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錯了?”另外一個幫水清蕪梳頭的娘子問道。


    “水老的遺言你們都聽錯了,水老不是讓水姑娘跟袁小哥結為夫妻,是讓他們結為兄妹呢。”方才進來的嬸子巴拉巴拉的說道。


    “怎麽會呢?”這梳頭娘子說道:“我這都在上妝了呢。”


    “沒關係,上好了妝,讓水姑娘美美的跟袁小哥結為兄妹。”這嬸子說道。


    “可是。”這梳頭娘子還有些沒有搞懂。


    這嬸子便道:“這袁小哥人雖然是不錯,但是他畢竟是一無所有,又沒田沒地,年紀還大,水老怎麽會將這水姑娘嫁給他呢?最後水老的話沒有說話,定然是讓他們結為兄妹了,這樣袁小哥也好照顧水姑娘。”


    “你說的倒是也有道理。”這梳頭娘子點點頭。


    方才進來的嬸子便道:“你看我們,一番好意,就將水姑娘給叫了過來,又是給她梳妝,又是給她打扮的,你看這水姑娘的臉色多難看啊,她定然隻是看在我們的熱情上才應允的,實際上她不高興著呢。”


    梳頭娘子聽了看了一眼水清蕪的臉色,一看還真的是很難看,她連忙說道:“水姑娘,你別生氣,我們都是為你好,我們就是想要你有個好歸宿,就是想要完成水老的願望,誰知道好心辦壞事。”


    水清蕪的手緊緊的扯著衣角,此刻,她就是不看鏡子也知道,她的臉難看到了什麽程度。


    但是,她臉黑的緣故卻不是這幾位嬸子所說的這樣,她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張鎮安,她是真的很想要跟他結為夫妻,所以才說了那樣的話,故意引導村民們給他們辦喜宴。


    可是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他四兩撥千金給撥了迴來。


    她畢竟還是一個姑娘,她沒有辦法厚著臉皮說她喜歡他,說她一定要嫁給他,此刻,她隻能夠強撐著笑,說道:“沒關係,我不怪你們。”


    “不怪我們就好,那我們重新給你弄個發式。”這梳頭娘子說著,將水清蕪盤起的頭發又放了下去,重新將她的頭發梳順,道:“真希望日後還有機會能夠給你盤發。”


    水清蕪沉默不語,她希望這一次她的盤發是真的,她多希望這位梳頭娘子不要將她的發式換去,可是她也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她將她的頭發放下來,換上新的少女發式。


    “嗯,也是一樣的好看。”梳頭娘子說道,“水姑娘,方才都是我們不對,鬧了一個大烏龍,差點讓你被人笑話,不過幸好,現在糾正還不晚,讓我來給你梳個漂亮的頭發,以後你就是有兄長的人了。”


    “兄妹可以成親嗎?”水清蕪低聲問了一句,這梳頭娘子沒有聽清,便問道:“你說什麽?”


    “我沒有說什麽。”水清蕪搖搖頭,將嘴中的話給咽下。


    她不想跟他結為兄妹,她隻想要跟他結為夫妻,可是強扭的瓜不甜,即使如此,她仍舊是要試一試,大不了就先兄妹,她就不信,他的心是鐵打的,看不出她的心意,看不出她的好。


    幫她梳頭的娘子仍舊是在跟她說些什麽,可是她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她都不知道是怎樣走到了堂屋,也不知道是怎樣跟他磕頭跪拜天地、跪拜神明,在眾人的嬉鬧中,兩人……


    終成兄妹!


    “其實你們兩個本來也就是兄妹,隻是如今拜了神仙,這關係便不可斷絕了。”有老者撫著胡須,笑眯眯的說道:“袁天成,以後你要好好的照顧你妹妹,知道嗎?”


    “知道,在下必定不負水老所托!”在眾人的注視中,張鎮安鄭重答道。


    周圍的人便笑了起來,又道:“天成呀,長兄如父,以後我們水姑娘的終身大事,可就包在你的身上了。”


    “這個當然。”張鎮安說道:“我一定要給她找到一位德才兼備、樣貌俱佳的好郎君。”


    “這才好嘛。”眾人又嬉鬧了一番,然後又圍著水清蕪說什麽去了。


    今日是兩人結成兄妹的大事,眾人自發為他們辦了酒席,兩人什麽都不用做,就隻是坐在那裏,水清蕪一直看著張鎮安,而張鎮安卻是將眼睛看向了別處。


    外頭叫著讓兩人去坐席吃飯,張鎮安便叫了她一聲:“義妹。”


    水清蕪聽到這一句話,瞬間便是淚眼朦朧。


    “義妹你怎麽哭了?”張鎮安問道。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做的不是你的義妹,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水清蕪逼問道。


    人們都說了,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可是她為什麽,感覺跟他之前卻隔了千萬重山,千萬條河,千萬片海呢。


    “義妹,你年紀還小,不懂什麽是愛情,我若是跟你在一起,你日後定然會埋怨我的。”張鎮安說道:“你還年輕,而我年紀這麽大了,我以後會比你早死,到時候這世間,又會隻剩下你一人。”


    “你不要這樣說好不好?”水清蕪眼淚滑落下來,在臉上逶迤成行,張鎮安伸出手去,想了想又收迴手,從懷裏掏出一方帕子,遞給她。


    水清蕪一把將他手中的帕子給打落,道:“現在你滿意了。”


    說完她便跑了去了,眾人不知何事,張鎮安道:“她想到爺爺,傷心著呢,我去看看。”說完他便跟了過去。


    水清蕪一直跑到了從前的那山崖下,她多希望那一次,遇到他的人不是她,早知道,這結果這麽的痛徹心扉,早知道,她就不應該救他的。


    “天成。”知道身後的張鎮安跑了過來,水清蕪轉過頭去,看著他,道:“難道你不知道爺爺給你起名的意思嗎?緣自天成,可是你為什麽就是不喜歡我呢?我到底有哪點不好?你隻要說出來,我都改,好不好?”


    “不,你很好,我們是兄妹,我會照顧著你,直到你嫁人為止。”張鎮安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頭。


    水清蕪一把打開他的手,朝他吼道:“你照顧我,就是為了報答我爺爺的恩德嗎?既然這樣的話,那我若是一輩子不嫁人,你是不是會一輩子陪著我?”


    “可能。”張鎮安道:“但是,你不會一輩子不嫁人的,你現在還小,見得東西也小,等你遇見更好的兒郎,你可能就不會這麽說了。”


    “不不不!”水清蕪一連說了三個不字,道:“我從小跟爺爺走南闖北的,比你見過的世麵要多多了。”


    “那我也是一直跟水老一起的,而且我年紀比你大,走的地方比你更多。”張鎮安說道。


    水清蕪瞬間無話,她知道她差點又說漏了嘴。


    “好,你要跟我做兄妹可以,但是我有一個要求,我們明天,不,今下午,今下午我們就出發去蘇仙郡。”水清蕪說道。


    “我們不給爺爺守頭七了麽?”張鎮安說道。


    “頭七我去哪裏都可以守,我可以將爺爺帶在身上,讓爺爺與我們一起前行,一起看這一路的風景,最好可以在頭七之前到達蘇仙郡,這樣我們還可以讓爺爺再看蘇仙郡一眼。”


    水清蕪說的合情合理,說起來終究是他辜負了她的一片真心,她隻提這樣一個小要求,張鎮安沒有辦法不答應,他隻能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水清蕪平靜了下來,道:“那好,你以後不許叫我義妹,你還跟以前一樣,叫我名字,叫我清蕪好嗎?”


    “好。”這個要求關係不大,張鎮安又點頭答應了下來。


    水清蕪這才擦幹了眼淚,道:“我們迴去吧,那些村民們還在等我們呢,正好趁著這頓飯,跟他們告別。”


    兩人沉默著走了迴去,村民們見到兩人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太對,都沒有說話,席間,水清蕪說道:“為了爺爺能夠在頭七那天,趕迴蘇仙郡,我們今天下午就啟程了。”


    “這麽快?”裏長驚訝的問道。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來,喝完杯中的這杯酒吧。”水清蕪舉起了酒杯,村民們都握緊了酒杯,可是大部分人卻是握著不動,水清蕪見到這場景,率先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道:“我喝了,你們隨意。”


    眾人見到此情此景,也隻能夠舉起酒杯,將杯中的救一飲而盡,一杯酒喝完,席間有了低聲抽泣的聲音,就連一些男人都紅了眼眶。


    他們或許是真的舍不得水清蕪離開,或許是不舍得他們村中這唯一剩下的一個大夫。


    水大夫助人為樂、醫者慈心,水清蕪也是一樣的,她在村中,勢必會延續水大夫的所作所為,不收診金,隻收藥費。


    每一個人都有私心,他們舍不得水清蕪走,除了感情的因素外,免不了還有這一方麵,但無論是哪一種原因,此刻,在這種離別的氣氛下,大家的感情卻都是真的。


    “喝酒喝酒。”裏長舉起酒杯,道:“來,這第一杯我們敬水老的在天之靈,願他在天堂能夠過得舒心。”


    眾人舉杯:“幹了。”


    裏長再舉起酒杯:“這第二杯,我們敬水姑娘跟袁小哥,願他們離開我們這個小村莊後,從此海闊天空,有個好前程!”


    眾人再舉杯:“幹!”


    “這第三杯,我敬各位,感謝各位這多年來,對我們爺孫倆的照顧!”水清蕪率先舉起酒杯,眾人一起共飲,紛紛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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