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牢和阿絮都停住腳步,阿絮看了蒲牢一眼,想起好久不見的岐子木,心裏生起不詳的預感。蒲牢拍拍阿絮的手,看向老板,“天師城情況很不妙?什麽意思?”


    老板敲了一下伊夏的腦袋,“打工仔,給你朋友說說隔壁鄰居的情況。”


    “哦哦。”伊夏朝她們走了兩步,怯怯看了蒲牢一眼,說,“天師城從今年年初就被封鎖了,王城派了專人監-守,隻有拿了通行令的人才能進出,我想你們兩個都是夢裏來的天仙,又有蒲牢神君在,出入不是問題,所以就沒跟你們說......”


    “子木......”阿絮蹙起眉,掌心滲出虛汗,難道他真出了什麽事?


    蒲牢把阿絮攬進懷裏,問老板:“天師城犯了什麽事,好大的麵子,居然讓中立王城都出手了?”


    老板嗤笑一聲,“我就是個賣雜貨的,哪知道上頭的心思。”


    沉默片刻,蒲牢垂著眼皮看著他下眼瞼菱形的刺青,幽幽道:“天師城離星曜城隻一橋之遠,唇寒齒亡,如若天師城出了什麽岔子,你覺得下一個他們不會拿秘術師開刀?”


    “謔謔,不好意思啊神君大人。”老板大笑兩聲,攤攤手,轉過身去,“小人我還真就是這麽認為的,就是天師城亡了,也跟秘術師沒有半根毛的關係。”


    “對不起啊......”伊夏抱歉地對她們笑,迴頭去追男人,“老板你說的太過分了。”


    男人撇開他,“走開,吃裏扒外的。”


    伊夏歎口氣,跑迴去跟蒲牢道歉,“對不起神君,對不起,老板他真的不是有意頂撞您的,他就是那個臭脾氣。”


    蒲牢盯著他沒有好臉色,“我知道,敖瀚提前跟我打過招唿了。”


    “神君,那個,可能我說的話有點多餘,但是去天師城還是請兩位小心。”伊夏想了想說,“尤其是鏡子。”


    “鏡子?”阿絮不解。


    “嗯。”伊夏揪著裙擺說,“高等秘術師擅長幻術,而駕馭幻術最好的法器就是圓鏡。”停一停,看著雜貨店的方向說,“其實老板沒有告訴你們,王城派去監守天師城的人都是秘術師......”


    “原來如此,我們知道了,謝謝你伊夏。”阿絮拍拍他的肩膀。


    蒲牢冷笑一聲,先走一步,難道她還怕小小的秘術師不成?可笑。


    知道蒲牢還在生伊夏的氣,阿絮無奈地笑,叫伊夏先迴去了,再匆匆趕上去追蒲牢。


    阿絮拉住她,“哎,你生氣連我都不理啦?”


    蒲牢看看阿絮,低聲道:“我沒有生氣。”


    “還說沒生氣,看你這張臉,就跟抹布似的,都能擠出黑水來了。”


    蒲牢摸摸臉,“真的?”那可不行,擠出黑水龍兒就不喜歡了。


    “嗯。”阿絮點頭,圍著她走了兩圈,“我總覺得......你跟伊夏之間發生過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就是隱瞞了身份而已,你至於生那麽大氣?”


    蒲牢心中警鈴大作,那件事情絕對不能讓龍兒知道!於是牽起阿絮的手,指向一邊,“龍兒,吃糖葫蘆嗎?”


    阿絮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個搖著撥浪鼓的侏儒推著小車對她們笑,手裏舉著兩串滴著鮮紅液體的顆粒,阿絮仔細一看,原來是澆了血漿的眼球串子。


    “你家糖葫蘆長那樣?”阿絮莫名其妙地看向蒲牢。


    “呃,龍兒不喜歡啊,不喜歡......”蒲牢心虛地四處張望,又拉著她跑到另一邊,“那喝銀耳湯嗎?”


    阿絮看著老巫婆身前箱子上擺的一排湯,碗是敲成兩半的頭蓋骨,湯麵冒著白色泡沫,偶爾浮出一兩隻人耳。旁邊走來一個體型碩大的家夥,罩著黑鬥篷,丟給巫婆一枚彩色石頭,撿了一碗來喝,打開鬥篷時露出裏麵的軀體,阿絮才看清這是一隻比人還大的癩蛤-蟆。


    ......


    這真是名符其實的銀“耳”湯。


    “我不喝。”阿絮說。


    蒲牢東張西望,“那我們再看點別的。”


    阿絮已然沒了食欲,拉住她,“別看了,這的飲食文化我有點接受無能。”


    這時前邊路上跑過來兩隻長了六隻耳朵的大狸貓,尾巴尖兒上還亮著磷火,身後拉著一輛車,嗖嗖跑的飛快。阿絮注意到趕車人的腰上掛著一麵牌子,眼珠一轉,拉著蒲牢跟上去。


    蒲牢問她:“怎麽了?”


    阿絮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和蒲牢跳上了車尾的護欄,悄無聲息地翻了進去。阿絮坐在車上,身子隨著車的晃動一搖一擺,小聲對蒲牢說:“這樣就可以跟著他們溜進天師城去,省的我們麻煩。”


    蒲牢往車廂上靠靠,眯眯眼,“挺好。”


    阿絮說:“伊夏說了進入天師城要專門的通行證,我剛看到趕車的人身上掛的有。”倒過去趴在蒲牢身上,捏著她的發絲玩,“你說天師城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被中立王城給封了?岐子木會不會有危險啊?”


    蒲牢皺一皺眉,“我很少關注鬼市的事情,迴去可以問問什刹,天祿殿司正,專門管這些,她跟中立王城的獬豸還有地府的判官工作都有往來,關係也不錯。”抱住阿絮的肩膀,湊到脖子聞一聞,“都沾上鬼市的血腥氣了,迴去要好好洗洗。”


    阿絮臉頰紅一紅,抓著她耳邊垂下的發絲把她腦袋拽下去,唇瓣抵在她的鼻尖上,“明明自己身上才難聞的很,還嫌棄別人。”


    蒲牢挑了一下眉毛,身子往下一沉,壓著阿絮正要說話,忽然車子哐當一響,將兩人震的跳了一下,阿絮急忙抓住車邊的護欄,一手緊緊抱住蒲牢的腰,蒲牢伸手抓住護欄,蹭上去把下巴靠在她肩上,無聲地笑,阿絮迴頭輕輕咬了一下她的鼻子。


    蒲牢眸子沉了一下,朝前邊使了一個眼神,阿絮點一下頭,把她拉起來坐好,仔細聽前麵的人說話。


    排查車輛的人問:“車裏是什麽?”


    車夫說:“我家夫人。”


    “哪家的夫人?戶籍編號報上來!”


    “我已經給你看了通行令,你還不放我過去?”


    “這是規定,城內天師出入必須確定編號。”


    “五十四裏。”


    “讓你家夫人出來,你們進去搜車。”


    “住手!你們怎能這樣無理!”


    聽著外邊爭執不休,阿絮對蒲牢說:“秋寧,我們走。”


    蒲牢牽住阿絮的手,“來。”嘴裏念著咒語,身形隱沒在空氣裏,然後在阿絮手心畫上隱身術符印。


    兩人跳下車,四下張望,兩人已到了天師城內。城裏一片蕭瑟,街上店門緊閉,天字柱上掛著紅色的燈籠,垂下的流蘇微微擺動,風一吹地上塵沙飛揚,迷人眼睛。


    經過僵持不下的車夫和守城士兵時,阿絮竄到兩人中間吐了吐舌頭,士兵隱隱覺得麵前有東西,伸手一揮,蒲牢把阿絮拉了出去,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叫你淘氣,阿絮又衝蒲牢做了個鬼臉,抱住她的胳膊朝前麵的正街走去。


    阿絮停在磨坊前的公告牌上看了一會,指一指貼在上麵厚厚的宣紙。


    蒲牢看了看,上邊的紙一層覆著一層,有賣房子的,有捉拿逃犯的,還有出售特殊材料的,她把廣告紙一張張撕下來,露出公告牌上刻著的天師城局域圖。


    阿絮飛身一躍跳了上去,抓著公告欄浮在空中看,望一眼遠處起伏的山脈,跳下去落到蒲牢身邊。


    “找到岐師樓了?”


    阿絮點下頭,朝前邊的山區努努嘴,“在山裏。”


    “走。”蒲牢拉住阿絮的手,腳下騰起祥雲,帶著她飛了過去。阿絮撲在雲上往下瞧,歎道:“簡直就是座空城。”


    蒲牢掃了下麵一眼,“人都在房子裏。”


    “有人?”


    蒲牢說:“你仔細看。”


    阿絮定神觀察,利用龍眼擴展視野,發現在城裏不起眼的角落安置了鎮壓結界的石塔,把整座城都囚-禁在裏麵,接道交叉的路口都有站哨的秘術師嚴加把守,樓房門窗都關的死死的,隻有少數院落裏有人走動。所有天師都被囚-禁了。


    “到了。”蒲牢收起祥雲,提醒阿絮著陸。


    岐師樓修在山頂瀑布的源頭,周圍翠林環繞,山清水秀,兩人走進院中,一側的閣樓上白鶴張翅引喉,長鳴三聲。


    走了兩步,前方掉下細密的金線,織成一張大網,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蒲牢張口一吼,發出聽不見的聲波,金線網瞬間碎成了粉末。


    阿絮說:“這是岐家布下的陷阱吧,你就這麽給人毀了......”


    蒲牢愣了一下,“抱歉,下次注意。”


    “怎麽說我也算岐家的朋友,朋友來了要跟家裏人打聲招唿。”阿絮走到樓下的朱門前,扣響獸頭銅環。


    不一會有人來開門,是個束著長發的白衣青年,眉心點著一道紅雲。


    阿絮給他問好,“子鴻大哥,好久不見。”


    岐子鴻看著她們略微一怔,笑道:“我看見金絲網破了,以為捕到了野獸,準備捉上去烤肉吃,結果走到樓下就聽見有人敲門,還想這種時候能是誰呢。”


    阿絮不好意思道:“冒昧了。”


    岐子鴻點一點頭,打開門請她們進去,“兩位進來說話吧。”看一看四周,退進去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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