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換雙月教會是最終勝利者的話,那也不壞啊。”躺在新家床上的鮑威特-哈澤芬格如是想到。“起碼我們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狼狽。”


    隻可惜這一切與他的想法大相徑庭,雙月教會既不是勝利者,也和他一般狼狽。去時浩浩蕩蕩的埃爾塔西征軍大船隊和數十萬大軍,迴來時就隻剩下了一艘孤零零的船和一支部隊——這其中大部分還是第二批前往埃爾塔的援軍。要成建製退出的西征軍部隊,那隻能是歐費蒙德裏奇妻子帶領的那一支精銳戰團而已。


    西征軍第一實權人士,異端審判會的歐費蒙德裏奇自己卻不知所蹤。多名幕僚和將軍生死不明,異端審判會的其他暗線明線損失甚大——隻是明確損失的部分。其餘失聯的部分也多半是被俘或是陣亡。


    所有派出的空艦被擊沉,親曆者中其中之一甚至還生死不明,毫無音訊。之所以用上“甚至”,原因倒是很簡單——那可是雙月教會當中的最高,現世神尤克羅夏蒂亞。


    慘敗的消息並不是單麵由那艘破敗的木船之上傳達而來。借由殘兵之口和市井民的信息鏈,埃爾塔大陸上發生的戰事碎片開始聚攏,發酵。


    而此時的蘭卡斯主島神殿上,分席而坐的八位現世神正在仔細聆聽著發酵後的事實。


    “從埃爾塔人在異界人的支持下從西邊反攻開始,到全軍潰敗退到埃爾塔首都加西亞一線,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異界人的航空兵器總是能把我方倚重的,用於掩護地麵部隊展開的飛龍騎兵全部殲滅,然後肆意屠殺我方的地麵部隊。隊形潰敗之後,我方的戰鬥力就已經十不存一了。”


    半年之前還氣勢滿滿,鼓動著異界人進兵的拉夫連基現在跪在八個神座麵前,麵色蒼白地念著他委托下層密探從各島各處收集來的信息。


    他的聲音中不免透著從靈魂裏滲出來的驚慌,正是因為他的積極行動,幾個教中大佬才一致決定出兵去分掉歐費蒙德裏奇的異界貨物專營蛋糕。然而也『『『『,正是這一幾乎繞過現世神的決定才引得尤克羅夏蒂亞大人偽裝在“援兵”之中,和空艦一起隕落——


    盡管之後的繼續西進是尤克羅夏蒂亞自己做出的決定,但沒有其一便沒有其二,拉夫連基最後恐怕還是難逃製裁……現在的他隻好繼續裝乖,苟延殘喘。


    “異界人在前方壓迫我軍的生存空間,還在後方鼓動不安分的埃爾塔人與我們為敵。”這應該就是南路軍的士兵潰逃迴國之後留下的口述,“所以我們丟盔棄甲地逃到後方準備整補的時候根本得不到休息,就這樣一路潰逃到了迴國的船上。”


    “不用念了,你先下去吧。”話的是男子的聲音。拉夫連基不敢抬頭,但他知道大概是誰。這一次連難得一見的他都站到前台來了解情況,可見現世神們的重視程度了。


    “是。”拉夫連基頭也不抬,顫抖著背朝後低身緩慢退出了珠簾之外。以往這一套繁文縟節有些現世神大人不喜歡所以不一定做,但是今天可大不同。


    “所以,現在的意思是我們已經完全失去了對埃爾塔帝國的掌控?”珠簾的搖擺停止之後,首先話的自然就是位居首席的,剛剛過話的現世神——凱爾諾拉爾。


    “基本上是的。”在魔法的作用下,純白的石製神座開始沿著軌道往後退,而某位女神則重重打了個哈欠。“比紅龍之國做的還要過分哦。紅龍之國的朋友還不能也不敢把手伸到我們的海上,但這次異界人卻把那些混蛋私自調動的空艦全部打沉了,真是不給麵子。還有,精靈好像已經明確站在了異界人一邊?哎呀呀,真是麻煩喂~”


    “所以這些都是多餘的,問題是怎麽辦?”少年模樣的現世神已經按耐不住把拉夫連基當場踩死的憤怒情緒,開始質問起在座的其他神友——歐費蒙德裏奇這條主要供應線斷裂之後,從埃爾塔各大港口啟運的異界貨已經接近斷頓,現在能運來異界貨的也隻有高價而且量少的走私商,品種也沒有歐費蒙德裏奇挑選的那麽舒心了——基本上是有什麽算什麽。


    拉夫連基,伊米比澤羅這些大佬決定“增援”西征軍的時間過去沒多久,異界貨就莫名其妙斷頓了;精靈就莫名其妙明確在門東市常駐了;甚至還有傳言,增援的“最後通牒”傳出還導致了加西亞守軍的內訌。所以不管實際上情況如何,外表依舊保持少年模樣的諾伊艾薩斯就自然而然地把這些巧合的因果結合在了一起。


    “怎麽樣……”凱爾諾拉爾也是一臉茫然。“也不知道尤克羅夏蒂亞的情況如何。如果她是在埃爾塔的土地上大殺特殺就好了……我也想去試一試呢。”


    “現在的問題不是埃爾塔帝國怎麽辦,而是我們該怎麽辦!”相比以前的神服裝扮換上了一身女西服,顯得氣質飄逸的少女樣現世神用莫名其妙從袖裏伸長的彎柄杖對準凱爾諾拉爾的頭上就是一下。“現在我們的地盤上這個樣子,你還想著怎麽打仗?二百年前你打得還不夠爽?”


    幾乎是一瞬間,雙月教會的各島上都能聽到哭聲,而各部的缺員更是非常明顯,“興高采烈去應征”的某些魔法學校裏全班連教師一同覆滅的情況不在少數。


    “所以,現在諾伊艾薩斯得很對嘛。”和諾伊艾薩斯一樣高的赫瑪麗塔拿出了藏在西裝領口裏的異界製牛皮本,“拉夫連基是很欠揍。但是他起碼出了幾個真相,方便我們去了解下麵的狀況。所以呢,我提出幾個建議,各位就在這裏大概表決一下。如果同意,就立刻向下麵宣告神諭吧。”


    句實話,這十二個現世神的平均智商……確實不高。其中還不乏武力值超群,智商卻接近阿克婭的白癡。阿庫婭可能有過分,但在內政和外交方麵確實有幾位連阿克婭的水平都沒有。至於“過分”,當然是這麽對智障女神阿克婭很不公平了。


    不過相比於白癡的存在,天才的存在也是有必要的,譬如麵前的赫瑪麗塔就是一位。所以她的發言經常被白癡們認為是超凡脫俗,例如她翻開本子出口的第一句話——


    “首先呢,我認為最重要的是對西征軍的所有人進行大赦。無論是逃兵或是其他罪過,應征之前任何等職務的一律複職,我們現在的最主要任務是恢複諸島上的秩序——”


    “萬萬不可啊!”凱爾諾拉爾前半句話剛出口,頭上就又挨了手杖一下重擊,但他還是堅持著把後半句話完,“逃兵是戰士最不齒的行為!原諒什麽都不能原諒逃兵啊!赫瑪麗塔你不要——”


    赫瑪麗塔這一次沒有操控手杖繼續敲打製杖男的頭,而是直接讓它伸長把製杖男的嘴塞住。然後自顧自地開始解釋這麽做的理由:“沒錯,他們逃迴來了所以很可恥。但是他們身為西征軍的士兵和軍內魔法師之前,就是我們控製,且服從我們控製的子民。現在三十萬,不,接近四十萬的陣亡和下落不明擺在麵前,誰還忍心給這些逃迴來的可憐人予以製裁?”


    凱爾諾拉爾的雙手平時是如何的孔武有力,此時居然擺脫不了這一根把他的嘴塞得緊緊的手杖。任他怎麽掰怎麽甩,他都發出不了任何聲音。


    “那麽,就表決吧。”赫瑪麗塔一手依舊緊握手杖,嘲諷地看了凱爾諾拉爾一眼。凱爾諾拉爾是武力超群不假,但他在赫瑪麗塔的眼裏確實隻配做一個殺進殺出的純武將而已。


    不出意外地,和她自己在內的七隻手穩穩舉起。


    “所以,凱爾諾拉爾你有意見也沒用。七比一。”重新圍成圓環狀的神座上,一個看起來比凱爾諾拉爾莊重許多的,帶著頭罩蓋住麵容的現世神無奈地攤出雙手。“赫瑪麗塔,放他坐迴來吧。”


    “既然大叔這麽了,那我就隻好照做咯。”赫瑪麗塔一邊用嘴把筆記本吹過一頁,一邊把手杖上的法術除去。狼狽不堪的凱爾諾拉爾也不發作,悄然地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其次,我個人對尤克羅夏蒂亞姐姐的安全不抱希望。異界人的正體不明,實力不明,來曆也不明。這上我們可以追究禁咒研究會開門的責任,但是更重要的是跟他們開始正常的接觸。當然,默認他們占有了埃爾塔大陸也未嚐不可。凱爾諾拉爾你別瞪我!有能耐你就去把異界人趕走!你能嗎?”


    “赫瑪麗塔,繼續下去。”


    “嗯,我個人認為他們可能與真神有關。或許真神對這個世界改變了看法也不定?在座的各位好好想想,我們已經多久沒有發現真神留給我們的遺跡了?五百年?一千年?真神的指示呢?一千年?連我自己都記不得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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