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絮和伊夏都退遠了,蒲才小聲對敖瀚說了幾句。


    敖瀚聽後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擔憂地看著她,“神君,你......”


    “我沒事,遲早有一天我會出來的。我現在告訴你這件事,隻是想讓你知道,以我現在的情況,頂多隻能幫你解開龍角的封印,但是沒有辦法為你治療累積的傷勢,恢複你的龍息。”


    “臣下沒有關係,隻是神君你——”


    “不用擔心我,我自有計較。”蒲打斷她,“這事千萬別告訴任何人,尤其是龍兒。”


    “神君放心。”


    “好。”


    言罷,蒲手上蓄力,化出龍爪,眼中金瞳閃爍,龍爪扣在錐形石上,猛一用力,把鎮壓石震碎,同時口裏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強有力的聲波自山頭蕩漾開去,將周圍的樹木削掉一般,遠處的岩壁也被打出深深的凹痕。


    伊夏捂住阿絮的耳朵趴在地上,雙眼死死盯著敖瀚的身影,囑咐阿絮:“別聽,蒲牢的吼聲厲害得很。”


    阿絮隻感受到上空強烈的氣流,壓得她喘不過氣。


    過了一會,周圍稍微平靜些,阿絮才問伊夏:“為什麽蒲牢一定要用吼的呢?”


    伊夏驚訝道:“你連這個都不懂?”


    阿絮嘟起嘴,“不說算了。”


    伊夏解釋道:“龍九子各有各的特性,也是他們擅長的本領,用起來威力無窮,囚牛喜樂,睚眥好鬥,嘲風好望,蒲牢擅吼。”


    “原來是這樣......”阿絮問他,“那其他的呢?”


    “狻猊喜煙,趴蝮負重,狴犴好訟,負屭好文,螭吻好吞。”


    阿絮點一點頭,看著伊夏說:“沒想到你懂這麽多。”


    “我懂得哪裏多,是你什麽都不懂。”


    “唔——”在這頭上討了苦吃,阿絮隻好換一個話題,戳他一下,“喂,你為什麽......男扮女裝啊——唔——唔唔!”


    伊夏捂住她的嘴,“你千萬別說出口!你答應我不說出去的!”


    過了會,等阿絮老實了,伊夏才鬆開她。


    “好、好好,我不說,不說。”阿絮轉一轉眼珠,又問:“哎,你男扮女裝,你那個瀚哥,他知道嗎?”


    伊夏理直氣壯地迴道:“知道啊,當然知道了,我從小就被當做女孩養。”


    “什麽?把你當做女孩養?”


    “是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身子弱,我家鄉有個說法,說男孩小時候當做女孩養能規避災禍,後來我也是這樣躲過了追殺我的人。逃到人界後,又被人-販-子抓了,好不容易逃出來,被當做孤兒送到了這裏,直到後來遇到了瀚哥。”


    “追殺你的人?”


    “我不是人界的人,我的家鄉在很遠的地方,很少有人知道那裏。很久以前,那裏發生了戰亂,死了很多人,我逃出來了,那些人就追著我跑,我差點沒命了。後來被人販子是瀚哥救了我。”


    阿絮好奇地問:“很遠的地方?那是哪裏啊?你家鄉叫什麽名字?”


    伊夏長長歎了口氣,深情有些哀傷,撫摸身旁白虎的皮毛,“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在我的故鄉,每個人身邊都有兩隻白虎,從出身起就跟在身邊,伴隨我們長大。”


    “它就是你的白虎咯?”阿絮指著伊夏靠著的白虎問。


    “嗯。”


    “你不是說兩隻嗎?還有一隻呢?”


    “......”


    說到這個話題,伊夏沉默了,低下頭,眼裏閃著淚光,就連他身後的大白虎也耷拉下耳朵,埋頭在主人懷裏蹭了蹭。


    “死了。”伊夏扯嘴角笑:“為了救我,死了。”


    “對不起啊......”阿絮慌了神,急忙跟他道歉,“伊夏,我不是有意的。可是現在你還有這隻大白虎呀,好好照顧它,你們都會好好的,還有那個老爺爺呢,有他保護你,就再沒有人敢欺負你和大白虎了。還有啊,我和秋寧也會保護你的,秋寧是蒲牢神君,可厲害了!”


    伊夏抱著白虎對阿絮笑了笑,“謝謝你,小公主。”


    “我不是公主啦,你叫我阿絮就行了。”


    伊夏卻說:“瀚哥跟我說過,你身上有北海王族的味道,而且血統很純,所以你肯定小龍公主。”


    “北海王族?”阿絮不解,還想再問。


    “你們在說什麽?”爽朗有力的男聲響起。


    兩人齊齊抬頭,伊夏興奮地叫出了聲:“瀚哥!你終於恢複原貌了!”猛地撲進敖瀚的懷裏。


    “你你你你你,是剛才那個老爺爺?”阿絮看著眼前的突然冒出來的青年男子,詫異叫道。


    敖瀚龍角的封印被解除,恢複原本的容貌,臉上帶著自信灑脫的笑容,深紅的長發在陽光下就像燃燒的火焰。


    他對阿絮點點頭,摸摸伊夏的頭,“行了,多大的人了,還這麽愛撒嬌。”


    “嘿嘿。”伊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是看到瀚哥你終於解除了封印,開心嘛!”


    敖瀚笑著又摸了一把他的頭。


    “對了。”敖瀚對蒲說:“神君,臣下有個請求,還請神君答應。”目光落到伊夏身上。


    蒲拉住跑到身邊的阿絮的手,也看向伊夏,“請講。”


    敖瀚把伊夏牽到蒲麵前,躬身請求道:“神君,這個孩子是從一個神秘部落逃亡出來的遺孤,對於他的故鄉,敖瀚一無所知,查閱過許多資料還是沒有頭緒。”


    “神秘部落?”蒲看著伊夏微微皺眉,“伊夏姑娘,你到底是什麽來頭呢,之前身上有發-情龍息的味道,現在又有南海紅龍為你說話,你可真是神奇。”


    “哦。”敖瀚說:“伊夏身上有龍息的事,是太攀的預謀,臣下也是借用了伊夏通過龍息互換,得到了神君的龍息,才能破了女伯妖魔令的陣法。還請神君莫要怪罪於他。隻是現在臣下要把伊夏托付於神君,對神君就不當有任何隱瞞,其實伊夏他是——”


    “其實我或許不是人類!”伊夏立馬搶過話頭,使勁向敖瀚使眼色,別說啊,千萬別說我是男生啊!


    敖瀚看的奇怪,但猜到了伊夏的意思,也就沒多說了,哎,也罷。


    阿絮在一邊看著覺得好笑,不過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麽伊夏那麽怕蒲知道他其實是個男孩子呢?


    被蒙在鼓裏的蒲全然不知其餘三個人的心思,認真問道:“那關於伊夏的故鄉,有什麽線索嗎?”


    “有的。”敖瀚招來了白虎,“神君請看,這白虎便是跟著伊夏來到人界的,聽伊夏說,他們那的人,一出生身邊便會跑來兩隻小白虎,從小跟著人一起長大,直到死去,至於其他的......沒有更多了。”


    “嗯......”蒲摸了摸下巴,“這我也沒聽說過。你是想讓我幫伊夏找到他的故鄉?”


    “正是,拜托神君了。”敖瀚鞠躬道。


    蒲想了想說:“行,我找個時間去夢裏問問,看看那有沒有人知道。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我就留在瀚哥身邊好了!伯伯伯伯山,現在妖魔湧動,沒有山神鎮守龍脈,情況很糟糕的!我我我我,我要跟在瀚哥,幫他治理伯山,再說、再說,女伯還沒死呢......”伊夏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


    奇怪......


    蒲看著伊夏,怎麽覺得這丫頭這麽怕她?她有這麽可怕嗎?


    敖瀚說:“對,當初女伯因為天伯大逆不道的罪行,被連坐貶下凡間,受到龍族的詛咒,被剝奪龍身,化作人身蛇尾。”


    講到這裏,敖瀚十分氣憤,“她到了蒼苔山,暗算了我,吞食我的龍珠,封印我的龍角,把整片山脈搞得烏煙瘴氣,還把蒼苔山改名為伯山,利用攝魂術強行鎮壓山中靈物,龍脈被汙染,地下邪氣湧出把所有靈物都變成了妖魔!”


    蒲說:“我想你也正是因此,逃過了千年前的龍族大滅亡的浩劫。”


    “不錯。”敖瀚笑道:“千百年來,女伯一直用攝魂術控製妖魔,咒令都刻在妖魔令上麵,現在妖魔令毀了,我想妖魔們都急著想吃掉她吧。”


    蒲說:“你是說,鎮壓伯山的妖魔令毀了,所以現在妖魔暴動?”


    “不錯。”


    “難怪我和龍兒上山來的時候,路上憑空多了那麽多妖物,原來是妖魔令破了......”


    敖瀚立馬請罪,“可是妖魔傷害神君和白龍公主了?”


    “無妨。”蒲轉身帶著阿絮下山,“敖瀚,你可知道女伯現在可能在哪裏?我有事想問她。”


    阿絮抱住她,“什麽!她把你害成這樣,她算計你!你還找她做什麽!”


    蒲沉聲道:“我想問她,當年天伯到底為什麽要禍害龍族,又為什麽煙消雲散。”


    敖瀚也說:“這裏麵的確有很多疑點,我跟著她這一千多年,她一直說天伯是被奸人欺騙,最後還被賤人所害,她想要化龍升天的目的就是要把那個奸人給捉出來,可是她從來沒說過那個人究竟是誰。”


    蒲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覺得天伯和龍族,隻是運氣不好的頭號炮灰,肯定還有很多其他部族的悲慘遭遇為世人所不知。


    不知為何,冥冥之中,她總感應到有無數雙眼睛正在暗處窺視著她,窺視著神族,窺視著天下所有的生靈。


    “女伯是在妖魔令那裏嗎?”蒲問。


    “我猜沒錯,妖魔令出事,她肯定會趕去維護,否則妖魔反噬她鐵定沒命。”敖瀚答道。


    “妖魔令在哪?”


    敖瀚帶頭走,“臣下帶神君前去。”


    蒲抱著阿絮與敖瀚飛行,伊夏則坐在白虎背上,四人快速行進,很快便達到伯山的中央神殿。


    然而,本以為會在神殿見到女伯負隅頑抗的他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漫山遍野的魔獸屍海中央,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能從身形的氣息上辨認出那就是女伯,她的蛇尾肉末橫飛,白骨突刺,從蛇尾到臉皮全被整張剝了去。


    很顯然,這裏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無人道的大屠殺。


    看妖魔身上的傷痕,是由不同武器造成的,看來有其他人已經來了這裏,而且不止一兩個......


    阿絮和伊夏隻是覺得惡心的反胃,可蒲和敖瀚卻被震住了。


    蒲深深陷入了沉思,女伯雖然已沒了龍身,可她畢竟是天伯之女,根基深厚,再加上又修煉了一千多年,就算蒲和她單打獨鬥也不是輕易就能獲勝的。


    可現在,女伯居然暴斃屍野,還被剝了皮,這等殘暴的手法,真不知是誰做出的!


    “哎,蝴蝶!”阿絮突然指著不遠處,一頭妖魔屍體上挺著的大蝴蝶叫道。


    “真的誒,這裏......怎麽還會有蝴蝶?”伊夏也驚訝叫道。


    蒲跳過去,蹲下身看,血泊中正停著一隻色彩華麗的蝴蝶,左翼是一個形似美女的圖案,右翼則是一個骷髏頭的模樣。


    蝴蝶安靜地停在血泊裏,緩緩張合著翅膀。


    伊夏伸出手想去碰,被蒲擋開了,“別碰!”


    蝴蝶突然張開翅膀飛走了。


    “啊——”阿絮看著蝴蝶剛才停留的那灘尖叫一聲,眾人轉頭一看,原來方才鮮紅的血液已經變成了漆黑的毒水。


    敖瀚倒吸一口氣,“這毒,比太攀還狠千萬倍啊。”


    忽然,遠處的樹林裏閃過一道白影,隱約還有低沉的猛獸嘯聲。


    敖瀚立馬問伊夏,“看清是什麽了嗎?”


    “看清了!”伊夏往那個方向跑了兩步,兩眼不住放光,難以自製地激動喊道:“帝白虎!是帝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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