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為什麽?”


    “原因暫時還不清楚……但他們現在不知所蹤。使者倒是先一步找到了黑幫的營地,主教大人趕到時,那裏已經沒有活人了。”白袍神官頓了頓,“惡棍的下場。”


    黑幫?我還從未見過那種東西。四葉領沒有這些人生存的土壤,但威尼華茲不同。“好樣的。”少女下意識的有點畏懼,白之使真是幫了她的大忙。隻是惡棍也需要法律來審判。丹爾菲恩告訴自己,別忘記你的立場。


    臥室陷入了沉默。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神官小姐?”


    阿拉貝拉麵對伯爵的委婉暗示不為所動。“在篝火鎮裏,我們聊的不那麽盡興。”她打定主意不會這麽離開。雖然她也知道丹爾菲恩不可能再像在綠薔薇城一樣逃開了。“還是關於教堂的事,我希望得到您的首肯。”


    光輝議會打算在冰地領設立分會和教堂,丹爾菲恩至今沒有想過竟會有人提出這樣的要求。奈登爵士立刻在會議上表示讚同——丹爾菲恩簡直想要打開他的腦瓜,看看裏麵裝的都是些什麽糨糊。


    “小事一樁。”他代表伯爵表態時,冰地領的領主大人就坐在他旁邊。奈登爵士處理一些瑣碎的小事不成問題,可在攸關領地安穩的重大決策上,就連還未成年的丹爾菲恩都比他看得清楚。


    若非安莎拉住她,少女也許當場就會站起來反駁了:冰地領向來是王國都不幹涉的信仰自由地,教堂的設立並非由領主做主,而基本是領民自建。蘭科斯特家族親自定下法律,將大小教堂的建築費丟到了他們的領民頭上。


    而現在威尼華茲的信仰:國教蓋亞教會暫且不提,就連僅次於美德女神的貝爾蒂都沒幾間氣派的教堂——最大的一所還是因為獵魔運動結束,人們為他們的小領主新蓋出來的。幾小時前,丹爾菲恩選擇在那裏接受領主上任的儀式。


    想要被冰地領接受,就必須戴著“貝爾蒂的諾恩”這樣的名號。丹爾菲恩覺得相比於討好當地態度不冷不熱的蓋亞女神的神父阿利克,還不如得到威尼華茲人的擁戴。後者完全是輕而易舉,還可以分流蓋亞教會的信仰。如果奈登爵士與阿利克攪和到一起,她就能借住貝爾蒂的教會看到事情的真相。


    新的信仰的傳播對她而言是好事,可要是必須以人們的信任為代價,那還不如不答應。光輝議會在獵魔運動後,居然還敢堂而皇之的提出建立教堂的要求,丹爾菲恩一時間覺得自己沒把威尼華茲原有的光之女神的傳教士逐出領地都是極為寬容的舉措了。


    打斷會議對於參與者而言不容易,但卻十分必要。安莎把一杯奶茶灑在了她的裙子上,丹爾菲恩沒有給女仆任何提示,比如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條裙子之類。這不能怪安莎。總之事情結束後,她在臥室裏心滿意足地換上睡衣,白袍神官則像個幽靈般敲開了伯爵的房門。


    “瑞茜小姐,你知道的,這事沒得商量。”


    她決定用一句話結束爭論。“修建教堂並不困難,難的是不讓它在第二天就被憤怒的領民拆垮。這裏不是四葉城,更非讚格威爾。威尼華茲每天都會發生十幾起謀殺案,而在其中因為偷偷信仰露西亞而招來殺身之禍的倒黴鬼能占三分之一。”


    當嚴峻的情勢展露在神官麵前時,她的神情十分寧靜。“這正是我提出請求的原因。”阿拉貝拉慢慢地說,“如果人們抵製議會到了因信仰而殺人的地步,就更應該有人來告訴他們真相。引導他們,糾正他們,告訴這些可憐人什麽才是正確的道路。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我想你肯定沒讀過威尼華茲治安局的卷宗。”


    “在得到領主的準許前,我不會逾越規則。”


    “感謝你的尊重,阿拉貝拉。”少女稍微放軟了語氣,“一些小事我樂意給你們行方便。”否則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把我當成吉祥物?“那你一定也不清楚,幾星期前威尼華茲就發生過可怕的事:一名露西亞傳教士的屍體被發現在胡同裏,他是被活活燒死的。”


    “女神啊。”女神官低唿一聲。


    “經過治安局的調查與阿利克神父的協助,我們得以發現兇手是個狼人——這樣的神秘種族你們一定比我更了解。威尼華茲在克羅卡恩時代就是狼人的聚居地,所幸他們從不越過白天與夜晚的界限,老老實實的作為都市傳說存在……可他們是碎月的信徒,對露西亞和祂的太陽並無好感。想指望我改變他們千百年來的信仰,這事兒連貝爾蒂都做不到。”


    阿拉貝拉想說什麽,但丹爾菲恩沒有給她機會。“冰地領不是四葉城。”我來之前做的功課可比你多,少女放下已經冷掉的酒。“設立光之教堂不會成為友好的開端、宣布真相和議會苦衷的平台,阿拉貝拉,它會成為威尼華茲動亂的源頭。我是這裏的領主,我得對那些泥腿子和認死理的傻瓜們負責。他們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仇恨的宣泄。”


    “改變人們先入為主的觀念實在很困難。”女神官咬著嘴唇,“可如果一味地逃避,仇恨就永遠不會解開。”


    “你還不明白嗎?這不是逃避,而是人們聽不進去。威尼華茲人不是自由人那麽簡單,你得慢慢來。”


    阿拉貝拉離開房間時,丹爾菲恩舒了口氣。她沒什麽熟練的推讓手段和技巧,所以站在同伴而非談判者的立場上勸說,對付白袍神官這樣單純的人反而更顯效果。換成愛德格主教,我可沒法這麽糊弄過去。


    壁爐裏火光正熾。丹爾菲恩嚐了嚐冷葡萄酒,午夜的燭光令她迴憶起火花盛宴的煙花。木窗也許能比玻璃更防風吧,但我還是想看看窗外的風景。她係緊坎肩的束帶,端起酒杯,打開木栓。可與此同時,門也自己開了。


    女神官去而複返。


    “瑞茜小姐。”冷風撲麵,但冰地領的新任伯爵已經克製不住自己的怒火了,“你不能——”


    但神官踩著地毯衝到窗邊,“黑月之潮!”半個城堡都能聽見她的唿聲。“那是投影,即將來到威尼華茲的投影!天啊,神秘之地正在擴散!”


    丹爾菲恩猛然轉頭,望向窗外。一道銀白的光柱衝天而起,將夜幕筆直地裁成了兩半。


    ……


    光霧散去時,尤利爾還怔在原地。


    這怎麽可能呢?他不斷詢問自己,喬伊怎麽可能被奧蘿拉抓住?她在空境麵前本應毫無還手之力。他完全搞不懂了,這到底是怎麽個見鬼的事實?!


    嘩啦一聲響。“尤利爾!尤利爾?你還好嗎?”光元素從半空中墜下來,砸進一堆碎石和冰塊裏。他呻吟著爬起來,唿喊同伴的名字。“梅米?使者大人?”


    “約克!”尤利爾沉浸在誓約之卷的副作用中,差點沒聽出來是誰在叫自己。“你去哪兒了?”他跪在地上喘息。


    “我把冰砸開了……不,是它自己碎掉的……見鬼,我變成元素態,結果成了琥珀裏的小蟲。”


    “變不迴來了?”


    “看樣子我形容得沒錯。”冒險者心有餘悸。他提著劍環視一周,“發生什麽了?”


    “尼克勒斯。他帶走了梅米……和白。”


    傭兵吃了一驚。“他怎麽能辦得到?”


    “他能讓你在元素態無法轉變……或許阿蘭沃之王是超越空境的神秘者。隻剩下火種也足夠對付我們。”


    “火種?”傭兵搖搖頭,“要是他有那能耐,幹嘛還要跟我們廢話?”


    “複活需要三個條件,其中一個是固定的時間。”


    “你不了解我們,尤利爾。西塔,不,全部的元素生命,我們的狀態轉換可能會被更高等級的神秘打斷。我開始以為是使者大人發動了魔法。”約克解釋,“所以對方沒準隻是空境。”


    “於我而言,空境或更高都一樣。”


    尤利爾的狀態不妙,但這話簡直就是至理,冒險者也想不到任何勸說的話了。“我們無能為力。”學徒說,“要怎麽才能阻止尼克勒斯?我看到白一動不動,連空境都沒有辦法。”


    “肯定有辦法。”約克把他扶起來。


    辦法當然有,辦法總是有。重點是我想象不到。尤利爾靠著牆。誓約之卷恐怕不能再用,它完全就是時靈時不靈;箴言騎士的力量有待學習,但妖精和阿蘭沃的精靈王沒給他時間;至於約克……空境都派不上用場,他也不過是送死。尤利爾十分清楚,梅米與喬伊對他們有用,而自己活下來隻是因為命大。約克若是要與尼克勒斯跟奧蘿拉正麵放對,水妖精自己就足以收拾他。


    “他們到哪兒去了?”


    “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他迴答,“但我猜他們應該在卡瑪瑞婭的王宮,就是那道光柱的所在。”


    冒險者想也不想,直接拔劍。“那我們……”但他立刻被尤利爾按下來。“這樣的辦法不如不想。”


    “可——”


    “我知道我們一定要過去,約克!但那是為了把梅米和白救出來,而不是白白送命!”他有點不耐煩了,為什麽這家夥就不能動動腦子,莫非元素生命沒有這種構造?“給我點時間,約克。”


    冒險者也十分惱火:“我可沒時間給你。呆在這裏你想不出辦法,繼續呆下去你就能想到了?比起想,我更願意做!”他瞥了一眼尤利爾肩膀和手臂的傷口,“你先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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