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索沒必要大,隻需要塞進去一顆腦袋就行了。”諾伊艾薩斯看著圍住蘭卡斯群島精準距離的圈,臉色慘白,“這還叫做‘第一階段方案’?那有第一,肯定還會有第二吧?”


    “一直排到第十二,各種方案都有。”這軍官抖了抖煙灰,“你現在的機密等級,隻能知道到底有多少方案,方案的內容不能透露與你。但是可以告訴你的是,這根套索是最幹脆,也是最幹淨的死法,對於雙月教會來說。”


    斷絕海運,對於雙月教會來說就等於是斷絕糧秣。諾伊艾薩斯吸了口氣,這實在是太可怕——稍微想象一下,什麽叫“最幹淨”?什麽叫“最幹脆”?原本起碼糧食不愁的群島上很可能要餓殍滿地,還可能要人吃人——諾伊艾薩斯去過的不少邊境地區,還經常上演這種悲劇——他一想就免不了瑟瑟發抖,異世界人還有十一套比這“不幹淨”,“不幹脆”的方案!真神保佑,天知道那些文件裏到底寫的是什麽惡魔獻上的點子!


    現在他隻希望自己的神友們趕緊不要作死,趕快按照停戰協議當中的停手為妙;相比較之前麵對埃爾塔陸軍時,西征軍被“摧枯拉朽”的盛景,將要到來的這一幕雖然來得更“無聲無息”,但也更讓諾伊艾薩斯感到窒息。


    “你的神友們還真不讓你省心。瞧你那煩惱的樣兒。”這參謀部送文件的軍官把煙頭按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裏,“那群家夥是打算把戰爭貫徹到底了,你難道就沒有些許勸阻他們的辦法麽?”


    “赫瑪麗塔都放棄了,我還能說什麽呢?”諾伊艾薩斯心情複雜地撐住下巴呆視前方,“不過出於我的地位考慮,我還是建議你們對我的子民好些。”


    根據該計劃,隸屬埃爾塔海軍的破交型解放輪在執行任務時,將無視船隻攜帶的貨物種類,在控製船隻之後將其全部收繳,然後船隻根據抵抗情況選擇放歸或是鑿沉,亦或是拖帶迴到最近的前進補給港口。


    不過這個計劃一開始在聯合海上力量參謀部中,還屬於是“相對人道的”:對於糧食等民生必需品,執行封鎖任務的兩國聯合海上力量將酌情放行,這是出於通常的人道考慮。


    但參謀部的這一條方案很快遭到新成立沒多久的埃爾塔海軍的強力阻擊,被迫發迴修改。相比於中國方麵參謀列出的可行性問題,埃爾塔的軍人反對原因倒是很簡單:燒田,絕戶這類事兒雙月教會軍幹得可一點也不少。辛辛苦苦攔下來的船,怎麽還能給他們放了?就算是沉海裏,也一粒不能給他們留下!


    這明顯是“不人道”的。但考慮到本世界還沒有一個叫做海牙的地方,更沒有戰爭法,一切都是白紙,等著勝者去書寫的白紙。


    在此之後更有法務工作者指出,雙月教會少有私營船隻,大部分都是海軍的武裝商船。那麽載在軍艦上的物資便一定是“軍用物資”,直接查封沒收扣押照單全收沒有任何問題。


    這一觀點最早是以專欄被刊載在《埃爾塔先鋒日報》和《埃爾塔軍報》上,以試探埃爾塔民間人對此的反應。不出所料,這一說法立刻得到了發行範圍內埃爾塔民眾的重大歡迎。


    這一波未平,另一波很快又起。緊接著沒兩天,同一作者便在兩家報紙上繼續刊載文章——《論蘭卡斯群島航運業的合法問題》。


    對於上一次的船隻所屬問題,這一次這個作者的行文邏輯要顯得更細致,對雙月教會的航運製度的剖析也比上次更加清楚,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這是雙月教會之中有人相助才能寫成的文章。


    這文章從另外一個角度分析了對蘭卡斯群島和其他海港執行海運任務的船隻在雙月教會中的航運合法化問題:所有執行貨運任務的船隻都有海軍——而不是民間部門頒發的許可證。


    那這就很尷尬了。該文作者把看似很高深的法律問題變成了常識問題,闡述了軍隊頒發許可證的不合理性。


    一個民船,卻要軍隊頒發許可證。這換在有製海權的勢力手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現在製海權還能在雙月教會的手裏麽?


    埃爾塔海軍自然不以雙月教會之外的,蘭卡斯群島上人民擁有的船隻為敵,也不會抓捕為了民生目的而輸送貨物的船隻……但現在的問題是,所有的船隻都有雙月教會海軍頒發的許可證作為旗幟懸掛在桅杆頂或其它顯眼的地點。


    雙月教會海軍嚴格規定,任何船隻都必須在桅杆頂豎好這旗幟,否則就會被當做外國的非法航運船隻進行處罰。所以截止到發文的時間點,整個雙月行星的遼闊海洋上,除了畫風完全兩樣的鐵製輪船,其他的所有遠洋船舶都在桅杆頂,或幹脆就在頂帆上縫好了雙月教會的交錯雙月牙旗。


    那麽這也就代表——對這些船隻的捕獲,掠奪,消滅都是合法的,道德的,可接受的,甚至是可讚揚的。一時間門東市,加西亞,盾城等有埃爾塔工人密集的地區,雙月教會又要被收拾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不管懂不懂海戰,看沒看過“海權論”,“破交戰理論”,這些荷爾蒙有過剩趨勢的工人們都開始討論與之相關的問題。


    這熱過頭的趨勢逼得《埃爾塔先鋒日報》又連著刊載了兩篇社論,提醒民眾不要對雙月教會的戰爭采取擴大化的措施……不過在幾次滅火之後,參謀部也終於確定了對雙月教會海上破交戰的大方向。


    這對於海軍官兵來說,這自然是省事兒——這片海域上的貨船隻要被破交型解放輪抓到,不分青紅皂白地扣下來搬走貨物一定沒錯,還省去了甄別寫報告的步驟。


    “在對埃爾塔軍公布的第一個方案中,我們也建議對蘭卡斯群島的民生物資放開限製。這符合我們對於戰爭的定義,但是……”


    “但是什麽?”諾伊艾薩斯問道。


    “但是埃爾塔軍方對此強烈抗議,始終不願讓步。”參謀軍官把手一攤,“‘按照所有雙月教會民用船隻均帶有威脅性標示,所以準許海軍對其進行敵對性活動以削除其威脅。’這句話可是明明白白寫在白紙黑字上,所以在軍人的訴求也是合法的前提下,我們當然要以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處理分歧。”


    雖然諾伊艾薩斯很想撐著桌子站起來大罵麵前這個軍官的無恥與強詞奪理,但強詞既然已經奪了理,那也就證明理不在他手裏……


    這天下實在沒有什麽比在沒有理的情況下和異世界人講理更傻的事情了!諾伊艾薩斯看過,聽過太多這樣的例子,異世界人甚至還標榜“以德服人”,歡迎一切人來和他們講道理,然而最後帶著逆反的初衷去的,能有幾個達成了目的?


    “那雙月教會的海外機構呢?”想到這裏,諾伊艾薩斯這才發現自己遺漏了重要的東西,“你們也要用同樣的手段放任他們走向毀滅?”


    “對海外機構及勢力的利用,催生了我們對雙月教會的以戰促談方針。”這軍官絲毫不意外於他提出的問題,“這本來就是我們的目的所在,若是一開始便要把它摧毀,那我們早就會著手開始做,用最暴力,最高效的手段就行,何必要等到現在?”


    “那你的意思是,接管?”諾伊艾薩斯瞪大了眼睛。他聽說過接收敵產,也聽說過整個地接管敵對國的政府部門,但那起碼也是確認了敵對國戰敗之後的事情,哪有一開戰就準備好要接收的?


    “文件當中講得已經很清楚了。”這參謀笑著把文件翻開,“隻要封鎖一開始,雙月教會的這些海外機構與蘭卡斯群島的本部一應連接都要被迫斷絕。那麽,雙月教會的海外機構便完全無法對國內本部發出指令的迴饋,國內本部亦不能對海外機構發出任何形式的指令,可以說,現在對於兩方而言,對方就跟不存在一樣……”


    “我記得海外機構是有專門的暗號,通信準則的。”諾伊艾薩斯已經顧不上什麽機密了,“難道你們要讓我到每個國家的機構去跟他們親自說明?”


    “我們這裏有專門的人才,您一定聽過他的大名。”這參謀軍官鬼魅的微笑滲得諾伊艾薩斯直發麻,“前異端審判會的年輕骨幹成員,歐費蒙德裏奇。”


    “西……西征軍的監軍?”諾伊艾薩斯驚訝得合不攏嘴。“你沒開玩笑?這家夥被你們掌控了?”


    “是的,”參謀軍官故作嚴肅地頷首,“另外,從作戰計劃得到授權開始,你們便可以組建一個合法的,進步的雙月教會,由你們去接管一應海外機關。”他一揮手,“至於和我們為敵的,原來的那個,從那一刻開始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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