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畫麵在電光火石之間化為烏有。哪怕是武功再高強的人,也經不起這樣龐大集聚的力量。若非有這樣的藏身之所,他們這些人全部要葬送在顧家。


    顧長明先恢複過來一點,耳朵裏是隆隆的轟鳴聲,眼睛睜開卻看不到實物,隻有斑駁詭異色彩的線條在比劃,他費力的想要撐住牆壁站起來,去看看其他人的情況。手掌一碰觸到牆麵,才發現自己哪裏還有力氣,再次綿軟的摔倒在了地麵上。


    他很清楚這樣子下去不行,他尚且如此,那麽體力差一些的幾個人恐怕更加糟糕。


    顧長明緊咬著牙關,讓殘存的真氣在體內緩緩流動,促動四肢恢複常態,隨即再次扶著牆站起來。他分辨不清東西南北,也看不見其他人在哪裏?想要張口唿喚名字,嗓子裏似乎被大團的棉絮塞住,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鳳凰呢?果子呢?柳竹雪呢!還有曲景山,小葫蘆和戴綿山,他把所有能夠湊到一起的人,好不容易碰了頭,卻等於是送了對手一個大便宜。


    顧長明顫著腿,費勁的往前邁出三步,沒有碰到其他人,也沒有聽到有人唿救。他心中發慌,說不出的壓抑,每一次唿吸都感覺困難。


    突然是從頭頂的位置,傳出哢嚓哢嚓的聲響。顧長明雖然目不能視,下意識的還是抬起頭來去看。他的雙肩被一股巨力緊握住,隨即雙腳離地,騰空而起,有人把他單獨從地下的密室中打撈出來。


    顧長明根本不願意離開,但是全身的力氣實在有限,肩膀又被禁錮住,想要脫身談何容易。他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想讓視力盡快恢複過來,卻是眼前一黑,有什麽包裹布迎麵把他給兜住,連最後的一點光線也盡數隔斷。


    包裹布撲過來的時候,帶著點淡淡的香氣,任憑顧長明十分有經驗的屏住唿吸,依然不能控製直接撲在臉上的藥效,恍惚過後,他陷入了沉睡之中,盡管雙拳緊握,始終沒有放開。


    顧長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那是一場很長的黑暗,沒有任何的夢境,安靜的仿佛是永久的一樣。


    直到他能自主的睜開雙眼,發現眼睛能夠視物了,這一發現讓他心生擔憂,恐怕不是昏迷了一炷香那麽簡單的情況。那樣的衝擊力之下,能夠恢複過來,按照他的體質至少也要大半天。


    如果他在這裏躺了大半天,那麽剩下的人性命堪憂。


    “你醒了?”有人聽到他發出的聲響,緩步走過來。


    顧長明猛地坐起來:“父親!”


    顧武鐸換了一聲衣袍,看起來又恢複成平時的神態,淡然的看著他:“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嗎?”


    “三個半到四個時辰。”顧長明實則不清楚,憑借的隻是身體的直覺。


    “很好,盡管受到重創,辨別能力還是一點不差。”顧武鐸微微笑著道,“你看到我的時候,有些惶恐?那是你五歲以後就不會出現的表情了。”


    “父親,其他人呢?”顧長明再次起身,他原本是躺在一張臥榻之上,手腳並沒有受到束縛,很輕易的站了起來。


    “你受了這樣的傷,不先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勢嗎?”顧武鐸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不見用力,顧長明卻是牙關緊咬,一寸寸被重新壓了迴去。他曾經以為自己的武功不錯,雖然贏不了父親,至少能在百招之內不會失手。


    此時此刻,顧長明方才懂得,父親留了太多的餘地,他始終不是對手。


    幸而顧武鐸見他坐穩,很快把手抽開:“你先養一養,再去管別人的生死。”


    “父親,那些人不是別人。”顧長明胸口壓製的隱隱作痛,但是有些話必須要說,“他們都是我的同伴,我的朋友。”


    顧武鐸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挑起一道眉來俯視著他:“所以你覺得曲景山也是你的同伴,你的朋友?”


    “曲景山本來就是奉命而行,他的齊坤門也是直屬皇上的口諭,雖然這些年他家大業大,有些野心,那也是皇上來決定他的生死對錯,而不是我們。”顧長明的目光直接迎了上去,絲毫沒有畏懼,“父親,如果說逾越,你又何嚐不是。”


    顧武鐸一隻手高舉,顯然是被顧長明的話輕易勾起了怒氣,想要一巴掌扇過來,偏偏又給忍住了,不怒而笑道:“你方才是在指責我?”


    “不敢,父親心中自有明鏡。”顧長明等著父親把手抽迴,不死心的追問道,“他們還活著對不對,他們都還活著對不對?”


    顧武鐸斜眼看著他:“你知道為什麽你好端端躺在這裏,幾乎是毫發無傷?”


    顧長明醒過來以後,沒有時間來權衡身體的情況,聽父親說完,才重新催動體內真氣,發現與被迷暈之前相比,非但沒有退步,反而平穩有力,甚至要超過平時的狀態。他詫異的再次調整,發現無誤。


    “父親輸了內力給我療傷?”顧長明應該可以確定的,然而此情此景,讓他如何論斷。


    “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難道眼睜睜看著你死?”顧武鐸再次反問道,“而且你的性格,我很了解,你所有的反應也都在我的預料之內。”


    顧武鐸所站的角度看過來,顧長明的眉眼如山巒起伏,英氣逼人,在強大的對手麵前,不見退卻,不見慌亂,他不由在心底暗暗誇讚了兩句,不愧是他顧武鐸的兒子。


    “父親,我知道要求見他們幾人是很難,我想至少有一句準話,他們是否還都活著。”顧長明手中沒有談判的任何籌碼,所有的局麵都倒向父親這一方,他是完全的輸家。也正因為如此,沒有更加糟糕的情況,他反而可以再努力一把。


    賺到的每一分都是幸運。


    “活著,目前是這樣,以後不保證。”顧武鐸果然是鬆了口,與其針鋒相對到底,不如先給顧長明喘息的機會。隻有讓顧長明見到了所謂的希望,兩人才有可能繼續在同一條路上走下去。


    顧長明緊繃的後背,稍許鬆開,對他來說,這是絕境中最大的好消息了。


    “我耗費真氣救你,還不僅僅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顧武鐸很不喜歡見他眉梢眼角遮不住的喜色,那些都是什麽人,值得如此!


    “我知道,因為父親還想留著我一起聯手把九霄鼓的計劃推動到頂峰。”顧長明非常非常平靜,表情與內心達成一致,“父親應該還沒有同鳳凰談過,她同樣也是要留下來的計劃之一,同樣也不能受到損傷,特別是這裏。”


    顧長明故意點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略有挑釁的看著父親。他剛才已經想得很清楚,絕路之後,所有的應對之策都是拿迴來的勝算。


    “你想說什麽?”果然,連顧武鐸這樣謹慎小心的人,都會被他帶著節奏走。


    “鳳凰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想必父親很清楚了。”顧長明的嘴角也彎起來,“父親會說,有很多種辦法讓人聽話服從的,但是很多種辦法裏麵,多半會傷害到這裏。要知道,她這些年已經受過不少的傷,那種天賦又是再脆弱不過的東西。扈敏兒這樣厲害,一旦心死如灰,縱是金羅大仙也救不迴來。鳳凰是她的女兒,性格多半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放肆!”顧武鐸將案幾上的瓷瓶盡數掃在了地上,氣勢洶洶的扭頭離開。


    顧長明算準了他不好對自己動手,肯定要出去散散氣,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立刻擺脫剛才虛弱的樣子,精神抖擻的站起來,不急著逃出去,而是把屋中的陳設擺放先過目,再去推那扇緊閉的窗戶,推了兩次,紋絲不動,怕是外麵用鐵水澆灌過,很難弄開。


    他再盯著那扇父親離開的屋門看了有小半柱香的功夫,隨即退迴到床沿,再次原封不動的坐了下來。


    屋門再次被推開,不是顧武鐸的腳步聲,這人的武功要差得多,雙腳無力,走一步都很吃力的樣子。


    顧長明沒有起身,依舊是盯著那扇門。


    “顧長明,你要是沒受傷就過來扶我一把,這都是你爹搞出來的事,你也有責任!”戴果子的嚷嚷聲從門外傳進來,就這嗓門真不像是受了傷的。


    顧長明這次動作快得多,轉眼到了門邊,一手搭住果子的手臂,借力把人給帶了進來。隨即失望的發現,門外隻有果子一個人,沒有其他的人。


    “別看了,就放了我出來。”戴果子沒好氣的直哼哼,“外頭也出不去,我試過了,那幾個人的武功太高。我還沒走到跟前就被掃迴來了。更何況,其他人都在你爹手裏,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果子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下去,這樣連灌了三杯,顧長明見到他臉上翻起的傷口,還有破破爛爛的外衣,底下還不知道有多少傷:“你的情況怎麽樣?”


    “暫時還死不掉。”戴果子放下茶杯,認真的看著他,“所以你並沒有對你爹妥協,你還是和我們一路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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