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明白。︾,”吳荻檀表示理解般地點了點頭,“但是您也必須加快節奏。要知道,資本主義在異世界占有主導地位越久,我們的宣傳效果就會變得越差,具體的操作效果也會相應減弱……”


    “哦?”趙海洋輕輕用茶壺蓋磕了磕茶壺的邊,“剛好今天我也有些閑暇的時間,你盡可以在這裏把你的想法說與我聽。”


    看著對方堅定的眼神,趙海洋又緊接著補充道:“根據你的想法,我會適當調整對你這邊的支援力度,自然有好也有壞,就要看你能展示出多少完整的東西了。”


    “小崗村……趙總你知道嗎?”


    “知道,那個大包幹,私有製改革的起點。”趙海洋臉上不動聲色,其實他已經知道對方手裏緊緊攥著的葫蘆裏是什麽藥——無非就是從農村開始攪亂新埃爾塔而已。


    “小崗村的現狀大概是這樣,”不出所料,吳荻檀果然以此為突入點。“農民變成了失地農民,全部被趕到城市中做農民工,其中辛勞自不為他人道。雖說前幾年的虛假承包已經有所改善,但村中種糧大戶所承包土地的收益也依舊隻能滿足留守家庭的需要。相比起之前農民的自給自足,到現在的一樣拚命工作,卻又欲壑難填,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悲麽?”


    “是很可悲。”趙海洋也裝模作樣地搖搖頭,“那些農民工一年到頭也就幾天和家裏團聚的機會,平時天天加班,終日得不了幾分閑,卻也拿不到幾個錢。這我都知道,然後呢?”


    “這便是不安定因素哇。”吳荻檀歎了一口氣,“之前埃爾塔人會如此支持壓迫他們的軍隊,官僚,領主,乃至皇帝對異世界,與他們無關更無冤無仇的人民發動戰爭,就是希冀戰爭能放鬆他們脖子上的套索,讓他們多在嚴酷的社會裏過幾天安心日子——那您看,現在他們脖子上的套索放開了嗎?放開是放開了,可惜還在。”


    見趙海洋沒有迴應,吳荻檀繼續解釋道:“異世界,或者說新埃爾塔帝國,現在采取的是我們國家專家所規劃的北美聯邦的大平原石化農業生產。沒錯吧?從我們國家的糧食安全來說,可真是不錯的政策。起碼在今後這幾年的持續厄爾尼諾現象裏,咱們可以不用愁吃,隻要這傳送門還在。但我可不這麽想。這辦法或許可以用幾年,但早晚要被自己壓垮。”


    “怎麽個壓垮法?”


    “現在的埃爾塔帝國,無非就是走上了資產主義革命的道路而已。你可別以為那些失去土地的工人會滿足於用廁紙擦屁股,吃上白糖這種小事。他們用上手機,開始沐猴而冠像我們一樣也是遲早的事情。那趙總想過沒有?一旦他們覺得他們正在被壓迫,盡管這個套索比起舊埃爾塔時輕得多,鬆得多,甚至根本就是裝飾性的蝴蝶結,那後果會如何?‘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會如何?而且這還是一群掌握了起碼初中和中專知識的工人……想想都要讓人後怕。”


    這可真合我的意。吳荻檀已經認定盤子會亂,那他的意思便要提前把盤子搗得更亂,亂中求治?趙海洋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這事情真是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那你的解決方案呢?光說出問題可不行呀。”


    “晚解決不如早解決。”吳荻檀像揮刀一樣用力揮下了手,“問題是客觀存在的,我們總不能等到真的被迫放棄異世界,再去難依難舍吧?當然,現在的大人物不願意直接麵對這種虛幻的問題,他們更喜歡確實的利益。當然,結果自然也會合他們的意,隻不過是稍微多了一層皮,麻煩了些許而已。所以我很有把握這能完成。”


    “嗯嗯,繼續。”


    “具體來說,我的解決方案,是讓埃爾塔人迴到‘人民公社’時期的公有製生產模式。”說到這裏吳荻檀居然也從包裏變出一台平板電腦,就像剛剛左哲的樣子對著趙海洋演示,“具體來說,就是對埃爾塔人許諾,讓他們奪迴屬於他們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工廠,甚至於自己工廠的產出。自然,在這之後,我才會讓他們拿出多餘的部分來和國內交易。”


    “慢著。”趙海洋直直伸出手掌慢慢糾正道,“據我所知,埃爾塔帝國土地上的所有工廠,就沒有一家的所有權是屬於我們的——參股不算。那您這樣要怎麽開展顛覆性的事務呢?包括農場在內,運迴國的份額從一開始就是按照出資份額,也就是股份決定的。吳先生,您這樣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吧?”


    “趙總你這是說笑啦,”吳荻檀搖搖手,“好歹您現在也是做著些輿論工作的。打我上大學的時候,培訓……不,忽悠我的億資金ngo就說了。事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宣傳的‘事實’。你說,眼下國內的這批傻蛋都不會去關注‘事實’,而是選擇跟著‘大v’,‘意見領袖’,的馬鞭走,你還能對埃爾塔那邊剛識字的工人和不識字的農民寄予厚望?”


    “這將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呀。”趙海洋此時已經故意在吊吳荻檀的胃口,“我們期望的是埃爾塔能來一場天翻地覆的變革,最好——”他做了下砍脖子的手勢,“最好把所有當初可能見著我們被俘,又歡唿雀躍的中產階級幹掉。吳先生,您也知道,除了複仇,我們別無所求。”


    這話和這動作就未免有些違心——大抵也隻有趙海洋自己知道,現在的他和幾個遇難者家屬早就不是專一道路上行走的苦行僧。吳荻檀這邊是希望異世界能出現供產主義,繼而用異世界作為供產主義試驗田來倒逼國內的平權派;而他們自己則是希望借大亂換大治,用埃爾塔人的血肉和幾滴中國人的鮮血換來向埃爾塔殖民的殖民派;同時,他們還接受著來自外部的援助,甚至與主要活動在陰影中,主張“傳送門為全世界所有”的共享派也有些聯係。


    “我們會盡快地完成您的期許,假如你我的階段目標一致。”吳荻檀搓著手,笑著答道:“過傳送門不久,我們就會開始準備潛逃……哦不,轉進。對,轉進到人民中去,點燃失地人民中的星星之火。埃爾塔陸軍的坦克裝甲車已經刀槍入庫,人民戰爭已然無所畏懼!隻要一處烽煙起,異境萬裏紅旗飄!”


    “打住,打住。假如國內這邊派出了軍隊?……”


    “那更無所畏懼!”吳荻檀握緊了拳頭,“隻有腐朽的資本主義軍隊才會在槍炮麵前畏懼。我們將要領導的是人民的怒火,槍炮打倒了埃爾塔人,隻會讓他們的同胞更加勇敢!”


    趙海洋輕輕往前一傾,胃裏卻已經是翻江倒海,時不時還有浪間的富士山——照你這麽說,舊埃爾塔帝國的鐵騎,雙月教會的魔法師軍隊也不是“資本主義”呀。人家頂多算“弟國主義”,基本上是“封建主義”,但不管什麽主義,機關槍就是機關槍,加農炮就是加農炮,哪有用精神就能戰勝對方的道理?


    但看看已經燃起來的吳荻檀,趙海洋又不由自主地笑了。對的,這才是一枚棋子所需要的自我修養。吳荻檀的目標是什麽?估計又是想讓這個社會大開倒車,迴到20世紀以來全球最最最皿煮的嗡嗡嗡時代,迴到那個全民癲狂地崇拜某些人的時代。


    這是什麽狗屁?不過是盧瑟的妄想而已。趙海洋五秒之內就給吳荻檀下了蓋棺定論。


    倘若你的理想成真了,那你又想成為什麽人?萬壽無疆?還是永遠健康?還是“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迴答呀,吳荻檀?你敢直麵這些問題麽?趙海洋的腦袋裏早有一隻狂獅扒著鐵柵欄門的鐵杆瘋狂吼叫,不過理智鑄成的鋼鐵終究沒有給他機會。因為他的理智很清楚,吳荻檀倘若真心去做這件事,那麽他的目標絕對不會達成——但他的所作所為,和他夥伴的所作所為,將很順利地給他自己的複仇刻下最有利的烙印。


    棋子。趙海洋很快也露出了笑容,和吳荻檀一樣的笑容。對的,無論是鼓吹殖民的,還是希望平權的,或者是頭腦裏摻了沙子想要“全世界共享傳送門”,“以此迎來xxx教所描述的全人類永久救贖”,高喊著“聖地的大門打開了”的白癡智障,所有人都應該是他的棋子。


    無論這些人的私欲如何,是想要成為腳下千畝土地,身下十二美嬌娘的殖民地主,還是成為億萬人高唿萬壽無疆的“舵手”,還是為分割了利益而數錢數到手軟的代理人和買辦,這些目標,都不及最直接的複仇來得高尚。


    趙海洋隻覺得胸口左邊微微發痛,笑著的他告訴自己:複仇的時日已經不遠了。千倍的血債,萬倍的屈辱,他都要傳送門對麵充斥惡意的世界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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