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你們的借口!”商團成員們的頭上依舊罩著憤怒的氣氛,這時候是說什麽都沒有用的。


    “商人自然以財為重……韋傑裏團長的去世我們也會協助查出原因。”年輕人手一擺,“若是兇手在我們這裏的話,我們願意承擔所有責任。”他冷冷地盯著還在摩拳擦掌的商團。


    “說什麽鬼話,你們殺的人,怎麽可能自己調查出你們自己來?”


    這一句話用來指控門東市大酒店真是再合適不過。這間酒店擺明了就是異界人的資產,而埃爾塔再怎麽公道也一定不會為了一個人偏袒商團——更確切地說,因為商團的另一層身份,埃爾塔更不可能不偏袒異界人這邊了。


    麵前的巡捕,武裝人員,居然有一半帶著麵罩頭盔護具,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是露出臉的一大半都是黃皮膚,難道指望他們不偏袒本國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嘛。


    所以管不管韋傑裏是自殺還是他殺,一股腦兒的把黑鍋往對方頭上扣,這是傻子都會做出的選擇。


    沉默。即使沉默可能授人以柄,但是在此時沉默顯然是唯一的辦法。談判的要訣就是耐心,別無他法。


    “受不了這什麽酒店了!我們要迴船上去!”


    “對!呆在這裏,會沒命的!”另外一名團員也開始揮舞著拳頭應和道。“我們要走,今晚就走!”


    “也好,你們有什麽要求可以一並說出來。”話筒麵前的人接過一張紙條,幹笑了兩聲。“沒有阻止你們團長自殺是我們的責任,這點責任我們還是擔負得起的。”


    場風突變,連鄭警官都笑了,雙手盤在胸前的他不屑道:“怒突變為懼,此乃中氣不足,無足懼爾。”


    這句中文聲音小,又是用的白話半文言,雙月商團這邊怎地聽得清楚?


    “自殺?”帶頭的韋傑裏副手尤斯曼沙虎目圓睜,幾乎要把眼眶撕裂。“開什麽玩笑?這就是你們的調查結果?人明明就是你們殺的!”


    “哦?你們不是要走麽?冷靜下來我們倒是可以好好商量一番,安撫一下你們和死者家屬也不是不可以。一口咬定人是我們殺的,有證據麽?”講到這裏他放下話筒,兩手一攤。


    “不需要什麽證據,異界人撒謊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我們……”副手的手掩蓋住了後半句。雙月教會商團的身份雖然是對方不可能不知道的細節,但是敵對關係不是能公然擺上台麵說的事情啊!


    “你這傻蛋,想被圍觀的埃爾塔人圍毆麽?”尤斯曼沙努力捂住說話人的嘴,低聲罵道,但他撇頭就看到了對方那似有似無的輕蔑笑,這讓他更加火大——卻無處發泄。


    “如果沒有意見的話,就請你們先收殮團長的遺體。”年輕人手一揮,“貴方的後事我們實在是不熟悉細節,還請你們自行辦理為宜。”


    韋傑裏的屍體上已經蓋上了黑布。有別於國內通常的白布,埃爾塔的習俗是以黑布蓋屍,不知道蘭卡斯習俗為何的救護人員就隻好這麽辦了。不然讓這紅的白的鋪得滿地都是,傷害了群眾——尤其是孩子的美好心靈,這可就不好玩啦。


    拿出收斂屍體的大義來強行讓對方冷靜,這也算是手段之一吧。


    “如果不能查出兇手是誰,韋傑裏團長的死就沒有任何意義!”即使是這樣的威脅,韋傑裏的副手也根本不前進一步。


    不甘心。


    真的非常不甘心。


    團長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異界人的驚天秘密,被殺人滅口的。


    所以他們沒有必要殺死全部團員,因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那個已經跟著死者前往另一個世界的秘密。所以可以以此作為道義證據,打壓其餘還活著的團員,強迫他們對這件事噤聲不提。


    證據?他們的地盤上,想要什麽證據就有什麽證據。即使不是毒殺,把韋傑裏把樓上硬推下去根本不是難事。他們既然能讓這裏亮如白晝,也可以讓這裏黑暗到伸手不見五指。


    尤斯曼沙雙手捂臉,痛苦不堪。這些念頭飛快地在他腦中閃過,到底是為了雙月教會和自己的真正職責,還是為了自己的性命和下屬的性命,以及歐費蒙德裏奇交付給的“離經叛道”的任務呢?


    他必須做出抉擇。


    時間幾乎要在這一刻停止。


    “怎麽樣?做出決定了嗎?”車上對著話筒的年輕人手裏還莫名多了一個黑色的小物件。“我們現在已經有證據可以說明從你們入住之後,沒有第二個人進入貴團長的房間裏的證據。還請你們早點收殮貴團長的遺體為是,不要等到屍體**了哦。”


    “誰都別想動韋傑裏大人!”尤斯曼沙猛地抬起頭,血紅的眼居然透出幾分猙獰。“韋傑裏大人遵照創始者的旨意,重新化為地上塵埃,那也是在他的死因得到徹底確認之後!在這之前,你們休想讓我們挪動一步!”


    兩邊互不相讓,剛剛稍顯緩和的局勢一瞬間又變得劍拔弩張,就連埋伏在附近製高點的狙擊手也不得不把手指擦在扳機護圈上,生怕滲汗使得自己緊張過度走火或是遲了一步擊斃暴起的商團成員。


    “我能證明!”


    突然的女聲打斷了人行道上風暴前的寧靜。兩方都吃驚地望著從人群中擠到封鎖線前的新聲音來源。


    “請這位小姐退到封鎖線後,不要妨礙執行公務,否則我們將采取相應措施……”


    “我不說過了麽?我能證明!”拿著大包小包的拉瑪赫媞把原本手裏提著的東西放在封鎖線內側,繼續向前走。“我能證明這個人係自殺而死!”


    半小時前。


    在精靈上層授意下,取得了門東市民俗顧問一職的拉瑪赫媞在財務問題上得到了極大緩解。其結果直觀地體現在逛街的她身上。


    剛來到門東市的那一套行頭幾乎已經全部不見蹤影。在埃爾塔人當中顯得極其後現代的格子襯衫和牛仔短褲襯托出她纖細的身材,畫家帽和休閑布鞋更有如點睛之筆。


    若不是她還有突兀的發色和瞳色,一般埃爾塔人還真難以認出麵前的這位叼著棒棒糖,手提紙袋的女子不是異界來客——事實上,把拉瑪赫媞丟到新鄉,舊金山等國際大都市這點違和感就將完全不見蹤影。


    唯獨有一點會讓她鶴立雞群,那就是仿佛是精準工序雕刻出來的美。至於其他方麵她已經和地球人無異。


    從這個方麵來說,精靈的捕捉氣息能力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超凡脫俗的。


    白天向門東市方麵遞交文本記錄的民俗故事和各地風俗換取“可信任身份”(代表著更大額度的貴金屬兌換權)和人民幣酬勞,拉瑪赫媞根本就沒有因為這樣的工作透露她的身份。到今晚為止,她在門東市方麵的記錄還隻是一個落魄的貴族少女,通過自己精通的寫作和繪畫來換取酬勞——雖然日常消費和帶來的財產顯得都很大,但是這不影響她的檔案暫歸類屬於“未來的埃爾塔公民”那一欄。


    夜晚一旦來臨,拉瑪赫媞就要把工作徹底放下,混入門東市的消費狂潮中去……她盡管已經有預定租賃的私人住所,但是門東大酒店的房間還未到期,她就索性繼續住下去,把畫架和工作包往酒店房間一丟,換上衣服就攥著錢包直衝商店街。


    大快朵頤千層餅之後的三個小時,也就是到將近晚上十點的這段時間,她一直都是在商店街上度過。對於她來說,能夠肆意揮發雌性本性一般的消費欲和收集欲,還能觀察埃爾塔人在門東市的每個角落裏的色彩,兩全其美——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西埃爾塔大地上發生的大事就通過廣播,幾乎和精靈內關係網同步地傳達到這裏,雖然有所隱瞞但是起碼說出口的部分還是真實無疑。例如炮艇機並沒有追擊殘軍,並不是電台裏頭說得“追殺十餘公裏,獲得極大勝利!”。不過這件事倒是獲得了拉瑪赫媞等幾位精靈的讚許……


    不論外麵再怎麽大興土木哪裏的道路又得到貫通,或是一麵倒地殺得西征軍丟盔棄甲,這些事情突然變得空虛,就像她還身在精靈之地那樣的沒有實感,幾句話的描述切中實際卻又輕飄飄……


    歡送出征部隊的時候,她還在室內握著畫筆描述記憶中的場景。人群迎著部隊出城之後不久這座城市又迴複到原來的模樣,外界的變化幾乎無法直觀地體現在城內的宏觀變化上。


    她來之前所渴望的揭露異界統治黑幕,就這樣一天一天變形成了別樣的願望。


    不知道是不是精靈拉瑪赫媞的祈禱在某個地方撥動了命運的撬棒,今日她所期望的非日常就這樣很直接的撞在了她的生活軌跡上。


    就在她迴到們東大酒店的十分鍾之前,絕望的韋傑裏抱著“晚死不如早死”的決斷墜下窗台。


    而經過同樣天人交戰的精靈拉瑪赫媞,也在上位精靈的緊急授權下,終於走出了關鍵的一步。


    “我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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