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愁腸,化作萬般思緒,加上口中因為上次交手隱隱留下的淡淡血腥味兒,讓趙高的精神隨之恍惚。可沒等他來得及感歎半分,僅僅隻是一個刹那,他周遭的世界已經鬥轉星移。涼亭古道悉數不見,隻餘下那一杯濁酒帶來的酒香,和一抹哀痛入骨的濃濃憂傷。


    司馬相如的徹心之痛,用這樣一種方式讓趙高感同身受,然後強行將其拉入另一個世界之中。


    這是時空位置的置換,等於說趙高這會兒已經被從這個世界暫時性的剝離。對這種經曆,他並不陌生。


    每一個劇情世界衍生出來的超凡智慧在本劇情世界中都有這種能力,趙高就曾經不止一次被世界意誌幹涉過任務的進度和完成方式。除此以外,當劇情人物的等階達到曆史史詩,足以撕破劇情世界壁障的時候,同樣擁有在時空奇點中重構空間的能力。


    這是成聖的硬性標杆之一。


    不同能力的曆史人物,構建出來的世界自然有大有小,規則也有強有弱,這不能去一一苛求。但是能夠獨立於規則之外另構規則,本身就等於有著曆萬世而不朽,在無窮的劇情世界中自由遨遊而不昧本心的能力,由此就有著享受著整個世界中最高層次自由的資格。


    不成聖人,終為土灰,這句話絕不是說說而已。


    這其實和實地領主開拓者貴族很像。隻不過開拓者作為底層規則意誌化身青睞的寵兒,並不需要觸摸到底層規則就擁有了構建世界的能力。雖然這種能力其實並不能憑空具現,而是需要依附在空間之上一點一點去掠奪劇情世界的規則去構建自己的世界,但對於眾多的探索者而言,能夠成就大道,依舊是一條極為艱險的道路。


    資深值役者和開拓者之間的巨大鴻溝,是無數人永遠也無法越過的天塹。


    此時開辟空間的,自然不會是還沒有形成自主意識的劇情世界,可曆史等階隻達到b的司馬相如自身也沒有這種能力,所以當趙高穩定下來第一反應去熟悉這些規則的時候,內心中充滿了無比的訝異。


    這個世界的規則,他似曾相識。


    這是子虛烏有之國,是一個臨界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世界,但即便如此,以候補開拓者的身份去擊殺一名值役者,依舊是一個世界對於個人的碾壓,是一種勝算接近百分之百的戰鬥。


    當初和牧者交手的時候,身為值役者,行事又極為謹慎的牧者正是因為有著這手能力才放鬆了警惕,讓趙高一擊得手。


    從當時的戰鬥情況來看,不斷從空間吸血,又是第一任超凡智慧衍生出來“耳朵”的牧者其實遭到了空間和底層規則的雙重算計。在龐大數據庫的極致演算下,它們將一個本就在地球容忍規則之上的實地貴族開拓者臨時壓製了規則,又用牧者的侍者老八引得他不得不上鉤,最後一點點逼迫牧者用出這一招敗中求勝。卻沒料到最終李鬼碰上了李逵,虛幻的世界遇到了趙高的真實領地去進行了一場位麵戰爭,牧者在這裏最終一把輸光了手中的全部籌碼,隻餘下一點兒底層規則的核心才勉強逃離。


    所謂風水輪流轉,眼下的情況卻發生了詭異的變化。虛幻世界還是那個虛幻世界,可出於劇情世界的壓製,已經是資深開拓者的趙高卻不可能拉出一個真實的世界來進行一場位麵戰爭。這就等於說是一場候補開拓者對戰值役者的戰鬥,等階上無法抹平的差距將會把這場戰鬥演變成一個世界對一個人的碾壓——這其中的勝率,看當初牧者在低端劣勢之下依舊抱有必勝的心態就可以窺測一二。


    這是完全出乎趙高意料之外的情況。在他的預想之中,暫時保全匈奴的存在無疑是符合西漢利益的,漢武帝劉徹的雄才大略一定會讓他看到裏麵的利益相關,況且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作為匈奴使者的自己在群英薈萃的長安城中看似危險,其實卻是穩如泰山。


    然而他因為出身的原因,終究還是低估了漢武大帝的心性氣魄。劉徹的確不會抗拒匈奴的求和,但那一定是對方四肢著陸跪地求生的姿勢,是在表示了完全的臣服之後由他來赦免,這是一條底線加紅線。


    想想也是,當初他為了區區幾匹汗血寶馬,就不惜動用數萬人的軍隊遠涉千裏滅掉了大宛國,這其中自然有揚威西域震懾諸族的作用,但也少不了他的天子意氣。


    而且就算是斬殺了自己,以匈奴今時今日的地位,大不了重新派一個使臣來求和,絕不會因此就破壞掉大局大勢。這樣一來,趙高的地位說重當然重,可是在真正的大人物麵前,終究還是免不了當棋子的命運。


    一瞬間就想明白此節的趙高立即明白這並非隻是一場試探或者考驗,稍一疏忽全副身家交代在這裏也極有可能。好在他經曆了這麽多劇情世界,越是危險的時候越能夠發揮出自己的潛力,所以哪怕現在看起來身陷絕境,卻依舊在第一時間冷靜了下來。


    “麥玲瓏並沒有被攝入這個劇情世界,否則除非擁有著比空間規則更高的權限,是沒有辦法斷掉團隊之間的溝通。”趙高一邊嚐試著打開團隊空間一邊將幾名親衛召喚出來暫時拱衛住自己的身形,同時得出了第一個結論。


    “虛幻的劇情世界終究會有缺陷,容納我一個人也許就是司馬相如的上限,否則的話他也不必備上一支長劍,這分明是有備而來。”趙高得出第二個結論的過程也不複雜。司馬相如應該感知到了自己底層規則的氣息,才會抓住機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扔進子虛烏有之國。至於麥玲瓏,在擊殺了數名開拓者之後也是強弩之末,作為武帝身邊武官出身的侍從,司馬相如對自己的劍術顯然也頗具信心。


    “擊殺我,這是司馬相如最主要的訴求,因為畢竟當初是我用一套連招直接將卓文君秒殺。如果能夠親自做到這一點,司馬相如一定會用這種方式達到目的——一個吃了人家飯還用琴挑逗人家寡婦女兒私奔的家夥即使有道德情操想必也有限的很。”趙高隻留下抗旗的張一護衛在身邊,將其餘幾人外加兵符裏常備的幾個低級兵卒全數拉出來做探路之用,自己卻找了一個相對舒適的地方,繼續對司馬相如的所有行為進行再分析。


    他並不絕望,司馬相如所料的一切並沒有錯,然而在核心信息上的缺失讓他的勝算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大,這也是他最終得出勝算隻有五成的原因——能夠動用底層規則的趙高,即使不能突破劇情世界召喚領地參戰,但在這個虛幻的世界中突破束縛暫時成為戰士開拓者毫無難度。那麽這就不是一場開拓者對值役者的碾壓之戰,而是戰士開拓者在領主開拓者的世界中進行的英雄戰。隻需要擊敗了這個虛幻世界的意誌逼迫其求和,同樣又獲得戰鬥勝利的可能。


    當初被趙高收服的藍蛇,就曾經試圖做到的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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