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湞踏上了前往黠戛斯之路,而這也宣告了這場蟬與螳螂和黃雀的演出終於落下帷幕,正因李湞深知灤倉對於契丹人有著難以抵擋的誘惑,才使得耶律撒剌甘心情願地“自投羅網”。


    自然,以耶律撒剌之心計又如何察覺不出這本就是一場處心積慮為自己布下的一個圈套,但即便如此,對於耶律撒剌來說這場結盟同樣隻是自己擺下的一盤棋局,既是棋局,這其中的一切便是自己手中的棋子,隻是奚族這顆棋子恰好到了被拋棄的時候而已。


    或者說,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一切可以被拋棄,同樣,為了利益,自己即便是做了別人的棋子又能如何?


    ......


    李湞的雙眉自離開長安之後似乎便一直不曾舒展過,每每當自己擺脫一道困境之後便立刻會有第二道困境在等待著自己,而自己卻又偏偏無法逃避。


    正如現在,對於李湞來說雖然擺脫契丹人的圍困成功抵達黠戛斯,但心中卻始終有一個疑問,一個自己必須要盡快解決的疑問。


    耶律撒剌在這個時候去室韋究竟想要做什麽?


    顯然對於四族聯軍來說,作為契丹一族軍事實質上的統治者,在這個時候最應該在的地方便是聯軍的軍營之內,而並不是這裏。


    “澤遠,接下來我們做什麽?”剛剛追上來的嚴恆不無興奮地問道,對於剛剛邁入軍營的他來說,雖然已經曆過生死,但戰爭所帶來的新奇與刺激要遠遠大於它的殘酷和血腥。


    高駢則始終深陷於失掉兵器的苦悶中不能自拔,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李湞臉上的凝重。


    李湞想了想後,抬頭看了看天空,緩緩說道:“我在想耶律撒剌去室韋究竟做了什麽!”


    “到了眼下這個局麵,他們還能做什麽,自然是撤兵了!”嚴恆當即笑道。


    嚴恆所言聽上去倒也非虛,黠戛斯的參與使得原本僵持的局麵迅速向利於大唐的方向發展,再加上契丹人剛剛厚顏無恥地攻占奚族這個盟友的灤倉,本就不甚牢固的四族聯軍即將徹底瓦解,大唐的反攻即將到來。


    “若是撤兵的話,那這兵撤得也太容易些了!而且前日耶律撒剌在灤倉前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攻了進去,雖說灤倉對於契丹人至關重要,但畢竟四族結盟,除非......”


    “除非怎樣?”嚴恆見李湞頓住,趕忙追問。


    隻見李湞眉頭皺得愈發深刻,幽幽說道:“除非耶律撒剌根本就不在乎這個盟友,甚至根本不在乎這場戰爭的勝負!”


    聞聽此言,一旁的高駢也頓時為之一愣,訝異道:“既不在乎勝負,莫非他另有企圖?”


    “不錯,另有企圖!”李湞斷然應道。


    “那......那他到底想做什麽?”嚴恆不解地問道。


    “不知道!”李湞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黯然,因為自己根本想不出耶律撒剌還有其他的什麽理由冒著損兵折將的風險入侵大唐。


    冥冥之中,李湞似乎覺得灤倉倒成了自己送給耶律撒剌的一份大禮,表麵上看來自己是那隻笑到最後的黃雀,但細想之下自己倒成了耶律撒剌手中的一顆棋子。


    似乎從始至終發生的一切,都不過隻是耶律撒剌布下的一個棋局,似乎他早已料到大唐的反攻,早已料到聯軍的失敗。


    想到此處,李湞的心中頓時泛起深深的不安,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耶律撒剌的目的,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根本就是一場陰謀。


    “或許......”許久,李湞緩緩說道:“黠戛斯人一直按兵不動,我們似乎該再去見見裴羅可汗了!”


    “見裴羅?我們不迴去了?”嚴恆忙問。


    李湞搖了搖頭,道:“迴去,但不是現在!”


    ......


    記得裴羅可汗曾說過,唐軍不動我便不動,而如今唐軍已然突破檀、薊二州,但裴羅看上去卻依舊沒有動兵的打算,一如前些日子那般,與自己的左相一個在弓盧水畔,一個在望建水畔,隻是每日依舊操練兵馬,任憑室韋的探子在外圍一次又一次地去而複返。


    沒有人知道裴羅的目的,即便是他的左相也同樣一無所知。


    “啟稟大汗,大唐李湞求見!”清晨,賬外親衛的稟報聲將裴羅從榻上拉了起來。


    “嗬嗬,這小娃子總算來了!”


    裴羅和甲而眠,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裙甲,而後輕聲說道:“讓他進來吧!”


    少傾,賬簾被人自外掀開,一張熟悉的笑臉出現在了裴羅視線之內。


    “外臣拜見大汗,擾了大汗清夢,心中著實有愧!”李湞臉上泛著一如既往的笑意。


    “嗬嗬,看不出李將軍與契丹人關係倒是匪淺,竟將諾大的灤倉拱手相送了出去!”裴羅笑著,伸手示意李湞入座。


    “大汗明鑒,實是外臣的無奈之舉,我若不送他些大禮,想必他也不會放我出來,保命要緊,保命要緊!”李湞大笑道。


    “哈哈哈,聽聞大唐將士悍不畏死,怎麽李將軍卻偏偏如此惜命?難道就不怕壞了大唐將士的威名?不怕大唐天子降下雷霆之怒?”裴羅同樣大笑道,但語氣中卻絲毫沒有怪罪之意。


    “嗬嗬,外臣一人性命自然不足為慮,但身後還有那數千兄弟,在出關之前外臣曾答應過他們,要帶他們迴去的!”李湞笑著,神情卻逐漸變得有些凝重。


    裴羅聞言之後輕輕點了頭,道:“嗯,身為將者自當愛兵如兄如子,你小小年紀能有此體悟倒也實屬不易,罷了,本汗便信了你這句一本正經的胡言亂語!”


    “現在,你可以問了!”裴羅緊接著笑道。


    “不知大汗想要外臣問什麽?”李湞故作訝異之色,一臉懵逼。


    “怎麽?難道本汗猜錯了?也好,稍後本汗送你糧草,你這便迴去吧!”裴羅輕撚胡須,朗聲大笑。


    李湞見狀則訕訕一笑,道:“大汗且慢,外臣突然想起的確有些事情需要大汗指點一二!”


    “哈哈哈!若再在本汗麵前裝瘋賣傻,本汗便將你送到契丹人那裏!”說罷之後,裴羅話鋒一轉,笑道:“在你發問之前,本汗先帶你看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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