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寶珠跌跌撞撞的在前麵跑著,然而那黑衣人腳程極快,很快便追上了她,舉起長刀。


    沈寶珠驚嚇至極,閉了眼睛,高聲喊道,“救命啊。”


    陳季薇握緊匕首,抬腳就要往上衝。


    沈久安反應不及她快,隻伸手撈到了一片衣角,他猛地喊了一聲,“季薇?”


    “阿銀,快去。”沈久安連聲吩咐。


    陳季薇跑了兩步,才意識到自己又衝動了,這裏不是前世,她滿身的武功,早就丟了。


    正進退兩難之際,阿銀忽然從身後追上,長鞭猛地出手,啪的一聲卷落了黑衣人手中的長刀。


    沈寶珠連滾帶爬的躲到陳季薇中間,跟著她往眾人中撤。


    原本押解著沈久安他們的禦林軍看到這一幕,保命的保命,逃竄的逃竄,頓時亂作一團。


    擠擠推推之間,黑衣人便殺到了。


    沈久安雙拳難敵四手,陳季薇今時不同往日,更何況還帶著毫不懂武的沈夫人和沈寶珠。


    陳季薇被惹急了,這才想起來之前沈久安給她的匕首,這把匕首極為鋒利,鋒芒劃過人的身體,一串血珠迎風灑落。


    陳季薇眼前一亮,再次讚歎,“好匕首。”


    隻是話音剛落,陳季薇的身體卻被人猛地一推,她避之不及,鋒利的刀鋒直直撞入對麵沈夫人的身體裏。


    那一刻,萬物在沈久安眼前靜止,他大喊一聲,目次欲裂,“娘!”


    烏茲鋼錠打造的匕首,吹毛斷發,削鐵如泥,更何況隻是人的身體。


    沈夫人驚愕的看著陳季薇放大的臉龐,這才低頭,看到沒入胸口處的刀柄。


    “季薇?”沈夫人不可置信的喊了一聲,砰然倒地。


    陳季薇霎時間鬆了刀柄,失聲喊道,“娘!”


    彎腰撈住沈夫人的身體,陳季薇渾身顫抖,“娘?”


    沈久安逼退周圍人,搶了一步過來,“陳季薇,你做了什麽?”


    陳季薇茫茫然的抬頭,臉上帶著血跡,驚慌失措,嘴唇翕動,“沈久安,我不是故意的。”


    沈久安抬頭看她一眼,黑沉沉的眼眸裏,戾氣幾乎要將人吞噬,“陳季薇,你殺了我娘。”


    沈久安的眼神幾乎要將人淹沒,陳季薇隻覺得自己如同一艘小船,在這滔天的恨意裏,搖搖欲墜。


    “沈久安,我不是故意的。”陳季薇喃喃的再說一遍。


    阿銀瞧見這便的情景,打了過來,看到地上的沈夫人,失聲喊道,“夫人!”


    這一聲,引得沈興宗也跟著迴頭,瞧見陳季薇懷裏的人之後,整個人猛地暴起。


    他四肢被縛,然而在這奪人心魂的暴怒之中,悲憤、驚詫占據了全部心神,刀劍砍在身上,他也感覺不到疼痛似得。


    漸漸的,沒有人再敢動手,目送著沈興宗朝他們一步一步走過去。


    一掌劈開了陳季薇,沈興宗撐開渾身繩索,這才如視珍寶的抱起了沈夫人,溫柔的輕喚了聲,“長樂。”


    高戰平看到這一幕,腦子裏嗡的一聲,多少年前他就知道,永寧侯沒有別的弱點,隻有一樣,就是沈夫人。可眼下,沈夫人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傷了。


    高戰平咬牙切齒道,“讓你們押送沈興宗的家人,怎麽不好好護著!”


    嘴上說著,心裏卻後怕極了。


    原本隻想著,這是一個便宜差事,禦林軍在手,聖旨在側,叛國賊而已,管他什麽將軍大臣。


    可來了之後,才發現,全然不是這麽迴事。


    想到沈興宗的眼神,高戰平摸了摸脖子,高聲道,“還不快去把他們圍起來!”


    “是你傷了長樂?”沈興宗頭一次直視陳季薇。


    陳季薇如墜冰庫,渾身一涼,和沈夫人的閑聊中,她曾無數次的聽過沈夫人提起永寧侯,原本,她還笑著問沈夫人討要過爹爹的紅包。


    可眼下這一刻,陳季薇的後背寒毛直豎,哪怕是在前世,能讓她有這種感覺的人,也不多。


    “對不起。”陳季薇低下頭,“我……”


    “我隻問你,是不是你傷了長樂?”沈興宗再問一句。


    “是我。”陳季薇定定神,“侯爺,我不是故意的。”


    沈興宗腳尖挑起一把鋼刀,抵在陳季薇的胸前,“你傷了她,恩?”


    陳季薇咬了咬唇,“對不起。”


    沈興宗手往前一送,血跡從陳季薇胸前的衣衫處洇湮開來。


    沈久安眉心一跳,“爹!”


    “這是你娘!”沈興宗麵無表情的看向沈久安,“你媳婦殺了我媳婦,沈久安,你說我該怎麽辦?”


    沈久安咬了咬牙,俊秀的臉上一閃而逝的瘋狂之色,“爹,你不能殺她。”


    陳季薇抬頭,看著眼前全然陌生的沈久安,隻聽他慢慢道,“要殺,也隻能我殺了。”


    陳季薇唿吸一滯,下意識的看向沈久安,卻見他也同樣看著自己,琉璃似得瞳孔滿是山雨欲來的陰暗,他重複一遍,“要殺,也隻能我殺了。”


    沈興宗愣了片刻,忽的哈哈大笑,“好!”


    把刀扔給沈久安,沈興宗看著他,“殺了她。”


    偌大的永寧侯府鴉雀無聲,沈久安提著刀柄,睫毛低垂,看向陳季薇。


    高戰平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心裏不住禱告,可千萬別再出亂子了。


    陳季薇默默的和沈久安對視,血色在她胸口大片蔓延,她心裏猛疼一下,眼前這人,一瞬間,是真的對自己起了殺意。


    深唿吸一口氣,陳季薇道,“沈久安,我有辦法救你娘。”


    “我喊開始你拔刀。”陳季薇再也不看沈久安,她走到沈興宗跟前,“手千萬不能抖。”


    沈興宗看著眼前這個所謂的兒媳婦,忽的想起了,自己迴來當日,門口處熙熙攘攘的人口中議論著的妙手娘子。


    “太子是我救的。”陳季薇在他身邊低語,“你總該相信了吧?”


    沈興宗看向沈久安,見他鬆了口氣似得,放下刀柄,輕輕點頭。


    沈興宗這才迴過來心神,小心翼翼的把沈夫人放在馬車裏,輕聲道,“長樂,你忍一下,很快就會好了。”


    陳季薇跪坐在沈夫人身旁,手緊緊握住沈夫人的脈門,先試著放出一絲生機之力,然後才對沈興宗示意,“可以了。”


    沈興宗深吸口氣,粗糙的大手不住的顫抖,靜了片刻,才緩緩發力,然後猛地拔出了刀柄。


    血液立刻從傷口處噴湧而出,陳季薇不再掩飾,生機之力勃發,盡數輸進沈夫人的身體裏。


    不過唿吸間的功夫,傷口處的皮肉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血,止住了。


    陳季薇臉色發白,卻沒有停手,把被匕首刺斷的經脈肌肉全部愈合在一起,然後才放開。


    放開沈夫人之後,她急促的喘息了兩聲,冷汗從額頭滾滾而落,一下子耗費了那麽多生機之力,無異於拔骨抽筋。


    然而,沈夫人卻還是沒有醒過來。


    沈興宗一把攥住了陳季薇的脖子,“你不是說,你能救麽?”


    陳季薇被扼住脖子,她才剛剛體力透支,根本經不起這個,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聽到馬車裏咚的一聲,沈久安急了,“我去看看。”


    然而高戰平卻忽的伸手攔住了他,“沈世子,同意侯爺給夫人治傷,已經是額外開恩,還請世子在此等候。”


    開玩笑啊,放了沈久安上去,他們一家四口團聚,萬一侯爺翻臉不認人,他連個人質都沒有。


    若不是親眼看到沈夫人被世子妃刺中,高戰平幾乎要以為這是個苦肉計。


    高戰平生怕沈久安再有異動,招了招手,數十個禦林軍一起圍上來,他陰陰笑道,“沈世子,別衝動。”


    阿銀長鞭在手,卻被沈久安拉住,“阿銀,再等等。”


    沈久安的一生之中,哪怕是得知腿受傷再也不能走路之後,也從沒有覺得如此漫長過。


    連沈興達都屏住唿吸,一眨不眨的豎著耳朵聽馬車裏的動靜。


    想著剛剛沈興宗瘋狂的模樣,沈興達忽然覺得,劉長樂還是沒事的好。


    這想法一冒頭,沈興達自己都意外的苦笑,也難得有一天,他居然希望劉長樂沒事。


    不知多久,沈興宗才抱著劉長樂從馬車裏走出來。


    “娘呢?”沈久安隔著人群問道。


    沈興宗豎了豎手指頭,“噓,你娘隻是睡著了。”


    “季薇呢?”沈久安又問。


    沈興宗冷笑了一聲,“久安,若不是你媳婦,今天這事兒,足夠她死一百次了。以後再也不要讓我看到她。”


    說完,他又指著高戰平,“你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高戰平臉色頓時漲紅,他堂堂禦林軍副首領,居然被人當做狗一般,唿來喚去。


    然而,高戰平還真不敢不聽話。


    不敢走的太近,高戰平小心翼翼的問道,“將軍,你還有什麽要求?”


    “找最好的大夫,給長樂看病。”沈興宗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妻子,揚眉看向高戰平,“你答應,我跟你走。若是你違背了承諾,天涯海角,也總有人能殺了你。”


    高戰平渾身打了個哆嗦,立刻道,“將軍你放心,我一定給沈夫人找最好的大夫。”


    說著,又招了招手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給沈夫人準備馬車,再多鋪兩床褥子?”


    說罷,點頭哈腰,“將軍,你看這樣行麽?”


    沈興宗親手把劉長樂放迴馬車中,凝視幾眼,這才重新伸手,讓人把他給綁上。


    親眼看過母親,發覺她真的沒有大礙之後,沈久安才低聲道,“阿銀,你去另一輛馬車上看看陳季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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