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番國使臣來的消息很快傳到臨安各角。


    若是放到往常,臨安的百姓早就相互推搡,伸著脖子在路邊等著了。


    然,此刻大多都提不起情緒。還沒緩過勁來。


    有痛心疾首的。


    ——“你怎麽還在納鞋,不去街上看看?”


    ——“看什麽看!看什麽看!我難受著呢,給兒子相看好的姑娘,不久前在梵山寺待過,我糾結著要不要親事作罷。那姑娘是真不錯,偏偏名聲有了汙點。”


    也有強詞奪理的。


    ——“聽說番國使臣來此是為了聯姻。你說是哪個公主會嫁過去?”


    ——“別說了,我想到東瀛就犯惡心。”


    ——“嗯?可這是番國!”


    ——“我覺著,都不是好東西。”


    更有提都不想提的。


    ——“使臣……”


    ——“別說了。我近日乏了。池興勳被顧世子的狗再啃一口,我都沒興致了。”


    因此,街道隻零星站著幾個人。冷清的一陣風刮過,讓人後背發涼。


    使臣小心翼翼:……他們是被不待見了嗎?


    一行人,皆變得戰戰兢兢。


    國公府。


    阮蓁傷口處理得當,這幾日能自個兒下床走動了。


    她一身杏黃緞麵底子刺繡交領長襖,下配月色雲棉長裙。腰間係著素白半月水波腰封。


    身上配飾極少,三千墨發用一根係帶鬆鬆綁著,發間別了跟一根芙蓉簪。


    腰間掛著香包,還有一枚白玉。


    腰如約素,黛眉杏眸,靡顏膩理。


    端是嬌美。


    她懷裏抱著笨兔子,聽著顧淮之道。


    “你在府裏待著,我和娘去去就迴。”


    阮蓁小幅度點了點頭。


    “嗯。”


    顧淮之到底記著慕寒生的話,即便覺得可笑,但看著阮蓁乖巧的模樣也不知怎麽了。


    男人負手而立,清胄貴氣,他神差鬼使道。


    “不讓你去,是顧及你身子未痊愈。你莫多想。”


    阮蓁點點頭。


    “嗯。”


    顧淮之神色淡淡,清了清嗓子。


    “你也別聽外頭胡言亂語,我同周媛並不熟。”


    阮蓁奇怪的看著他,而後又點了點頭。


    “嗯。”


    顧淮之又慢吞吞補充一句:“同旁的女子也不熟。”


    阮蓁揉著兔子的腦袋,都懶得應了:“你還不走嗎,別讓幹娘等。”


    顧淮之眯了眯眼。顯然神色冷了下來。


    “你就沒有旁的要對我說的?”


    “有。”


    阮蓁有些不好意思,希翼的抬頭望著他,眸光瀲灩:“宮裏的點心好吃,你能給我帶些迴來嗎?”


    顧淮之應當開心的。


    畢竟阮蓁是真的懂事。


    沒讓她去,也不鬧。


    甚至在他嘴裏聽到旁的女子名字都沒有半點反應。還笑吟吟讓他帶點心。


    她是真的不吃醋。


    顧淮之抿了抿唇。卻突然有些膈應。


    她怎麽可以不吃醋?


    以往顧赫在外,多逗留片刻迴來,盛挽都要問東問西的。


    甚至恨不得追問個底朝天。


    阮蓁這是相信他,還是說……壓根不在乎?


    顧淮之周身的氣壓低了下來,他一把攥住女子皓腕,突然間改了主意。


    “你同我一起入宮。”


    阮蓁不解,但到底什麽也沒問。


    隻是溫聲道:“好。”


    ————


    國公府外停靠的馬車早就等候多時。


    盛挽綾羅綢緞,身上配飾無一不精美。她站在府外望著冷清的街道。


    她嘴角揚著嘲諷。


    “永安侯府的人已經入了宮?”


    孔婆子低垂著眼簾應:“是。範公子也去了。”


    盛挽哼了一聲。


    也是,丟了這麽大的臉,已然沒法在臨安立足,然,若不坦坦蕩蕩出現在眾人視線,這侯府定然敗落的更為厲害。


    徽帝為了彰顯仁德,甚至默許,範坤可多在家中歇息調整。


    盛挽輕飄飄道:“這範坤日日買醉,整個侯府都似變了天,不過倒也奇怪,前些日子他不慎掉入河裏,救上來後,次日一早就去宮裏當差了。”


    孔婆子道:“可不是,就連街上有頑童喊著他太監,他都仿若未聞,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說著,孔婆子湊上來小聲道。


    “不過,隔了些日子,那孩子就沒了。”


    盛挽還是頭一次聽說這話,微微一愣。


    孔婆子繼續道:“都在傳說是孩童貪玩,被失控的馬一腳活生生踩的沒了生息。”


    可這裏麵沒點貓膩誰信呢?


    “這事,怎麽不曾聽你談起?”


    孔婆子搖搖頭:“駕馬的池家那位,尋常百姓還能拿他如何?他高興些施舍點銀子,權當打發了,若不高興,還會波及定罪孩童的家人,這件事愣是無人敢再提。”


    何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告池興勳不顧人命,傷天害理的不在少數,可哪一個不是被衙門的人打的鼻青臉腫扔了出去?


    盛挽麵露厭惡。


    那些吃著飲百姓血的勳貴,絲毫不見人性。


    這就是徽帝奪來的江山,百年基業,被他霍霍成什麽樣了,若不是他無能,這些朝臣怎麽敢!


    盛挽冷著一張臉:“且看他還能囂張幾日,這種人我提一嘴都嫌髒。”


    正說著話,就聽身後阮蓁的嗓音。


    “幹娘。”


    盛挽迴頭,見是她後,笑開。


    她眼珠子一轉,在阮蓁同顧淮之身上打轉。


    她先是嗔了顧淮之一眼:“本就該這樣,哪有把蓁蓁一人留在府裏的。你也舍得。”


    說著,她眉心一蹙。


    “顧淮之!”


    “你怎麽就不知道扶著些!”


    阮蓁提著裙擺,走的很是小心。


    她衝盛挽道:“是我不讓他扶的。”


    盛挽才不信!


    她隻是冷冷的看著顧淮之。


    顧淮之抿唇,憋屈。


    慢吞吞道。


    “確然是她不讓我扶。娘用眼神剜兒子作何?”


    盛挽才不聽。


    “她不讓你扶你就不扶了,你這會兒就這般實誠?”


    顧淮之算是反應過來了。


    盛挽的強詞奪理,他是說什麽都是錯。


    顧淮之:……行吧。


    阮蓁一愣,她努力消化著盛挽前不久教的。


    ——雖說正妻得端莊,但端莊是給外人看的,私底下當男人的麵該矯情就矯情,該鬧就得鬧,男人就吃這一套。


    阮蓁沉默的覷了顧淮之一眼。


    這廝平素張嘴就能氣死人不償命,此刻卻緊緊閉著。


    所以,顧淮之真的吃這一套?


    阮蓁想,她好像學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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