山的小品還有挺長時間才能演呢,你肯定堅持不了。

    方友成說,我能堅持!

    方國雙說,你先躺在床上養養精神。等趙本山出場了,我就叫你。

    方友成就上床躺著去了。他沒敢睡,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時不時地問,到趙本山的節目沒?

    方國雙就說,快了快了,趙本山馬上就要出來了。

    十一點半,趙本山的喜劇小品終天登台了。趙本山一出場,就獲得滿堂喝彩。

    方國雙說,爸,快坐起來!趙本山出來了!

    方友成就坐了起來,盯盯地看趙本山表演,不住地笑,像個孩子。方國雙看著父親的樣子,心裏也很高興。人生這樣的時刻太少了。以後就更少了。隻剩下迴憶了。那天方友成的情緒特別好,看完趙本山還不睡,說要把晚會節目看完。

    午夜十二點,新年的鍾聲敲響了!豬年到了。方友成再也挺不住了,頭一歪就睡著了。方國雙把父親身體放平,蓋好被子,接著看晚會。

    這時,母親楊靜茹在東屋喊,小三兒,小三兒……方國雙就知道母親要尿尿,連忙跑到東屋開燈,扶母親下床尿尿。後半夜,楊靜茹尿了三次尿,攪得方國雙剛要睡,又醒了,一夜也沒得休息。困的要死,還睡不了。方國雙就又想起了保姆劉秀華,五個月呀,天天如此,白天夜裏地折騰,真是不容易。她要是不幹,真還沒有人能吃下這樣的苦,把父母侍候的這樣好。特別是母親的床單、褲子,總是幹淨的,沒有尿騷味。做到這一點非常不容易。看來,要想留住保姆,真得把工資長到九百。否則,保姆不幹了,後悔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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