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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緩口氣,過幾日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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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府的女眷之中,過世的吳氏太太追過一個誥命,去了嶺西的塗氏也受過封,隻不過她之前常年不在京中,也沒有入過宮。


    大趙氏是有誥命在身的,但她隻有在外命婦入宮請安之時隨著老祖宗去過,況且,她現在還在牢獄之中。


    除了老祖宗自己,也隻有因為賢妃娘娘得寵而經常出入宮闈的柳氏最曉得宮裏規矩。


    老祖宗看了一眼一旁沉穩的楚維琳,這孩子懂事歸懂事,卻是從未麵見過聖上的,在那一位麵前,一個不小心流露出來的神色就可能招來禍事,老祖宗不敢冒險。


    柳氏低眉順目,道:“老祖宗,我的那點兒心思瞞不過您,那畢竟是我親姐姐,她幫我,我怕她受連累,她不幫我,我心裏又要堵得慌,真真是……”


    老祖宗笑了,笑容幾分無奈幾分了然,她進宮裏是去見她的那位太後叔母,是見她的皇帝弟弟,明知天家無情,卻不得不拚一次,求他留給常家一條路。


    在宮門處等了半個時辰,才有內侍出來迴話,說是惠安宮裏請老祖宗過去。


    能見到麵,總算不是最遭的。


    老祖宗踩著腳踏下車,楚維琳扶她上了宮裏備下的轎子,柳氏笑盈盈的。暗暗給幾個內侍宮女都塞了碎銀子。


    柳氏自個兒也上了轎子,掀開簾子一角與楚維琳道:“我會照顧好老祖宗,你們莫要擔心,就在城門候著吧。”


    楚維琳應了,和常鬱昀一道目送著兩頂轎子消失在宮道之中。


    今日下過雨,太陽被遮在了厚厚的雲層後頭,天色也比平日裏暗得快些,宮道上的燈柱內,一支支蠟燭依次亮起,宮門上的侍衛換了班。


    楚維琳站了會兒。常鬱昀握住了她的手。道:“去車上等吧。”


    “老祖宗她們會去多久?”楚維琳偏過頭問常鬱昀。


    常鬱昀垂眸,他也說不準。


    按說,已經要到了宮門關閉的時候,宮門一關。若非軍機要事。輕易不得出入。


    老祖宗和柳氏總不會宿在宮裏吧……


    夫妻兩人上了車。楚維琳依著常鬱昀坐,手叫他握著,掌心溫暖。


    此時他們都幫不上忙。隻能等著老祖宗和柳氏的消息,頗有些盡人事聽天命的味道。


    楚維琳半閉著眸子,她的腦海之中,前世常府抄沒時的場麵曆曆在目,那時環繞著她的大仇得報的感覺,如今卻是半點體會不到了。


    趙氏一族要怎麽收場,那與她無關,但她不能在此刻讓常府覆滅,她有丈夫、有孩子要守護。


    於楚維琳如此,於常鬱昀也是一樣。


    家破人亡的痛楚,沒有人會願意再品嚐一遍。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前世事體,而是靜靜等著。


    常鬱昀的衣服是出府前剛剛換上的,上頭有淡淡的皂角味與熏香味,熟悉的味道叫楚維琳漸漸安下心來,唿吸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平緩綿長。


    楚維琳淺淺入睡。


    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前世一切的一切翻湧撲來,她夢見了秦大人,夢見了積雪無人清掃、寂寥一片的常府,她夢見了地牢裏痛心疾首的常鬱昀,她還夢見了一些她沒有經曆過的事情。


    她夢見了砍頭的法場,夢見了流放的腳印,那些陌生的場麵讓她整個心都揪了起來。


    楚維琳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她就是醒不過來。


    直到她又一次看到了死氣沉沉的常府,一個身影,一個她辨不清男女的身影緩緩走入常府,如雪後那一日的她一般,審視著空無一人的常府後院,而後,輕輕笑了。


    楚維琳猛然驚醒過來,喘著氣瞪大了眼睛。


    常鬱昀正小憩,叫她的動靜驚了一驚,一把摟著她道:“怎麽了?”


    楚維琳深吸了一口氣,緩了一緩,才平靜下來:“我沒事。隻是夢見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常鬱昀替楚維琳理了理額發,指尖觸碰到的額頭上細細密了一層汗,他掏出帕子來替她擦拭:“魘著了?”


    楚維琳輕咬下唇,她想迴憶起夢裏最後出現的那個身影,卻是沒有一點兒頭緒。


    不過,這本就是一場夢,她從未經曆過那些,便是看清了那個身影,也做不得準。


    那隻是她內心深處的鏡像投映,是她內心裏在懷疑的人,她看不清,是因為到現在,她也沒有一個尋找幕後之後的確切方向。


    她依著常鬱昀,順口問道:“前世我死後,又發生了些什麽事情?”


    常鬱昀一怔,攬著楚維琳的手箍得越發緊了些,他輕輕啄了啄她的額發,道:“那之後的第三日,我就離京了,一路往北疆去,直到三個月後,重病不起,睜開眼來,就是黃粱一夢。兩地相距千裏,京城裏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隻不過,定了斬立決應該都逃不脫。”


    “那伯娘叔母她們呢?嫂嫂們呢?”楚維琳又問,話一出口,常鬱昀還未迴答之前,她自己先皺起了眉頭,反手握住他的手,道,“如果說,前世常府裏,有一人能夠全身而退,你覺得是誰?”


    常鬱昀望著楚維琳晶亮的眼睛,心中一動,腦海裏卻是劃過了幾個不同的人選。


    “一個是塗氏,父親畢竟是朝廷命官,雖遠在明州,可他是男丁,脫身的機會不大,但塗氏是可能脫身的,還有七弟與五妹妹。”


    這個答案楚維琳讚同,山高皇帝遠。明州與京城也是千裏之遙,隻要提前收到了消息,塗氏完全有時間帶著常鬱晚和常鬱曜避難,常恆淼落網時隻要交出三具分辨不清的屍體,又有誰能夠斷言這幾人不實?就算還是成了逃犯,卻能夠活下去。


    “另一個是六叔母,若是賢妃娘娘設法救她脫身,她也並非沒有機會。隻不過……”常鬱昀頓了頓,道,“賢妃娘娘真的敢嗎?”


    楚維琳對此也有些吃不準。後宮裏的爭鬥更是殺人不見血的。賢妃與皇後相爭,她會賣一個大破綻給皇後嗎?即便是親妹妹,賢妃娘娘會這麽不管不顧嗎?


    再說了,柳氏即便能脫身。常恆逸呢?她親生的常鬱明和常鬱曚呢?作為一個母親。難道能不顧兒女而苟活?


    楚維琳設身處地地想。換成了她,她是半刻也活不下去的。


    再說塗氏,前世的塗氏根本沒有迴京。她一個遠在明州的女人,又怎麽做那背後的黑手?


    這麽一想,這個問題由繞迴了死胡同裏。


    楚維琳歎了一口氣,興許那人是恨常府入骨,便是賠上自家性命不要,也要與常府同歸於盡了。


    外頭傳來更鼓梆梆聲。


    過了一更了,車外已經黑透了,楚維琳掀開車簾子看了一眼,天空烏壓壓的,尋不到半點兒星光。


    車把式道:“五爺、五奶奶,再過會兒,街上該宵禁了。”


    常鬱昀心裏也清楚,可老祖宗和柳氏還在宮裏,他們隻能等著。


    又過了半個時辰,宮門緩緩啟開了一條縫。


    車把式喚了常鬱昀一聲。


    常鬱昀下了車,迎了上去。


    老祖宗和柳氏從轎子上下來,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柳氏照例塞了碎銀。


    楚維琳迎了老祖宗上了馬車。


    車上沒有外人,強撐著的老祖宗忽然泄了氣,疲憊不堪。


    柳氏見此,眼眶發紅,見常鬱昀和楚維琳都望著她,她趕緊道:“總算不是最糟,咱們先迴府裏去,府裏還等著咱們的消息呢。”


    不是最糟,那就是還不至於落到抄家滅族的地步,常鬱昀暫時鬆了一口氣,翻身上馬,護著馬車迴府。


    馬車一路行到了鬆齡院外頭。


    鬆齡院裏燈火通明,常恆翰和兩個弟弟候在院外,見老母親疲乏,上前扶住了她。


    楚倫歆整理好了羅漢床,伺候老祖宗躺下,又墊了幾個引枕,讓老祖宗盡量舒服些。


    老祖宗眯著眼睛,看了眾人一圈。


    柳氏代替老祖宗說了麵聖的情況。


    柳氏陪著老祖宗去見了太後,太後曉得她們來意,倒沒有拒人千裏之外,而後,老祖宗是獨身去見皇上的,柳氏沒有被傳召,就去了賢妃那裏。


    柳氏並不清楚老祖宗與皇上說了什麽,隻是後來聽老祖宗說,隻要常府自個兒拎得清,還有一條活路。


    等柳氏說完,老祖宗看了常鬱曄一眼,而後對常恆翰道:“趙家的事情,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恆瀚,明日一早便上折子吧。”


    常恆翰身子一僵,他明白老祖宗的意思,常府要避嫌了,聖上需要他抱病“讓賢”,不僅僅是他,連在明州的常恆淼,也不會繼續官運亨通下去。


    不過,比之大災大難,這等退讓算得了什麽,常恆翰曉得輕重,點頭稱是。


    “我們常家風光了幾十年,是時候退一退了,起伏難免,最重要的是保持本心,謹言慎行,莫要再添禍事。”老祖宗沉聲道,“尤其是鬱暉,再鬧出從前一般的事體來,別說保不住你,一家老小都要一並賠進去了。”


    常鬱暉低下頭,並不辯駁,道:“孫兒知道。”


    “行了,都下去歇了吧。記住,約束自己,約束好身邊的人,這個坎兒,隻要能走過去,我們常家,在往後,一樣能風光。”


    老祖宗說完,便讓眾人都退下了。


    段嬤嬤坐在一旁,仔細替老祖宗按腿。


    老祖宗緩了會兒,等精神稍稍好些了,低聲問道:“都收拾好了?”


    段嬤嬤手上動作不停,她伺候了老祖宗半輩子,最曉得下手的輕重,她道:“整個院子裏都翻查了一遍,沒有再找到什麽。”


    “還是仔細些為好,畢竟,那一位的心思……”老祖宗歎了一口氣。


    今日能穩住聖上,與老祖宗的關係並不大,作為臣子,無論表多少忠心,在上位者眼中,都會存了一絲疑慮,太平時還好,一旦到了多事之秋,難免會破壞了平衡,況且,隻是趙府落難,還未牽連到常府,老祖宗心急火燎地去,在聖上心底,說不定還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可她又不能不去,賭聖上相信常府,賭聖上會顧及著她這位堂姐,老祖宗可沒這個底氣。


    真正讓聖上顧忌的隻有太後。


    太後是明白人,她不喜歡長篇大論,隻問了皇上一個問題,若皇上處在常家這個位子上,會不會去勾結永王的舊部。


    答案簡單明了。


    常府能得的榮耀,已經全有了。


    勾結永王,常家做不了九五之尊,依舊是別人的天下,他們隻能有一個擁立之功,可常府與其他妄想讓永王的血脈承繼大統的人有一個最大的不同,他們有別的選擇——柳賢妃的兒子。


    小皇子年幼不假,但聖上還在龍虎之年,十五年後,二十年後,這個江山到底會落在誰手上?


    常府護著小皇子一步步向前,可比推出永王的那個小兒子來得可靠得多。


    兔死狗烹,永王家的小兒子登基,常府前途未必光明,但小皇子若承繼大統,柳賢妃貴為太後,難道會為難親妹妹一家不成?


    但這個答案,並不能徹底消了聖上的疑心,聖上隻是不願意傷了太後的心。


    永王和聖上都是太後的親兒,她當年疼愛永王更甚,看著他們親兄弟相爭,太後傷透了心,即便她明白這就是皇家,但骨肉親情依舊是她難以割舍的。


    太後隻保住了永王的幺兒,永王的死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即便母子之間再不提及,可那根刺依舊在那裏,不曾消失。


    太後不信常府會牽連其中,聖上若一意孤行,傷了這一位“皇姐”,太後便是無能為力,也會傷心。


    聖上隻是顧忌母子感情,才暫且放過了常府。


    可君心難測,興許下一刻就會改了主意。


    老祖宗必須慎之又慎。


    段嬤嬤知道老祖宗的意思,點頭道:“叫人看守著了。”


    “該處置的便處置了吧。”老祖宗道。


    “那個莞馨,已經處置了。”段嬤嬤道,“也查了家廟,她和那個跛子錢七私通,按著規矩辦了。”


    老祖宗頷首,這個罪名倒是不錯的,莞馨知道得太多,是決不能留下的,至於其他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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