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道大同城內真正的大鯊魚,乃是當今代王朱鼐鈞後,朱由校忽然笑了,笑得竟然有些恓惶。他這一笑,傅山和猛如虎覺得摸不著皇上的想法,王大個覺得莫名其妙,允兒卻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心疼,大公子的笑容中怎會有如此多的無奈?


    朱由校起身推開窗戶,迎著刺眼的陽光看向了遠方。過了一會兒,他轉身負手而立沉聲說道:“王大個,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名,以及你和王崇古的關係。既然雙方要合作,還是把這些事情說清楚為好。”儼然一副成功人士,智珠在握的派頭。


    朱由校略顯威嚴的嗓音與他背後強烈的太陽光,混合在一起向四周發散開來,加上言語中不經意露出的些許王八之氣,竟然讓王大個心生從未有過的畏懼之感:勞資好歹也是在大同混高層的,什麽樣的大官沒見過,為何此時腳卻有些發軟呢?


    傅山和猛如虎見慣不驚,認為這才是皇上應該有的樣子。王允兒則被眼前的一幕,撞得心間似有一隻小鹿亂跳,無數朵桃花在眼中盛開:這…這…怎麽可以這麽帥…


    王大個定了定神,收起之前玩世不恭的表情,衣袖一甩拱手道:“敢叫朱大公子知道,在下王忠吾。家父乃王崇古王尚書之庶子,但早已過世。某乃王尚書之孫。”


    “嗯,知道了。傅山,科學院的事宜一直都是由你負責。你今日就與王忠吾,把雙方合作的事宜確定下來。我來大同市日尚短,有些事情還不熟悉。王允兒,你且隨我一起出去轉轉。我有些話要問你。”朱由校說完,便在猛如虎的陪同下,悄悄下樓而去。


    見王允兒竟然如同牽線木偶一般,也跟著朱由校下樓而去,根本沒有理會自己。王忠吾心裏哀歎: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這還沒怎麽著呢,就不把我這個哥哥放在眼裏了?這朱天啟也太過分可,竟然問都不問我的意見,就把妹妹喚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皇上呢…


    “王忠吾,在下傅山,乃大公子伴讀。這裏有幾份標準契約你先看看,如果沒有異議,我們就簽字畫押,科學院的建設耽誤不得。”傅山說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牛皮公文包,從裏麵掏出了幾張複印好的紙張。


    看到從未見過的牛皮公文包,王忠吾眼冒異光:這玩意兒雖然怪異,但看起來好像是成功人士的必備物品,這要是做成成品,在大同必定大賣啊。


    待拿到契約細細一看,王忠吾額頭上的冷汗自冒:產品質量標準細則?這是什麽玩意兒;產品生產來源追溯表?我王家的產品可是老字號!嗯,施工隊資質證明書?這又是什麽東西;啊,高級技工占比?這沒聽說過啊…


    看到王忠吾漲紅了臉,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傅山微笑道:“無妨,王公子的疑問就由在下來細細解釋。這些都是大公子要求的,馬虎不得啊。”


    傅山心中暗笑:皇上在京城設立科學院,已經把周邊的熟練工匠幾乎搜羅一空;熱河的分院建設,必定把整個山西與河北的能工巧匠全部搜刮幹淨。等時候一到,看那些商人還怎麽動彈。哼哼,一個個秋後的螞蚱,等著被弄成烤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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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根本沒有心情逛街,此刻他心裏如同燒開了鍋的水:代王,一個代王居然就能控製住大同軍政,竟然就能讓大同商賈俯首聽命;這還是代王,其餘如秦王,晉王,蜀王,福王,潞王,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王爺,又會是怎樣的人?


    東林雖然被整治了一番,但卻根本沒有傷到要害;齊楚浙三黨也在暗中潛伏,等待時機;田爾耕一派,現在隱隱有做大的跡象,不得不防啊。朝堂之上,除了首輔葉向高等還在勉力支撐,其餘人根本就視我如無物,一個個除了想著法的討要權力,就是忙於朝堂黨爭;


    奢安之亂餘波未平,官匪依然激戰之中;因為地方官吏的不作為,信王在四川舉步維艱,占據大明四分之一國土的西南各地,依然不能為朝廷提供一點點的幫助;


    南直隸商人正是看到如此良機,仗著自己供應大明的糧草稅賦,其行為做事已經越來越大膽。竟然開始攛掇一些官員,叫囂著要取消商稅。國難當頭,他們卻有恃無恐的和朝廷討價還價,根本不把朕放在眼裏;


    而這些藩王,一個個表麵上謙恭倍順,卻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仗著自己的權勢,在各地興風作浪。受苦受難的百姓,不會痛恨他們,隻會把怒火發泄到朝廷身上。他們如此容易被後金謠言煽動,這些平日裏作威作福的藩王功不可沒;


    想想也是可笑,大明萬裏江山,竟然隻有小小的皇家科學院,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後世太祖農村包圍城市的策略,現在正好為我所用。南直隸一帶作為目前糧稅的重要來源,暫時動不得,那就從北方下手,先把幾個重鎮拿到手裏,給京城鑄個銅牆鐵壁。保住自己的小命以後,等待時機以圖後計。


    如今草原有了些許安穩的局麵,是時候騰出手收拾這些藩王了。你們還想這麽過舒舒服服的日子,怕是不可能了。你們不是一直想朝廷放鬆監管嗎,不付出點代價怎麽行。科學院還有大片土地沒有開發,用來養豬最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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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間,朱由校走到了大同城外。柳蔭環繞的護城河中,清澈的河水依舊緩緩流動,幾片隨波起伏的落葉,很快就被打著旋兒的河水吞沒;魚兒不時躍出水麵,驚起浪花朵朵;如洗碧空之下,雄偉的恆山山脈,沉默地屹立在朱由校眼中。


    朱由校在一棵柳樹下站定,麵帶焦慮地看了看身後的王允兒:人才,大明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但自己手下可用之人卻寥寥無幾,如今連這個嬌小姐也拿來湊數了。說好的謀臣如雲,猛將如雨呢?算了,將就用吧。是個人,隻要安排在合適的位置上,都能發揮作用。


    嬌小姐走了一路,此刻想也是走乏了,腳也開始疼了,站在原地不停扭動腳趾頭,紅撲撲的臉蛋上,還掛著幾顆汗珠。見朱由校迴頭注視著自己,便擺出一副沒事的表情,示意自己還能走。


    哎,也不知道當初劉興祚看上了她哪一點?居然讓她來做使徒,算了,還是先對暗號吧。朱由校見四下無人,便對著王允兒輕聲道:“天王蓋地虎。”


    王允兒愣了,兩隻無辜的大眼睛裏充滿了問號:“大公子,你剛才說什麽?”


    朱由校心裏暗罵了一句,素質,特工的素質很重要啊。隨後無奈地再說了一遍:“天王蓋地虎。”


    王允兒擦了一把汗,想了想說:“額,允兒懂了,大公子想是來了吟詩作對的興致。允兒雖自幼也曾習讀詩書,但如此怪異的句子還是第一次聽說。允兒答不上來。”


    朱由校也是一愣:“你再仔細想想?真不知道怎麽迴答?”


    允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對不起,允兒讓大公子失望了。”朱由校頓時無言對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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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倒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大明特工看來不是什麽人都招;憂的是,使徒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怎麽聯係。但那封帶有使徒標記的信件,怎會在允兒手裏,這得問問:“你今日懷中掉出的書信中,我看見了一個很奇怪的標記,你可知這標記從何而來?”


    允兒又不好意思起來:“不瞞大公子,這是允兒無意中看了一封書信後,覺得上麵的龍紋八卦符很好看,便臨摹了一份。”


    朱由校一拍腦門,每個使徒都擁有一枚龍紋八卦符的印章,專門用來傳遞機要信件,但允兒居然是自己畫的…他不敢相信地問道:“這真是你自己手畫的?那封書信可在你手裏?”


    允兒有些得意地笑道:“允兒自幼便擅長丹青,得了不少名家指點呢。那封書信,想必還在我姐姐手裏。對了,大公子,你怎麽會對這個龍紋八卦符感興趣?”


    朱由校眼珠子一轉,她姐姐,就是那個蒙麵禦姐,難道她是真的使徒?朱由校連忙清了清嗓子:“咳咳,沒什麽我也就是好奇。對了,你姐姐,可是今日在鳳臨閣裏的蒙麵女子?”


    允兒點點頭,有些鬱悶地說道:“我兄妹一共三人,因為父親是庶出的,因此從來不受家裏人重視。父親去世後,我們都還很小。家裏人給了一套房子一點花銷,就把我們趕了出來。但哥哥和姐姐從來就沒讓我吃過苦,他們一直很努力的維持著這個家。”


    朱由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王忠吾一直都是打著已故王尚書的名號,四處招搖撞騙。想必大同城裏的百姓感念王尚書之名聲,對王忠吾的行為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不過,他們家的房子可很大啊,難道王尚書竟然如此有錢?


    允兒紅著眼睛繼續說:“代王與家父曾是忘年交,因此給了我們很多照顧,我家現在的宅子就是代王賜予的。大公子,你剛才在酒樓裏說和皇上認識,你能不能給皇上說一聲,代王爺爺可是好人,他才不會一手遮天。那是我哥瞎說的。你答應我好不好?”


    朱由校正支支吾吾地不知怎麽迴答,卻見猛如虎快步走了過來,指著一輛馬車道:“大公子,如果我沒記錯,馬車上的人,應該是在巴林部所見的那個人販子的下人,他怎會出現在這裏?而且看現在這樣子,也不像個下人啊。”


    朱由校順著猛如虎手指的方向一看,見一個身著華貴綢緞的中年人,正站在一輛馬車下,和幾個家丁模樣的人說著什麽。看樣子好像很生氣,責罵聲清晰可聞。


    允兒仔細看了看,說道:“額,是他啊,這人我認識。大同府商人之首,有‘手眼通天’之稱的範永鬥。”


    朱由校一驚,急忙問:“你剛才說是誰?範永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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