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著呢!”伊夏抓住他的手臂,“你呢?有沒有受傷?妖魔令的結界破了嗎?”


    佝僂人輕輕一笑,拍拍他的背,“我也好得很。”長歎一聲,看向遠方,“破了,女伯現在......估計忙著對付她的仆人吧。”


    “那就好。”伊夏也舒了口氣,忽的向他身後張望,“誒,蒲牢沒有來?”


    佝僂人拍一下他的肩。


    伊夏撓了兩下頭,“我特意繞了遠路,她們還沒到?不可能啊。”


    佝僂人笑著搖搖頭,在嘴邊豎起食指,沿著山路慢慢走下來。


    “瀚哥?”伊夏跟著他轉身,順著他走的方向看去,看到下麵山路旁樹林裏隱藏的兩個人影,不由皺了皺眉。


    看著佝僂人走過來,阿絮知道已經被發現了,急忙抓住蒲的手。


    蒲輕輕捏一捏她的手心,示意她不用怕。


    佝僂人一步一步走到她們麵前,在隔著兩棵樹的距離停了下來,身子一輕,雙膝跪倒在地上,前身貼地,匍匐向前。


    他這是——


    阿絮驚訝地看著他,又轉身看向蒲,這、這是怎麽迴事?


    蒲微微皺眉,抬起胳膊把阿絮護到身後,她也不知道這個神出鬼沒的家夥到底要做什麽,雖然這個人幫了她幾次,可是對方究竟是敵是友還不得而知。


    這時,匍匐在地的佝僂人顫抖著身子,從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話語裏卻有著掩飾不住的激動,“這麽長時間了,或許已經晚了,但是在下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現在,是在下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阿絮拉一拉蒲的衣角,滿臉疑惑,懷疑這又是什麽害人的鬼花招。


    佝僂人對著蒲行了一個跪拜禮,聲音陡然增大,“罪臣蒼苔山神,南海紅龍王氏遺孤,敖瀚,參見神龍蒲牢神君!”


    他說什麽!


    麵前這個,疑似女伯派來的奸細,居然現在正跪倒在地,聲稱自己是早已滅族的南海紅龍之後?


    這......


    著實讓蒲吃了一驚。


    “你說什麽......”蒲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仔細探查他身上的內息,可是絲毫沒能察覺出龍的味道。


    “他說的都是真的!”伊夏大聲說道。


    蒲現在十分困惑,不知道是否該相信眼前的人。


    伊夏見蒲無動於衷的樣子,狠狠跺一下腳,跑過去扯住敖瀚的鬥篷,使勁一掀,露出佝僂人常年隱藏於黑暗中的身體。


    鬥篷落在地上,同時垂在地上的還有敖瀚灰白的長發。


    饒是蒲見過許多醜陋恐怖的事物,這一次看到敖瀚的真容,還是將她的心猛烈刺激了一把。


    倒不是因為敖瀚的相貌有多可怕,而是......


    敖瀚的皮膚全部萎縮了,瘦骨嶙峋,整個人就像幹枯的書皮,臉上全是皺紋,一頭及地白發,全身上下都是衰老的痕跡。


    而在他的頭頂......


    有一對從根部斷裂,被魔咒腐蝕殆盡的龍角,從斷裂的根部結痂處,還能清晰看到血紅的符文。


    “你......”蒲瞬間明白了為什麽她不能從敖瀚的身上感應到龍族的內息,因為龍的靈力幾乎全部集中在兩個地方,一個是龍珠,還有一個就是龍角......


    就和麒麟辟邪等神獸一樣,龍天生也不喜歡被觸碰角,角對他們是很重要的東西,龍角受創,靈力銳減,龍角封印,龍息也將蕩然無存。


    失去了龍珠,還能夠重新修煉;折斷了龍角,還能夠重新生長。可要是毀了龍角角根,封印龍角,那麽這條龍便徹底廢了,它將與普通長蟲無異。


    而且龍角被毀,龍將會承受不亞於化形寒毒的痛苦,極少有龍能在被摧毀還封印了龍角的慘狀下存活下來......


    可是,眼前的敖瀚就這樣活下來了。


    蒲麵上露出痛苦又憐憫的表情,連忙將他攙扶起來,“我早些時候隻知道南海都是性情中人,一個個性子烈得很,如今看來,紅龍也還是能忍的角色,可算是讓我刮目相看。”


    敖瀚抱拳鞠躬,“讓神君見笑了。天伯一家害我龍族不淺,其女女伯更是心狠手辣,為了替天伯報仇可謂不折手段,把臣害的好苦。”


    蒲沉吟片刻,“果真是天伯老兒的孽種?”


    阿絮插嘴道:“是啊,我不是跟你說了?她還自稱什麽鎮天龍女,想要跟你這樣那樣吸幹你的龍息化龍升天去。”吐一下舌頭,“美夢春-宵啊!”


    說完阿絮自己都覺得肉麻,渾身一顫,“呃呃,真惡心。”


    “哈哈。”敖瀚抹一把白胡須,“北海家的小孩真是有趣。”


    蒲的腦袋都大了,敲一下阿絮的額頭,“淘氣。”


    阿絮才不理她,偷偷瞄了躲在敖瀚身後畏畏縮縮不敢上前的伊夏,然後把目光落在敖瀚身上。


    阿絮對敖瀚說:“哎,我本以為你是個帥哥,沒想到是個老爺爺啊。哎,老爺爺,不是說千年前龍族的滅絕了嗎,你是怎麽活下來的?還有啊,你的角角是怎麽迴事啊?”


    說著,阿絮豎起兩根手指在腦袋上比劃了一下。


    洗澡的時候,阿絮貪玩,化出龍角來玩,用龍角去頂牆,有一次把用力過猛差點把龍角給折了,痛得她哭爹喊娘的,還是蒲給吹吹才好的。


    碰一下都那麽疼,老爺爺那樣從根都裂開了,得痛死龍啊!


    敖瀚卻仰頭笑道:“我帥不帥,等會你就知道了。至於我怎麽活下來,我的角又是怎麽迴事,等會你就知道了。”


    “等會?”阿絮眨眼,“什麽等會啊?”


    敖瀚向蒲彎腰恭敬道:“神君,可還記得當初臣提出的請求?”


    蒲眼裏閃過一道習慣,“一聲吼聲。”


    “不錯。”敖瀚略微點頭,轉身指向祭台上被紅繩捆住的三座錐形石塊,“神君,請!”


    蒲看著封印也是樂嗬一笑,打趣道:“得虧龍九子裏活下來的是我,隻需吼一聲便能給了你龍族的證明,要是其他的,可不得麻煩死?”


    敖瀚應道:“可不?臣就在想,那要是饕餮神君,臣該怎麽說呢?”抬眼看著蒲牢笑。


    “那有何難,你隻管說:隻需閣下一灘口水,不就行了?”蒲滿不在乎地笑道。


    敖瀚急忙欠身認錯,“哎喲,可使不得,您真是折煞臣下了。”


    安靜片刻,蒲與敖瀚相視一笑。


    蒲的手落在敖瀚肩頭,“辛苦了。這些年來,想必你一直潛伏在女伯身旁,吃了不少苦吧?”


    敖瀚絲毫不在意那些傷痛,隻摸著封印他神力的鎮壓石,喑啞道:“我活下來了,而且一直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女伯在算計,我也在算計,她動手的這天,我也要動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你應當早些來找我幫忙。”蒲目光深沉,低聲道。


    敖瀚搖一搖頭,歎氣:“我根本沒有機會,伯山結界內,一切都在女伯的掌控之中,我被奪了龍珠,封了龍角,傷勢恢複已經耗費了一大半氣力,隻能靠妖術修行,裝作為女伯賣命,再一點點謀劃計策。”


    “不必多說,現在我來了,先解了你的封印再說。”蒲揚手示意他先打住,然後轉頭對阿絮說:“龍兒,你和伊夏姑娘先躲遠些。”


    姑娘?


    阿絮不自然地盯了伊夏一眼,分明就是個帶把的。


    伊夏隻覺毛骨悚然,拍著白虎的頭,一溜煙躲到了下麵的林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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