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牢說到虞家不忠,陸吾便把話題轉到虞靖珂身上。


    陸吾說:“我還沒和他撕破臉。每次我要派人查,他都會以家主的名義攔下,然後告訴我,”拿起茶杯,重重在桌上砸出響聲,“沒什麽。”


    蒲牢說:“原來土地公說虞家新家主‘政權還未鞏固’是這個意思,”指了下陸吾,“握著神權的‘攝政王’,可比什麽都管用。”


    蒲牢問他:“你沒暗中派親信去查?”


    陸吾說:“派了,沒有一個迴來。”


    蒲牢說:“何不親自一探究竟?”


    陸吾說:“我說了,還沒到撕破臉的地步。”


    他頓一頓,豎起手指搖一搖,“而且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蒲四娘。我之所以還沒親自動手,是因為我的斥候告訴我,有一個比你我都高明許多的人查這件事很久了。”


    蒲牢看他一眼。


    陸吾說:“既然她都還沒動手,我又何須著急?不過你要是也能來幫忙,我想一定會事半功倍的。再說,空歸劍如果就在山下,不也正好遂了你的意?”


    蒲牢問:“她是誰?”


    阿絮突然說:“是什刹吧。”


    蒲牢看向她。


    陸吾攤開手,笑了。


    阿絮說:“其實這麽久了,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情。前不久我們去過鬼市,蒼枕月告訴說什刹一直在暗查仲裁府。憑她的實力,明明可以直接把仲裁府一鍋端了,但她卻隻是‘暗查’,還不願意讓我們插手,這是為什麽?”


    “你說。”


    阿絮應道:“仲裁府背後的是永夜塔,而在昆侖山底動手腳的......”她看一下陸吾,“光明神,你剛才說‘事情沒那麽簡單’,想必你也知道鬼市的‘永夜王’與昆侖地下的暗壩了?”


    陸吾有些詫異,不由讚歎道:“看你小小年紀,沒想到手段還不少。”


    阿絮對蒲牢說:“秋寧,我想我知道‘永夜王’是誰,什刹又為什麽不想讓我們插手了。”


    蒲牢問:“為什麽?”


    阿絮小聲對蒲牢說:“我現在隻有一個大膽的推測,你聽聽就好,別當真。”


    蒲牢理理她的耳發,“嗯,你隻管說。”


    阿絮點一點頭,整理了下思緒,說:“五年前我們從伯山迴家,下山的時候,我一個人跑在前麵,遇到一個女人,她的手上纏著一長串辟邪珠。”


    阿絮看著蒲牢眼睛說:“秋寧,你記得當時我還問你‘為什麽我的辟邪珠是白色的,而她的是紅色’嗎?”


    蒲牢沉下眼睛,應道:“記得,我迴答你:因為那是‘辟邪血珠’,世上隻有兩串,一串在什刹身上,一串送給了昊天帝姬。”


    阿絮說:“可是,什刹的在她手上,昊天陛下的也沒有丟,這世上明明還有第三串‘辟邪血珠’啊!”


    她抓住蒲牢的胳膊,聲音有些發抖,“秋寧,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辟邪血珠”,要用辟邪的角骨和心頭血精心煉製才能成型。龍也有角,阿絮清楚地明白,割下角骨有多麽的痛,如果要製成那麽長一串珠子,必須要割下整隻角。


    那麽重要的東西,一串留給自己,一串供給皇帝,除此之外,還有什麽人值得辟邪忍著劇痛割下整隻角,刺穿心髒一滴滴搜集鮮血,晝夜不息地守著爐子煉製“血珠”呢?


    蒲牢立馬聯想到數百年前辟邪離奇失蹤的事,心中隱約有些猜想,卻又暫時理不清頭緒,但不管怎樣,這事不能讓他人知道。


    蒲牢一手捂住阿絮的嘴,拇指在她下唇擦了一下。


    阿絮看著她眨了眨眼,默默點一下頭,沒再說什麽。


    蒲牢溫柔地看著她,“嘴角沾了水,怎麽都不擦幹淨。”


    陸吾站在另一邊看著她們,覺得她們在說什麽很重要的事,卻又聽不明白,好像和辟邪有關。


    蒲牢湊近阿絮耳朵低語:“永夜王的事等會我們單獨說。”


    她拿起茶杯走向陸吾,“你我算是雙方互利。既然如此,我們便打個商量。”


    陸吾笑道:“蒲牢神君果然爽快,隻要你幫我收拾了昆侖山底的麻煩東西,助我整頓虞家,我就與你方便,借你兵力,順帶尋找空歸劍。”


    蒲牢與他碰杯,仰頭飲而盡,“一言為定。”


    陸吾舉了舉茶杯,九個腦袋一起咧開嘴笑,“一諾九鼎。”


    蒲牢不跟他客氣,“我要使魔,靈藥,火器還有暗器。”


    陸吾說:“沒有問題。”


    他拍手找來兩個侍女,“帶蒲牢神君去客房。”對蒲牢笑,“神君,請吧。”


    蒲牢看也沒看他一眼,牽住阿絮的手走了。


    陸吾看著阿絮的背影,眸子沉了下來。


    這個女娃“元屬”的靈息,除了水和冰,似乎還有其他的,到底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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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到房間,蒲牢關好房門,開了屏蔽結界。


    她問阿絮:“龍兒你告訴我,你剛才在大殿裏說的都是從哪知道的,怎麽都沒事先告訴我?”


    阿絮說:“我也是才從珍珍那聽到,還來不及告訴你,現在我給你講清楚,具體的你再問珍珍。”然後把珍珍告訴她的事詳實地敘述一遍。


    蒲牢點頭,先讓她坐下,把珍珍放在桌子中間。


    聽阿絮講完後,蒲牢沉默片刻,沉聲說:“龍兒你聽著,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阿絮問:“你是擔心什刹也被天寰收買了,所以她才不想我們插手,暗中包庇永夜王?”


    蒲牢搖頭,“不。什刹不是在暗查嗎,她不是包庇誰,而是在秘密調查。這隻能說明那個女人非常棘手,就憑什刹司正三界數千年的實力和經驗也不敢輕舉妄動。”


    阿絮說:“那永夜王手上的辟邪血珠怎麽解釋呢?如果不是什刹和永夜王有關係,永夜王怎麽會有辟邪血珠呢?”


    蒲牢沉吟片刻,低沉地說:“幾百年前,什刹失蹤過一段時間。”


    阿絮一怔,“失蹤?”


    蒲牢點頭,麵色不太好看,她歎口氣說:“後來有一天,什刹突然迴來了。以前她隻是不愛說話,但還算溫和。可是自從她失蹤迴歸之後,整個人就變得冷酷無情,就像啞巴了一樣,跟雲少稔的關係也越來越差。隻要一問起她失蹤的事情,她就會很暴戾,我問過幾次就再也不敢提了。


    阿絮想了想,小聲問:“什刹失蹤的事,會不會和永夜王有關,就是在那段時間裏,她們......”


    蒲牢扶住額頭,“很有可能。這就是我最擔心的事。”


    阿絮說:“那個永夜王到底是什麽人,明明是天寰的試煉官,怎麽會成為鬼市的王呢。”


    蒲牢說:“天寰高層的人,全部姓葛,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底細,也沒人知道天寰的老巢在哪裏,他們從不與外界接觸。那個戴雛菊的女人既然是天寰的高層,那麽她應該本身和鬼市沒有關係,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她殺了真的永夜王,然後取而代之。”


    她又說:“況且那個女人強的可怕,如果鬼市有那麽厲害的角色,早就把夢裏的天仙趕下去自己住進去了。”


    蒲牢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探不出那個雛菊女的實力,說明她們的靈力極限不在一個境地。如果一個人的實力比自己弱,或者強一點,都是能感知出來的。但要是兩者相差太多,弱者對強者的感知就會一片空白,這種感知空白被稱為“靈力界差”。迄今為止,蒲牢隻對四個人有過“靈力界差”的恐懼:神皇昊天帝,聖獸雪麒麟,龍玉朗,還有一個就是那個雛菊女。


    蒲牢靜靜看著阿絮,不敢把“靈力界差”的事告訴她。不管怎樣,這次下昆侖山底她都不會讓阿絮有任何閃失。


    阿絮趴在桌上抓頭發,說:“這個永夜王有問題,我們千萬別招惹她,也別去永夜塔找獬豸了,等著迴去跟昊天陛下稟報吧。空歸劍有珍珍帶路找,我們躲著點暗壩的守衛,小心點就好。”歎口氣,“就是什刹那邊我放心不下,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蒲牢揉揉她的頭發,“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嗯。”阿絮靠進她的懷裏。


    阿絮說:“秋寧。”


    蒲牢吻一吻她的臉頰,“嗯?”


    阿絮說:“你不要太擔心。永夜王不可能一直守在那裏,我們隻要找準時機,不驚動守暗壩的鬼兵就行,取了劍就走,沒問題的。”


    蒲牢點一點頭,心裏稍微放鬆了些。至於那個雛菊女,一定要找什刹問個清楚,什刹肯定藏了很多事情,包括天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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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噌。


    玄鐵劍在黑暗裏狂舞,擦出鋥亮的火星。


    子彈飛快襲來,她橫劍一掃,擋住所有攻擊。


    四周重歸寂靜。


    “說。”冰冷的汗水從寒光凜冽的麵具下緩緩流下,“她在哪。”


    勁風卷過,一道身形拖著殘影從石壁上飛躍而下,穩穩落在堤壩之上。


    年輕的男人轉動手裏的槍,停在耳畔,對著槍口輕輕吹氣。他低下眼,看到她蒼白手臂上纏繞的暗紅珠鏈。


    “恭候已久,”年輕男子折起手臂,拳頭放在心口,畢恭畢敬,“辟邪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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