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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陘縣城。


    迴紇以騎兵聞名於世,自大唐開國之初到現在,迴紇騎兵的身影便從不曾在大唐帝國的境內真正消失過,而安史之亂時也正是得益於迴紇騎兵的幫助,才使得唐帝國順利地收複東都洛陽,迴紇之功大唐將永遠銘記。


    但如今,這些曾經幫助過自己的迴紇盟友卻成了永生的噩夢,雖是騎兵,但這井陘縣城的城牆實在太過破敗簡陋,麵對迴紇人的瘋狂圍攻,縣蔚張佐感到了深深的挫敗與無力。


    城防的羸弱、兵力的不足、兵器的短缺以及士氣的低落,使得這座小縣城如同雪上加霜,好似在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的小樹,隨時都麵臨著徹底的毀滅。


    雖沒有攻城器物,但迴紇人的箭矢可以輕易地越過低矮的城牆,射進守城士兵的身體內,而備好的火油巨石等物卻對始終不肯近前的迴紇騎兵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張佐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名迴紇將領臉上泛起的獰笑,隻幾輪箭雨過後,城牆之上的士兵已是死傷過半。


    張佐絕望地望著前方,向著京城的方向遙遙一拜,而後親手揚起手中的角弓上箭拉弦。


    咻——


    羽箭劃破長空,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


    張佐知道,待這支箭射出之後,自己所能做的隻是等待迴紇人爬上城頭與其肉搏死戰。


    箭矢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精準地射入了一名迴紇騎兵的胸口。


    張佐抽出腰間橫刀,他已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然而就在此時,張佐卻驚駭地發現對麵的迴紇人的陣營陡然大亂。


    而就在迴紇人的後方,塵煙驟起,伴隨著隆隆的馬蹄聲與振聾發聵的喊殺聲,三隊大唐騎兵分左、中、右三路紡若神兵天降一般殺入迴紇人的陣營之內。


    而迴紇人似乎完全沒料到在自己的後方竟會出現大唐騎兵,此時雖占人數優勢,但一時間卻也頓時亂做一團,三隊騎兵如同三把利刃一般直插迴紇戰陣腹地。


    “援軍,是援軍!快!打開城門!”張佐麵色大喜,而後縱聲喊道。


    “小矮子,此番你輸定了,論殺人,俺骨朵達還未曾輸過!”骨朵達縱馬狂奔,手中狼牙棒左突右殺,每一次起落,隨之而來的唯有一道道殷紅的血霧與淒厲的哀號。


    在三路軍中,骨朵達這一路無疑是行進最慢的,但也是擊殺迴紇人最多的一路。


    而與骨朵達的策略完全相反的是,高駢於左路率一百精騎卻毫不戀戰,而是一鼓作氣直插迴紇中央,隻短短的片刻之間便已生生將迴紇戰團一分為二。


    而右路軍也是人數最多、行進最快的一支,為首的正是鄭畋、嚴恆與李湞三人,雖然如此,但這一路無疑是三路軍中主將實力最弱的,他們的目的隻是突破迴紇人的陣營以最快的速度殺至井陘城下。


    五名神策老兵將李湞圍在中央,將所有揮向李湞、趙婉的彎刀統統抵擋在外,且戰且進、且進且殺,直至此時李湞方才見識到何為配合無間,何為性命相托。


    五人在高速行進中猶如一體,各自將自己的後背交給身側同袍,若非絕對信任決然無法做到這般心無旁騖,猶如一體同生,他們所看到的隻是眼前,也隻有眼前,所有擋在自己前進途中的敵人,唯有一死。


    這是李湞第一次親眼見到戰場,第一次親身經曆戰爭,他的心在劇烈跳動,他的眼一片赤紅,他的刀寒光四射。


    所幸常年修習蕭良的那一式劍法使得李湞多少有些自保之力,雖尚且無法做到五名老兵那般嫻熟地殺人、突圍,但這終究是一個開始。


    這是李湞第一次殺人,第一次親手殺人,而他的心卻一如往常般冷靜,與其說是蕭良教了他一式劍法,不如說是教會了他隨時隨地保持一顆冷靜的心,而這或許遠遠要比殺人的技巧來得更為重要。


    趙婉在其身後緊緊閉著雙眼一聲不吭,此時此刻,李湞便是她的全部。


    “大郎,前麵便是城門,你們先衝出去,我殿後!”自幼習武的嚴恆此時一改以往那般嬉皮笑臉的模樣,橫刀在握、雙眉倒豎,那身沾滿了鮮血的戰袍已說明了一切。


    事到如今,李湞也不再拖遝,口中應了一聲後策馬狂奔,五名老兵緊緊相隨,護著李湞與趙婉率先衝進了早已打開的城門。


    “下官井陘縣蔚張佐,拜迎將軍!”


    此時張佐率僅存的兩百餘名士兵衝李湞按刀行禮。


    “婉兒,下馬!”李湞沉聲喝道。


    趙婉這才睜開雙目,張佐見狀扶著趙婉跨下馬背。


    “照顧好她!”李湞衝張佐說道,緊接著轉而向身後的無名老兵說道:“可還能再戰?”


    “嘿嘿,隻要將軍一句話!”其中一名皮膚黝黑的漢子咧嘴笑道。


    “好!隨我殺迴去!”李湞大笑,率先一步策馬揚刀再度衝出城門。


    “小......心......”即便趙婉如何不舍,但始終不會阻止李湞的任何決定,以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後同樣如此。


    張佐見狀胸中頓時血脈奔湧,對身後眾士兵怒聲吼道:“還能拿得起弓的,跟我上城牆!”


    城外,中路的骨朵達遠遠望去猶如一尊來自地獄的惡鬼,獰笑著在戰陣中肆意收割著敵人那廉價的靈魂,雖行進緩慢,但卻讓周圍的迴紇人膽戰心驚。


    左路高駢毫不戀戰,而是徑直向著那麵高高飛揚的狼旗衝殺而去,戰旗之處,必為敵軍將領所在。


    唯有右路的鄭畋與嚴恆二人顯得頗為吃力,或許是迴紇人也察覺到了這一路的實力比較弱一些,再加上經過這段時間的整合,迴紇人漸漸穩住了陣腳,大量的迴紇士兵向右路聚攏,隻片刻之間便已將鄭畋等人團團圍住。


    “台文兄,此番若能活著,你一定得陪老子大喝三天三夜!”嚴恆狂笑不止,將橫刀硬生生地捅進了一名迴紇騎兵的小腹,一道血霧噴薄而出,滾燙的血液濺在嚴恆的身上、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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