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投向了桓玄,這是桓溫去世時隻有四歲的幼子,一個已經被認定沒有什麽威脅的存在。


    桓玄並非沒有家底,鍾愛他的父親桓溫不但把南郡公這個爵位留給了他,還把趙高奉獻上來的數千戰馬幫他組建了一支騎兵私軍,在桓溫諸子裏,是唯獨的一分兒。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作用。如果桓溫能夠再活十年,也許天賦異稟的桓玄還能用得上,可隨著桓溫的離世,這所有的一切也就成為了鏡花水月,看看還行,卻是再也用不上了。


    沒有了實權,南郡公不過就是一個虛頭,連屬官府邸都被省略了,桓玄不過是跟在叔父桓衝後麵的一個落魄少年公子。而桓溫精心打造的千餘騎兵,雖然名義上最高的統帥還是他,可實際的指揮權早已迴到了龍亢桓氏的手中,這是整個家族利益上的選擇,不容許個人利益上的抗爭。


    而之所以桓玄還能保留這個職位,隻不過是因為趙高每年奉獻上來的數萬緡軍費被他指定用在了這支私軍上——這筆軍費,已經被看成了桓溫與趙高的君臣私誼。龍亢桓氏不是沒有打過這一筆巨款的主意,趙高也不反抗,隻是在來年停掉了進奉而已。他所表露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我侍奉的僅僅隻是桓溫及他的繼承者,而不是整個龍亢桓氏。


    在來迴反複牽扯了數個迴合之後,雙方都選擇了維持現狀,趙高和龍亢桓氏都默契地誰也不點破這一點。桓玄終於保住了他在桓氏的最後一點顏麵,而桓氏則獲得了桓溫留下的最後一點遺澤。


    失去了桓溫,哪怕桓衝還保有著不少的兵權,桓氏終究是大大不如以前了。


    驟然從天堂跌落人間的桓玄極其早慧,或者說人情上的冷暖讓他不得不比其他孩子更早地長大。當他的叔父桓衝辭掉揚州刺史的時候,揚州文武全來告別,桓衝摸著他的頭說:“此汝家之故吏也。”剛剛滿七歲的他居然能夠聽懂這句話的內在含義,於是“涕淚覆麵”。


    桓溫死了,桓衝成為了晉皇室的大忠臣,這的確是能力不足時保護桓氏最好的選擇,卻讓繼承了桓溫爵位的桓玄處在了一個無比尷尬的位置——桓溫留下的六子中,桓熙桓濟因為謀殺桓衝被流放長沙,桓歆整日如履薄冰閉門不出,桓禕被嚇成了個傻子,桓偉和桓玄則因為年齡還小,被叔父桓衝收養。


    無論是向新主賣好,還是撇除自己身上桓氏黨羽的嫌疑,原先桓溫門下的眾多賓客忙不迭地和桓玄保持著距離。人心都是肉長的,身處在漩渦之中的桓玄怎麽可能感受不到?況且因為桓溫晚年的反意已昭,桓玄一直沒有被授予任何官職——這在士族豪門裏無疑是令人切齒的另類。


    幸好這個時候趙高站了出來,讓桓玄感受到了人間的一縷溫暖情意。


    自從桓玄懂事以來,每年趙高除了奉上一筆軍費之外,額外總會給他帶上一筆不菲的財物讓他納入私庫,成為他維持豪門子弟身份必要的一項開支來源,而有時趙高還會送上一點小物事如小狐狸等逗他開心。經年累月下來,這讓從未見過趙高的桓玄心中對他充滿了依賴式的好感。


    另外,自從王猛去世以後,大秦治下的各個部族內部的矛盾日益激化,趙高的乞活軍可沒有閑著,一直遊走在其邊緣地帶,時不時地劫掠個部落什麽的,搶迴來的戰馬基本都送給了桓玄。所以在那支騎兵之外,桓玄手上還握有另一支私軍騎兵,大概是出於虧欠,桓衝對這件事也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無論是古是今,忠臣義士往往都是最先被原諒的。


    趙高用這樣一件看起來特別傻的事,完成了自身的洗白。


    在外人看來,桓溫得意的時候,趙高全程選擇了默然,並沒有因此獲得過什麽實際的利益,甚至在桓溫淩迫皇室的時候還通過司馬福金給皇室送去了許多的支持,隱隱表明了自己終於皇室的態度。桓溫也早就把這樣一個不能成事的小子扔到了腦後,在趙高這樣做之後就沒有在政治上給與任何的關照,趙高的官職還是那個貝郡太守,以及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都水使者”。


    等到桓溫死,桓衝退,整個桓氏根本沒有什麽價值的時候,原先特別親近他的人都因此唯恐避之不及,反倒是趙高主動湊了上去,認認真真地把還隻是孩子的桓玄當成家主一樣供奉,又出錢又出力,根本不求任何地迴報。


    這是什麽樣的一種精神?古之義士,大概也就是如此罷了。


    無論是出於什麽立場和需要,包括皇室司馬氏,掌權的王謝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會否定這樣一種忠義的價值觀,哪怕趙高忠於的那個對象父親曾經對他們有過巨大的威脅。


    “所以你是抓住了現在桓玄隻是一個孩子,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威脅這一點,是吧?”趙福金對於趙高的計劃認可度極高,特別在這一點上,曾經身為皇室成員,這個劇情世界中也獲得了皇室身份的她最能夠明白那些上位者在想什麽。


    自從和眾神之地意誌有過一次交流後,本來想要放棄這個劇情世界的趙高這幾年一直選擇了潛隱。他隱隱有一種感覺,自己的天賦在這個世界可能會有一點突破。在反複地鍛煉中,“明察秋毫”這個天賦衍生出來的幾個技能都有了一些提升,而他也隱隱地能夠明白那個“耳世界”到底指向著什麽。


    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我的開拓者稱號前綴就是‘忠誠’。”趙高對於趙福金的冷嘲熱諷早已經習慣,在這個劇情世界裏,他們以夫妻的身份相處的時間也有了七八年,若說感情,比一般的夫妻還要深一些。


    “狡詐才是你的本性。”趙福金一邊說一邊將手上的一件縫製好的裝備放下。一向懶散的她一反常態處理起了大量的日常事務,顯然身為曆史人物的她應該也感受到了這個劇情世界的不凡,剩下來的時間裏她則是批量處理起從“百年戰爭”世界中敲詐到的皮貨,完成的裝備數量和質量都很驚人。


    “乞活軍的殺戮心太重,不用這種方式我在這個劇情世界裏的名聲就毀了。”趙高對於這個劇情世界的意誌極佩服。看似自己用五石散擊中了這個劇情世界的規則弱點輕易獲得了大量財富和“乞活軍”,而實際上這根本就是世界意誌將計就計設下的陷阱。


    前者逼迫他不得不沒有選擇地投向王氏和桓溫,甚至借不能人道這種事自汙名聲來保全自己;後者則用兵種隱藏地特性讓他帶上了“嗜殺”名聲,要不是他及時想出了對策用“忠義”掩蓋掉這一點,恐怕他在這個世界裏是寸步難行。


    “不說這個了,人找到了嗎?”趙高抬起了頭,看著侍立在一旁的方靜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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