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廢?”


    “就和‘皇子毀約’前後的埃爾塔帝國一樣,如出一轍。”這參謀笑著把兩國不同時期不同程度麵對的相同情況總結在一起,“我們可以給落後,無知,犯了錯的統治者機會,但恐怕不會給超過一次。隻要有第二次,我們就會想方設法讓他們明白,任性犯錯誤的代價到底有多大。”


    這話說得可一點也不假。做君王的,寧願讓自己的法統止步於兒孫身上,被他人另立國祚,也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國家被在保留名字,甚至是傳統,國號等一應俱全的狀態下被實際變更所有權,國家看似還可以不假,但自己的兒孫卻被晾在一旁,昔日的狗刁民們個個像模像樣地穿戴起衣冠,堂而皇之地上台“議政”。


    比這更嚴重的,自是改換所有人卻不換名的國家比自己的兒孫,甚至比自己治理的時候還要好。倘若改朝換代更好,這皇帝的英靈還可以一顆賽艇地稱讚一番說代代出人傑,今天到誰家。但國名還是自己家的,管事兒的卻不是自己家的——連貴族都不是。


    就是這麽一群泥腿子,“有了文化”的泥腿子,就敢上台,共商國是了?埃爾塔帝國的先皇夏爾斯要是突然扒墳從加西亞城的某個角落裏伸出腦袋來看到這一幕,非得當場氣死不可。


    但不這麽做,埃爾塔帝國就會連名都不剩。死者自然不會把名當迴事,但活著的人呢?


    在廢墟中前行,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年假一過,忙碌的並不僅僅隻是籌劃著下一場戰爭的軍人和建設者,形成完整新埃爾塔帝國的最後一環也在努力地閉上。自年初交付審計的《埃爾塔帝國貨幣法》,《埃爾塔帝國婚姻法》等法律正在嚴密審計的同時。已經完成三輪增刪和審計的《埃爾塔帝國憲法》也正式宣布“施工完畢”,可以麵向公眾開放全部細節內容。


    這是一部分時期執行的憲法。從次年的元月一日開始,埃爾塔帝國的實權最高行政長官就將是首相,而不再是埃爾塔帝國皇帝。首相的選舉最終由國會當中的議員確定,而這一次的選舉又同時選舉出正副議長。


    要成為埃爾塔帝國的議員選舉候選人,首先必須要有埃爾塔帝國的國籍,足以被稱作“埃爾塔帝國的國民”——也就是說,非埃爾塔帝國國籍的自然人不能包括在內。這一條看似是自然而然形成的規定,卻也是中方自己防止政治勢力跨界綁架埃爾塔政界,繼而破壞現有成型秩序的保險絲。


    年滿十八歲,沒有犯罪記錄,且擁有初級中等教育文憑,這些條件都平淡無奇。設置了文憑的準入資格主要是考慮到了現代政治理念,和國會涉及到表決提案,製定法規的的理解問題,年齡和犯罪記錄要求則是現代議會及國會既成已久的事實與慣例。


    議員按照籍貫的所在地,在所在選區內由滿足條件的候選人當中選舉誕生。這便是埃爾塔帝國采取的代議製的基石,一切的內閣,國家機關,法律法規均至此誕生。


    國會議員四年改選一屆,未有極特殊前提下不提前解散。日常項目包括每一年的財政預算審計審核,新法律法規的審核,四年一度的首相選舉等,均包括在每年定期舉行的通常國會內。


    在通常國會未舉行時,隻要四分之一的議員同意舉行臨時國會以處理嚴重的,急需應對的戰爭,自然災害等問題,那麽臨時國會就滿足了舉行條件。此外,議員未到席超過三分之二,則全體會議的決議視為無效;對某位議員的除名,和憲法修正案的提出表決,則是將未到席的標準進一步限製在三分之一以內,同時這兩個議題若是要通過,也需到席在場的議員當中有三分之二以上同意方可達標。


    乍看上去,未來的埃爾塔帝國國會和現代采取西方代議製的議會,國會沒有多大區別。憲法當中還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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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了設立類似參議兩院,上下兩院的“接口”,用以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準確地拋出修正案。


    當然,這是憲法所標明的“最終階段”。時間點則是在八年以後——現在的埃爾塔帝國,就連行政力量都未滲透至基層,何談建立選區,選舉代表該地方人民利益的議員?習慣了在遠處山頂上那個虛空的“皇帝”光環和他手下官僚的陰影下渾渾噩噩生存的人民,要如何才能真正相信自己的價值,動起手來為社會的完善添磚加瓦,而不是再次被某些人的小恩小惠迷惑,把手裏決定自己命運的選票乖乖讓渡出去?


    埃爾塔人沒有經驗,但幸好,中國人有足夠的經驗。無疑,中方和埃爾塔高層都非常清楚,這套代議製並不是真正地給埃爾塔人“皿煮”,而是讓數百年,數千年來未能滲透到埃爾塔帝國基層的行政力量把“堅如磐石,精誠合作”對抗中央的地方實力全部攪散,然後在鄉村,在城市建立起高效即時的行政體係。


    而這就需要時間。要讓人民明白議員選舉,首先就要讓他們讀得懂宣傳冊,宣傳欄上的詞匯意思。而在讓他們讀懂詞匯意思之前,還要讓他們把字母認全。後者在統計學上與前者分別的標誌在於“相對”與“絕對”。時至今日,埃爾塔的“絕對”識字率還低得可憐,也就是認字母都認不齊的人居然能占到所有人的當中的四成——


    總得有人來做掃盲工作。但這掃盲工作,和衛生工作,溫飽工作一樣都是“政務”的一部分,那麽埃爾塔在實現憲法內容之前的八年,要如何過渡?這就是憲法當中的“過渡政府”部分。在這一部分中,皇帝有權越過內閣,在顧問的指導下直接任命,撤職任意埃爾塔政府官員,包括內閣;有權簽署法律,讓其得以開始實行;甚至有權直接反對,撤下內閣通過的決議……可以說,在過渡政府之後的正式政府,國會承擔了最高權力機關的角色。而在過渡政府時期……國會的角色缺失所導致的權力真空,就理所當然地全部由皇帝,和皇帝背後的各種顧問團承擔。


    對皇帝的限製恐怕有且僅有一條:埃爾塔皇帝無法修改憲法。同時在憲法的末尾,還有明文條款規定:皇帝必須於八年後向國會讓渡權力,屆時該法條自動生效。


    當然,多尼瓦-西拉威亞不會把這幾條法律當成是對他的大不敬——這還是他自己親手給自己上的限製器,就連越過內閣撤換官員,那也是中方顧問建議了他才做。埃爾塔帝國國會隻要一成型,他立刻就會如願以償地失去對政局的直接幹涉力,把一切都拱手交與法律,與法律規製下的國會,自己樂嗬樂嗬地領著能錦衣玉食的“退休金”,成為名留青史,依舊被百姓讚揚的人物……何樂而不為?


    雖然有時候會為自己失去的權力而感到患得患失,但隻要一想到如今的權力全由異世界人所給予,多尼瓦皇帝就會對此釋然。原因無他——異世界人希望自己這麽做,而且這麽做對大家,對自己都好,那麽為什麽不這麽做?


    隻是,確實會有人不想這麽做。


    “這看起來,是要狠狠限製陛下權力的意思咯?”


    在盾城南郊的一所別墅裏,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並座而談。而他們倆中間的桌子上,擺著的赫然就是《埃爾塔帝國憲法》公開本。


    “那是當然。八年之內,陛下就隻剩下任命有限期官員的權力。”坐在次席的女子恭敬地答道。“至於八年,‘臨時政府’的時代結束後,埃爾塔帝國的皇帝就真正會變成一件王宮裏的擺設。”


    “真特喵亂彈琴!”背後是一整幅掛牆貴族紋章毛毯的老人生氣地用手杖敲擊地板,“任命官員,隻能任命官員倒也就罷了。我們米切哈基家再怎麽虧欠他,他也應當念舊給我們個合適的位子才是!怎麽到現在,不僅應該有的報答沒來,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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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的權益更是被削成一紙空文?”


    米切哈基家,是西埃爾塔的傳統貴族之一,而坐在這裏的米切哈基家家長芬米爾-米切哈基對於多尼瓦在西埃爾塔站穩腳跟,乃至發展可以說是極為重要的角色。可以說如果沒有他,或者說芬米爾不想幫助這個首都來的落魄皇族,根本沒辦法在這地方施展開手腳。


    埃爾塔與雙月教會的戰爭一結束,某些“開明貴族”和多尼瓦便失去了共同的外來壓力,轉合作為不合作,甚至是輕微對抗。當然,多尼瓦對抗的是一整個的貴族群體,用的武器彈藥則是“自爆”——當皇帝的老子都把自己削成狗,你們還好意思不對自己下銼刀?


    就連皇族免罪,多尼瓦也是笑著把這條規矩踩成了碎片。埃爾塔憲法雖然是戰後一段時間後才成型的法律,但其主旨早就貫徹於西埃爾塔的各大機關部門當中。西征軍撤退時,留下來的原埃爾塔帝國皇族就被小娃娃找滿地拚圖碎塊似得挨個揪了出來,其中還有不少直接被判了死刑。罪名很簡單——因為他們經手,甚至直接涉及過埃爾塔所不該俘虜的那一群平民。


    當然,在那時候,親近於多尼瓦皇帝的貴族們根本就沒把這件事當事兒看。皇族內亂,敵對方的崽子有能留的道理?肮髒的權力鬥爭而已……貴族,皇族哪有什麽事情不是肮髒的?見怪不怪啦。


    “芬米爾,多尼瓦他可是一視同仁的。”芬米爾身旁的女人打了個哈欠,“我看他的唯一軟肋就隻有他的妹妹,派涅公主。至於其他人,芬米爾,你忘了麽?盾城的鮑威特案,到底是怎麽處理的?”


    “哈澤芬格家沒有了貴族靠山而已。”芬米爾看似隨意地摸了兩下自己的胡須,“諾娜,聽起來你很不願意把貝澤薩拉當迴事兒啊。”


    諾娜的眉頭當場就皺了起來:“什麽叫當迴事?一隻平民堆裏冒出來的狐媚子而已。等等,芬米爾,你該不會真把她當迴事吧?”


    多尼瓦的情事,在西埃爾塔也逐漸開始浮出了水麵。原東部貴族的末裔諾娜,與西埃爾塔平民,現埃爾塔帝國政府翻譯貝澤薩拉之間的明爭暗鬥,現在已經明擺著是貝澤薩拉的勝利——傳聞五月多尼瓦就會與她大婚,然後……永不納妾。


    這傳聞的威力可以說是決定性的。王宮台下的爭鬥,按理說是無敗者的——失敗者最起碼也會被納入後宮,時刻都有翻盤的機會。但現在《埃爾塔帝國婚姻法》即將落地,就連一國之君多尼瓦也不能和不願繞開憲法,逃避法律的監管——也就是說,除非他與貝澤薩拉離婚,或是貝澤薩拉身死,諾娜都沒有任何機會挽迴敗局。


    “你和她,我們都沒有當迴事。”芬米爾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我們關心的隻有權力,多尼瓦皇帝陛下手中的權力,其他多餘的人和事我們都沒有興趣。”


    在埃爾塔帝國新版憲法的規定下,貴族徹底變成了一個頭銜,一個能代表名譽和威望的頭銜。然後呢?貴族的免罪權被一句簡單的“人人平等”碾成了碎渣;貴族的領地被不聲不響的剝奪,收稅權利更是被收斂在了“國家主導的稅務機關”當中。


    這麽一套組合技下來,不要說殘羹剩飯了。就連肉湯,貴族也喝不到幾滴——其實就連貴族的反彈,也算是既定事實之內的考慮。


    “要權力你們不會自己去討麽?”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諾娜自然是有些招架不住。“非要一直鼓動我去接近多尼瓦陛下,你們以為這就能讓他迴心轉意麽?”


    “沒有辦法。”在陰沉的天幕下,照進窗戶的光線也嚴重不足,讓芬米爾和他背後的紋章都顯得額外黯淡,“現在的貴族,隻有用這種手段抗爭的能力啦。諾娜,你倘若不能成功,那隻有嫁到非貴族手裏的份了吧?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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