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是一種很痛苦的感覺,人自詡高級動物,自不甘如動物一般隻靠本能的情感支配行動,理智是人與動物最大的區別所在,但人又遠遠達不到神的境界,況且就是神也不一定完全靠理智決事,因此理智和情感便成了最讓人糾結的兩個選項。身處中位,向上走呢,夠不到,往下掉呢,做不到,要在理智和情感之間找到一個最合適的比例可不是件容易事,一不小心就會偏移蹺蹺板中間最穩定的位置。

    而在達不到這種境界的時候,元城有時覺得想太多反而會很痛苦,但不去想,她就永遠別想夠到那個境界。

    ——我——是——可——愛——的——分——割——線——很——高——興——認——識——大——家——

    “這封信從哪弄來的?”一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霸據著由厚實的黑熊皮包裹著的大椅,掃了掃手中的文書,挑了下眉,把目光移到了地上跪著的兩個嘍囉身上,居高臨下地朝他們抖了抖那張信紙。

    “迴大王的話,我們在山腳下遇到一個小鬼頭,他向我們問路,說有人給他這封信要他交給那座山的頭兒,我們就忽悠著他把這封信取了過來,獻給大王。”被問話的嘍囉輕顫了一下,整個人更是完全俯趴到了地上,眼睛隻盯著自己手臂上的黑袖帶。

    “好了,你們可以滾了。”彪形大漢眯起眼,重新看著書信,把手一揮,嘴裏還不斷地咕噥著:“這幫兩麵三刀的,有這等好事竟不通報與本王,好哇,待時定叫你們好看。”言罷還憤憤地啐了口唾沫。

    出了昏暗的匪幫大堂,山腳下卻是陽光明媚,透過暖洋洋的高樹破碎在土地上,凹凸跌起,元城躲在寺廟前笑得開懷,送信比她想象的順利多了,不過自己的精心準備也不能算白費,畢竟扮成男孩他日事情敗露,自己也不會有大麻煩;而她的聲東擊西之計也果真派上了用場,那些人隻問了她是誰寫的信,其他的什麽都不管便急著上山邀功了。

    如今消息已放出,師傅那邊的部署應該也沒什麽問題了,隻欠東風了,這陣東風烏刃會讓誰來吹呢,真是期待啊。

    “好了。”元城默默告誡著自己,斂下了笑聲,她知道一旦剿滅匪幫的行動開始,離叛軍攻城之日也就不遠了。之前的疲兵之計失去了匪寇的助力,就難以實施了,而朝廷的主力軍還在龐城外,若不加緊攻勢,倘若主力軍進駐龐城,那攻城勢必難上加難,所以他們極有可能在剿匪前後的這段時間裏出以重拳。叛軍那邊絕對已經知道了他們這股城中的外來勢力,而對於他們的行動卻沒有太大反應,估計已經打算放棄這些毛賊了。七王爺那邊應該很快也會有所行動,到時肯定不會放任他們這些江湖勢力在這兒發展壯大,但至於會怎麽處理他們,元城心裏還沒譜。

    潺潺的流水聲在滿紮著帳篷的土地上環淌著,偶爾傳出幾聲金屬碰撞的聲音,有時是鐵片的清脆,有時是實心鐵器的悶響,河水扭著彎著跌跌撞撞地快速向東流去,不時磕到幾顆大咧咧地橫在水路中的石頭,貼著拐了過去繼續往下奔,隻留下濕漉漉的石子,布滿青苔。

    幹巴巴的草折著腰趴在碎石間,微微有些熱度,突然一陣昏暗,一雙鞋子踏了上去,伴隨著一陣鎧甲的“卡啦——”聲,兩個身穿黑色鐵甲的人走到了河邊,二人服飾略有不同,其一人手執圖卷,一人仗劍,遠眺河流下遊。

    “端午恐怕便是城內剿匪之日了,我軍必須在這之前出擊攻城,但如果無法在短時間內迅速攻下龐城,我們仍是幾乎沒有勝算,七王的大本營還在城外,若是讓他在我們行動的時候反應過來,與城中駐軍來個前後夾擊,我們必死無疑。那些個賊人也是靠不住的,他們最希望的是我們和朝廷一直這麽耗著,好讓他們坐收漁利,他們也知道,城中無論是誰做主都不會留著他們,所以由他們當龐城之主才是他們最想要的吧。”仗劍者勾起嘴角。

    “甚是,可龐城四麵環河,若不將橋放下來,怎生入城?若是強攻,勢必損兵過半,那時要是朝軍再打過來,我們可就難應付了,要在攻城之前掃清他們又不可能,如何是好啊!”另一個人焦慮地看看下遊的龐城,又看看他們的將軍——也就是仗劍之人,其名赫連矽拓,叛王義子。

    “一邊讓布置在城裏的人繼續行動,最好是找到能夠調動主管城門大橋的勢力。另一邊令眾部做好攻城的準備,我們最晚不能晚過端午攻城,還有,盯緊朝軍動向,我們要在他們進駐龐城之前打下它。”赫連矽拓右手用力地做了一個往下壓的動作。

    “屬下明白,將軍還有什麽吩咐的嗎?”副將收起圖卷,拱手問道。

    “龐城護城河的水可是源於此河?”他指指身旁的那條河流。

    “正是。”副將不假思索地答道,有些困惑,但臉上仍是完全的嚴肅。

    “水流的速度如何?”

    “與此幾乎無異,較為湍急。”副將隱約明白了赫連的意圖。

    赫連矽拓頓了頓,開口道:“可否將雲梯置於加固後的木筏之上,配撓鉤抓緊河岸土堤,用以攻城?”

    “……怕是不夠穩妥……將軍是否打算夜間突襲?”

    “是。”

    “如此可以一試,若無敵方幹擾,河的流速放慢,便無大礙,隻是雲梯頂部還需再加長鉤,可以掛住城牆,這樣就算底部的木筏稍有動彈也無妨。”

    赫連矽拓展開了笑容,更添幾分英氣,他拍了拍副將的肩膀說:“就這麽辦,另外命人在中上遊修條水壩,攔住急流。”

    副將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大聲道:“屬下遵命。”

    “迴去吧!”赫連矽拓拍著副將的背爽朗的說道,鎧甲發出“哢——”的聲音,隨即大步流星地走迴軍營。

    “將軍。”帳篷前的衛兵異口同聲地說道,身子站的筆直,赫連矽拓微微頜首,與副將分別後直接走進了營房。

    外頭還是夕陽時,帳篷裏卻已經需要點燈了。燭火靜靜地燃燒著,整個帳篷中昏暗而悶熱,粗糙的大木墩上一半披著地圖,一半放置著紙筆,一封信被整齊地壓在石硯下,赫連矽拓盤腿坐下來,把信抽出來。

    是他的義父寄來的,內容大致如下:

    “近日軍情如何?聽聞七王駐於晉予村,你切記不可大意,這一戰十分重要,我們不能輸。至於朝軍後頭跟著的那些嘍囉,堅守不出便是,朝廷也不會放著他們太過興風作浪,你隻需盯著龐城,一擊不成就撤,莫要戀戰。”

    很簡短的幾句話,赫連輕笑了起來,抬起一隻手撐著下巴,翻來覆去地看著手中的信,暖橙色的燭光透過宣紙映襯著墨黑的篆書,有些恍惚。

    他將信紙重新折好,放在那疊紙張下,拿起地圖一邊看著一邊思考義父的話,朝軍不急於進城的意圖他大致了解,不同於己方,朝軍的目的可不單單是守住龐城,最好是能殲滅他們,再不濟也要趕出這裏,因此朝軍很可能是打算要主動出擊的,奈何行軍跋涉,且眾將士初來乍到大多水土不服,於是才靜待變化。急於讓江湖遊勇剿匪不過是出於糧草運輸不便,不宜久戰。

    但朝軍這一切問題的解決大部分都隻取決於時間,什麽時候它緩過來了,就算最後打下龐城,己方要守住它也不容易啊,他們現在這樣已經算是垂死掙紮了吧。

    隻是不管怎麽說,義父想要他打下這座城,本著過去的恩情和今日的身份,他照做便是。

    赫連抖了抖圖卷,圖上標注著地勢的變化、河流山林等,從晉予村到龐城的路並不好走,龐城出情況時情報的傳遞有一定困難,但朝軍後麵跟著的那些人裏頭不乏奇才,堵截還是太麻煩,不如派一小隊人馬監視他們的營地,一方麵截情報,一方麵也好在他們準備出擊時製造些阻礙,拖延些時間。

    最後的問題還是歸結在了用最快的時間攻下龐城,並且需要一個十拿九穩的方案,他們的兵力隻夠做這一次殊死一搏了。夜襲的話成功的幾率還是挺高的,但前提是駐城軍放鬆了警惕,怎麽辦才能鬆懈他們呢?

    喝,“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攻城之計多矣,何不多謀並用。

    赫連轉了下身,輕點頭,狀似出神,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融化到有些變形的蠟燭,燃燒的燭火四周被衛兵圍攏上了半圈屏障,用以擋風。

    “來人——”

    神秘的沉紗裹上天空,所有的較量依舊晝夜不息地進行著。黃昏已過,黑暗未至,當我們摸黑踏過這一時光,有可能整個世界便完全翻天覆地了,令人不知其所以然,真實而又恐怖。

    晝與夜,不存在黑暗的界限,但我們仍期待太陽,因為它可以讓我們看見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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