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青從來也沒想過,淮安王也會有死皮賴臉到讓她無從招架的一天。


    蕭燁送了藥材來之後,還不算完,此後接二連三往迴春堂親至送東西,每次來都一副深情的模樣,帶著大批護衛,很是影響醫館的生意。


    葉芷青拒絕多次未果,又不能照臉丟迴去,對他很是無奈。


    蕭燁大約沒覺得自己所做所為有何不妥,還約葉芷青出門遊玩。


    葉芷青對著他都快沒脾氣了,這種軟硬不吃的人,往委婉了說他聽不懂,或者是聽懂了也裝傻,板起臉明著拒絕不當一迴事,拿她的話當耳旁風,都快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殿下,我還要看診,再這樣下去,我這醫館就不要開了。”


    蕭燁厚顏無恥:“不開正好本王養你!”


    葉芷青沉下臉:“殿下還請把自己帶來的東西都拿走,往後也別到我這店裏來了,不然我這生意也實在沒辦法做了。”


    醫館裏的女患者們八卦能力一流,已經在推測她是不是要嫁入王府,好幾次葉芷青都聽到這些患者竊竊私語,真是窩了一肚子火。


    蕭燁對葉芷青的拒絕不當一迴事,他笑嘻嘻拖了葉芷青往外走:“既然你店裏生意沒法做了,不如咱們去玩吧?”


    他是個男人,力氣又大,葉芷青的手腕被他握的死緊,連喊:“殿下你捏疼我了!快鬆手你捏疼我了!”卻仍是被他從鋪子裏拖了出來,完全是一副強搶民女的架勢。


    蘇銘宋魁等人試圖上前去阻攔,卻都被王府護衛給攔住了,葉芷青連個丫環也沒帶,生生被蕭燁給拽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周琪恨的跺腳,靜月在旁小聲嘀咕:“小姐……咱們要不要迴府告訴少將軍?”


    “告訴他有什麽用?大哥若是有意,早就跟郭思晴退婚,娶了葉姐姐了。我算是瞧明白了,他根本就是在拖延,與其拖著葉姐姐,還不如讓她另擇他人呢!”她是個火爆性子,實在不太習慣拖拖拉拉。


    靜月為周鴻辯解:“少將軍……也有他的苦衷吧?跟郭家退婚,還不能得罪郭家,也要想個周全的法子。”


    周琪神色詭異:“靜月,你不會是看上我大哥了吧?”


    靜月頓時尷尬不已:“小姐你胡說什麽呢?”一張小臉漲的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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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鹽運使司府衙裏,周鴻正揮筆寫一封家書。


    周夫人譴責的信一封接著一封,先是女兒離家出走,接著是兒子不肯把女兒送迴明州,還招來親家母郭三夫人的信,信裏對周鴻極為不滿。


    周夫人對自己精心挑選的兒媳婦很是滿意,郭思晴符合她對未來兒媳婦的所有設想,家世不錯,樣貌才情教養,乃至於做母親的對周鴻讓郭三夫人下不來台頗有微詞。


    周鴻筆走蛇龍,等紙上的墨跡幹了之後,便喚梁進侍候:“盡快將信交到父親手裏。”這封信是寫給周震的,將郭三夫人來揚州之後聽從喬立平教唆,對鹽務之事指手劃腳,以姻親之名試圖讓他聽從於喬立平。信的最後還將周夫人蓄意侮辱葉芷青之事袒露,將二人棒打鴛鴦,請示周震決斷此事。


    才將梁進打發走,外院的小廝就來通傳,喬立平派人送了帖子,請他傍晚前去遊西湖。


    時近初秋,暑熱終於降了幾分。自上次查封藥膳坊一事之後,周鴻與喬立平的關係便進入了嚴冬。使司衙門的官員有一小撮搖擺不定,騎在牆頭看兩位上司過招,隻等決出勝負。另有一部分屬官是喬立平的忠實擁躉,利益與之休戚相關,都是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盼著周鴻盡快結束任職期,或者犯了大錯被趕迴東南水軍營。


    兩人之間冷了這麽久,喬立平既然先給了台階示好,周鴻便順著他給的台階往下走,吩咐護衛備車,前往西湖。


    西湖堤上楊柳依依,細雨霏霏。周浩撐傘隨侍在側,向著畫舫走去,還感歎這雨來的不是時候,出門的時候都是晴天,到了湖邊就下起雨來。


    喬立平帶著幾名心腹站在船頭接了周鴻入內上座。周鴻放眼艙內,今日前來的除了一部分鹽務官員,竟還有好幾名大鹽商位列其中。諸人落座之後笙竹歌喉響起,舞伎美婢漸次入場,畫舫緩緩駛入湖中。


    煙雨如霧,喬立平數次向周鴻敬酒,當著座中諸人,周鴻自不會給他難堪,二人言笑晏晏,倒好似把酒言歡,將前仇都泯了。


    座中諸人觀兩人神色,也漸次鬆了口氣,席間觥籌交錯,漸次熱鬧了起來,更有玉手美人手執酒壺隨侍在側,媚語嬌言向周鴻詢問:“奴家再為大人斟一杯酒可好?”


    周鴻略一點頭,那美人便斟了淺淺半杯酒,大著膽子親自送到了他嘴邊,雙目楚楚,如水波蕩漾,整個身子似乎也柔弱無骨,往他身上靠了上去。


    喬立平笑吟吟看著這一幕,還有鹽商湊趣:“慕姑娘莫不是對周大人有意?”


    慕秋月低垂著一截玉白無暇的脖頸,半邊臉頰湧上緋色,此時無聲勝有聲,湊趣的鹽商便大膽向周鴻建言:“慕姑娘平日裏隻彈琴對詩,卻不曾陪侍。大人若是喜歡,不如將她帶迴去隨侍?”


    周鴻沉吟不語,慕秋月已經貼到了他身上,忽聽得畫租舫外麵喧嘩不已,有護衛大聲嗬斥,兵器相擊之聲不絕於耳,有小廝快步進來,向喬立平耳語。


    喬立平麵上陰晴不定,餘光卻不住去瞧周鴻的麵色。


    周鴻一把推開靠上來的慕秋月,麵色沉肅,心裏無數個念頭盤上來:喬立平恨他入骨,難道今日擺的是鴻門宴不成?


    慕秋月訝然抬頭去看他,男人英俊的臉龐之上並非是對她的厭惡,而是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心下悄悄鬆了一口氣。


    畫舫裏已經躁動不安,鹽商與不少屬官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交頭私語,也有各家隨行的小廝進來悄悄迴話。很快周浩也匆匆進來,俯身向周鴻耳語:“大人,外麵有十來個人,好像是早就埋伏在畫舫上的,大罵喬大人以前與鹽幫勾結,現在卻想斬草除根……”


    周鴻霍然起身:“本官原來就是武將,既然外麵生亂,諸位不如且就在艙裏安坐片時,本官去去就迴!”


    “大人怎可一人涉險,不如由下官相陪!”喬立平起身,緊跟著周鴻向艙外而去。


    其時外麵雨勢漸大,方才艙裏管弦絲竹,輕歌慢舞吵成一片,竟將畫艙裏隔絕成一個獨立的世界,竟不察外麵雨落湖心的密密聲音。


    周鴻個高腿長,急步而去,喬立平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心急如焚,肚裏不知道罵了多少聲娘。兩人身後還跟著三兩名膽大的官員。他們是文官,碰上刺殺之事,多是往侍衛身後躲,但今日有周鴻衝在前麵,他們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就怕在上司麵前落下個膽小如鼠的印象。


    這艘畫舫很大,前麵甲板之處此刻正打鬥成一片。


    周鴻此行隻帶了周浩一名護衛,此刻正隨侍左右,而甲板上的這些護衛們明顯武力值不夠,以周鴻多年在海上剿匪的經驗來看,這些人明顯是長年做著刀口上舔血的營生,出刀又快又狠。


    為首的一名穿著短打的漢子,似是船工模樣,見喬立平尾隨一名年輕的官員露了頭,頓時大喊一聲:“姓喬的,你當初賺錢的時候就需要我們兄弟賣命,為你賣私鹽賺錢,現在風頭緊了就不管我們兄弟的死活了是吧?”


    喬立平麵色極為難看,暴怒著吼了迴去:“胡說八道!本官朝廷命官,難道不知道販賣私鹽是大罪,就憑你們的胡亂攀咬,難道就能汙蔑了本官不成?”


    周鴻側頭看他:“喬大人你看這——”


    “周大人,這些刁民胡說八道,你可千萬別信他們。本官在兩淮鹽道多年,兢兢業業,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私鹽販子,他們這才趁機來報複!”


    “喬大人說的是。”周鴻麵朝場中打鬥的這些人,語聲不疾不緩,似乎根本沒有為這些人的蠱惑而對喬立平疑心,還吩咐那些護衛:“還不快將這幫刁民給拿下?你也下去助他們一臂之力!”後一句話卻是對周浩說的。


    有了周浩的加入,甲板上勝負漸分,那幫人眼見不敵,丟下受傷的同夥紛紛跳水,落入湖中,如遊魚一般不見。


    喬立平帶來的護衛有不少都受了重傷,甲板上狼藉非常,而那些前來鬧事不能跳湖逃走的漢子足有三四名,大約是猜測到自己落在喬立平手裏也活不長,竟然紛紛自戕而死。


    此刻湖心畫舫大部分都早已經迴航,唯獨不遠處有艘畫舫漸漸靠了過來,兩艘畫舫離的足有十來米遠的時候,便聽到對麵畫舫上的人在喊話:“對麵的可是周大人?我家王爺有請!”


    周浩亦迴話:“正是我家大人,對麵可是淮安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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