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怎麽也這麽簡單地看待這個問題呢？事實上，真比例技術把參數由分數換成小數並非僅僅是一個數的換算，而是意味數的形式和進製的統一......在現有的工具尺上，可以進行免計算操作，大大提高設計效率和降低了門檻和難度，所積累的數據和圖形便於編譯成計算機語言，為將來形成一種計算機能接受的語言奠定基礎，從而實現自動化裁剪......這相對於中國服裝技術現狀分明就是一次巨大的飛躍......那我們又為什麽要去棄簡就繁呢......”孫伯易也是寸步不讓，針鋒相對地說。
“別著急，這就是年輕人通常會犯的錯誤，害怕學習複雜的東西，看見可以輕鬆的東西就認為是個寶貝！什麽免計算呀？什麽自動化呀？現在哪個人真正把服裝創作用計算機包辦得下來呢？那麽多口口聲聲要實現服裝製作自動化的軟件，不是放在閣樓上睡大覺呢......天下哪來的那麽輕鬆的事情呀？！藝術的創作是艱苦的，沒有捷徑可走......免計算那隻能是照本宣科，那我們的服裝科學怎麽繼續發展？！服裝的質量就是藝術的品位！門檻降低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藝術的貶值！服裝是門科學也是門藝術，是需要耗盡人一生的精神的，隻有在艱難的實踐中才能尋找到真正的藝術靈感，當前眾多的學術成果，哪樣不是在艱難摸索中被發現的？！就象從前學音樂的，不學五線譜學簡譜，能學好嗎？學到最後連音程概念都不具備！能作出很好的樂曲來嗎？那最多隻是個懂音樂的人而已！就象一個會計師不學珠算，放棄珠算，隻會按計算器，算是個好會計嗎？”老教授斜睨著孫伯易，越說越激動，開始從和顏悅色變得非常斤斤計較起來。
“老師，這正是你謬誤的地方，西方人不會珠算，難道西方沒有好會計師嗎？中國的會計製度不是照樣完全按西方通行會計製度製定的嗎？”孫伯易有個做會計師的媽媽，毫不客氣地指出老教授的瑕疵，讓老教授一怔一怔的，但孫伯易沒有停止，順勢滔滔不絕地高談闊論起來，“科學發明不就是讓人類從煩瑣的工作中解放出來嗎？為什麽硬要把自己拘泥在煩瑣的勞動中，還反因勞累而自豪呢......藝術的創作和服裝的工藝完全是可以各自獨立的呀......目前服裝工藝已經到了需要飛躍也可以飛躍的時候了，而且工藝的改進就是為了更有效地進行藝術上的創作......為什麽要竭力迴避這一個現實呢？”
老教授又試著按捺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說：“它不是門科學！真正的科學完全可以通過正常合理的邏輯推理讓人心悅誠服地接納；而你這篇論文告訴我們，真比例技術的發展關鍵看運作，你這句話就等於說，真比例技術的發展關鍵看如何‘投機’......”
孫伯易發現自己平日所思考的問題的確沒有到如此深的層次，他開始有些茫然了，但他還是在試圖努力應答：“科學就是去揭示真實的世界，我們不斷打開科學世界的視窗就是為人類尋找自我升華的途徑，兩條路擺在我們的麵前，一條是簡約之至的免計算自動化之路，一條是人類素質的自我發展，兩條路並不矛盾......如果我們還在忙忙碌碌於瑣碎的計算中，那肯定就騰不出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進行藝術創作和感悟......所以我認為，能實現免計算的真比例技術一定是科學的......”
“它根本無法通過正規渠道實現它作為科學的價值，有著健全邏輯思維的正人君子都會知道，真比例技術絕無前途！”老教授激動得聲音高了一度，“按照現行正規的服裝產業運作模式，服裝成型又花得了多少時間和成本，所謂真比例又能提高多少效率，能省多少時多少力？我們一定要以正確的心態和視角來判斷，看看到底是免計算還是提升藝術素質，才是服裝設計的正途......”
老教授越發激動了，手指不斷地把桌麵點得梆梆響，說話快得象連珠炮：“你列舉的所有這些觀點不過是沈畢利的廣告宣傳詞而已！他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置全行業的前途而不顧！我從沒否認過服裝工藝技術在服裝產業鏈中的核心地位，正因為它對整個服裝產業的重要性，我們才必須以最慎重、最科學的態度看待我們的基礎技術研究！而他所謂發明出來的東西完全是啃食我們賴以生存的大廈的碩大害蟲，不可能為行業發展帶來任何好處，他所列舉的這些好處後麵是更大的破壞；而且就連他自己也不可能得到什麽好處，帶來的隻能是自我毀滅！我可以斷言，沈畢利就是一個無所事事，一心專門害人的東西！我們絕對不能容許似是而非的東西來欺騙我們的青年，貽誤我們的後代。年輕人，千萬千萬別再糊塗了......”
孫伯易聽了這話，他仔細一看這位老教授，發現他雙眼也咄咄逼人地直視著自己，他怔了一下，但還來得及理解這裏麵包含著什麽意思，隻是條件反射地聯想到一個東西，繼續說下去：“請問老師，如果就事論事地說，您說有簡化字還需要用繁體字嗎？您說有了智能拚音輸入法，還需要學五筆字型輸入法嗎？如果智能拚音取代了五筆字型，那五筆字型輸入法是不是也叫‘被破壞’了呢？就象一個公司有兩個打字員，一個是老打字員，學的是五筆字型輸入法，他曾經在公司輝煌一時，後來來了一個新打字員，他學的是智能拚音輸入法，打字的速度又快又輕鬆，不僅字打得好，還能為其他人提供更好的服務；盡管老打字員用智能拚音輸入法也很得心應手，本是個皆大歡喜的事情......”這時，另一位坐在旁邊的中年教授趕緊揮手向孫伯易示意停止，但孫伯易沒有會意，更意猶未盡地加速說：“......但他們都用智能拚音，他們一般高，隻有用五筆字型，老打字員才找得到往日獨尊的輝煌，找得到在新打字員麵前的一種優越感，所以就會拚命捍衛五筆字型，就拚命抵製智能拚音輸入法，不但自己不舒服也讓別人不舒服......”
“孫伯易同學！別把問題扯得太遠，請尊重老師！”那位中年教授大聲喊到。孫伯易一驚，趕緊停下來，這才發現，老教授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他也感覺到自己是不是說得過分了，但他又覺得自己沒有一個地方是錯的呀，而且這個老教授剛才不是也扯得更遠嗎？他這時猛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學業前途就掌握在這個人手上，難道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嗎，自己竟然被迷迷糊糊逼到如此尷尬角落裏，一時氣血衝頭，垂著身後的拳頭捏得緊緊的，他越想越憤怒，心想這裏到底是學校還是什麽交易市場？！但是孫伯易慣常的冷靜占據了上風，迅速克製住自己的強烈衝動，他隻好為遇上了這麽一個喜歡胡攪蠻纏的老頭而自認倒黴。
正在鬱悶之中，他看見這位中年教授轉頭向那位鶴發童顏的老教授說：“馬教授，您老就別放在心上，學生畢竟視野狹窄，就別計較了，這個孫同學雖然立論還有點值得商榷，但是論文的結構還是比較有條理有層次的，邏輯還是比較清晰的，收集的材料也算詳實，畢竟是學生論文嘛！就算了吧！是吧！”這位中年教授立即又跟另外一個女教授交換了意見，他們害怕這樣搞下去，師生雙方都一味地蠻幹而變得不可收拾了，那樣老教授就真的有可能一時興起，不給孫伯易論文答辯通過的機會，孫伯易也就有可能難以畢業了。如果，因為這件事情而成為了導致真比例技術學術以及相關社會關係衝突激化的引火索的話，很有可能會給學校捅出大漏子來，於是趕緊出麵調和。過了好一會，在那個老教授的默許下，那位中年教授示意孫伯易已經通過了大學的畢業論文答辯，可以離開了。
當孫伯易離開答辯時的那張小桌子時，他才發現撒麗在旁聽的位置上靜靜地望著他，他向撒麗輕輕點點頭，勉強笑了笑就走出了圖書館小廳的門，他沮喪地打量著圖書館天井投下的陽光，感覺並不那麽燦爛，往日覺得的寬敞明亮的大堂現在竟然是那麽幽暗，似乎還有點舊書的黴臭味。
“別著急，這就是年輕人通常會犯的錯誤，害怕學習複雜的東西，看見可以輕鬆的東西就認為是個寶貝！什麽免計算呀？什麽自動化呀？現在哪個人真正把服裝創作用計算機包辦得下來呢？那麽多口口聲聲要實現服裝製作自動化的軟件，不是放在閣樓上睡大覺呢......天下哪來的那麽輕鬆的事情呀？！藝術的創作是艱苦的，沒有捷徑可走......免計算那隻能是照本宣科，那我們的服裝科學怎麽繼續發展？！服裝的質量就是藝術的品位！門檻降低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藝術的貶值！服裝是門科學也是門藝術，是需要耗盡人一生的精神的，隻有在艱難的實踐中才能尋找到真正的藝術靈感，當前眾多的學術成果，哪樣不是在艱難摸索中被發現的？！就象從前學音樂的，不學五線譜學簡譜，能學好嗎？學到最後連音程概念都不具備！能作出很好的樂曲來嗎？那最多隻是個懂音樂的人而已！就象一個會計師不學珠算，放棄珠算，隻會按計算器，算是個好會計嗎？”老教授斜睨著孫伯易，越說越激動，開始從和顏悅色變得非常斤斤計較起來。
“老師，這正是你謬誤的地方，西方人不會珠算，難道西方沒有好會計師嗎？中國的會計製度不是照樣完全按西方通行會計製度製定的嗎？”孫伯易有個做會計師的媽媽，毫不客氣地指出老教授的瑕疵，讓老教授一怔一怔的，但孫伯易沒有停止，順勢滔滔不絕地高談闊論起來，“科學發明不就是讓人類從煩瑣的工作中解放出來嗎？為什麽硬要把自己拘泥在煩瑣的勞動中，還反因勞累而自豪呢......藝術的創作和服裝的工藝完全是可以各自獨立的呀......目前服裝工藝已經到了需要飛躍也可以飛躍的時候了，而且工藝的改進就是為了更有效地進行藝術上的創作......為什麽要竭力迴避這一個現實呢？”
老教授又試著按捺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說：“它不是門科學！真正的科學完全可以通過正常合理的邏輯推理讓人心悅誠服地接納；而你這篇論文告訴我們，真比例技術的發展關鍵看運作，你這句話就等於說，真比例技術的發展關鍵看如何‘投機’......”
孫伯易發現自己平日所思考的問題的確沒有到如此深的層次，他開始有些茫然了，但他還是在試圖努力應答：“科學就是去揭示真實的世界，我們不斷打開科學世界的視窗就是為人類尋找自我升華的途徑，兩條路擺在我們的麵前，一條是簡約之至的免計算自動化之路，一條是人類素質的自我發展，兩條路並不矛盾......如果我們還在忙忙碌碌於瑣碎的計算中，那肯定就騰不出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進行藝術創作和感悟......所以我認為，能實現免計算的真比例技術一定是科學的......”
“它根本無法通過正規渠道實現它作為科學的價值，有著健全邏輯思維的正人君子都會知道，真比例技術絕無前途！”老教授激動得聲音高了一度，“按照現行正規的服裝產業運作模式，服裝成型又花得了多少時間和成本，所謂真比例又能提高多少效率，能省多少時多少力？我們一定要以正確的心態和視角來判斷，看看到底是免計算還是提升藝術素質，才是服裝設計的正途......”
老教授越發激動了，手指不斷地把桌麵點得梆梆響，說話快得象連珠炮：“你列舉的所有這些觀點不過是沈畢利的廣告宣傳詞而已！他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置全行業的前途而不顧！我從沒否認過服裝工藝技術在服裝產業鏈中的核心地位，正因為它對整個服裝產業的重要性，我們才必須以最慎重、最科學的態度看待我們的基礎技術研究！而他所謂發明出來的東西完全是啃食我們賴以生存的大廈的碩大害蟲，不可能為行業發展帶來任何好處，他所列舉的這些好處後麵是更大的破壞；而且就連他自己也不可能得到什麽好處，帶來的隻能是自我毀滅！我可以斷言，沈畢利就是一個無所事事，一心專門害人的東西！我們絕對不能容許似是而非的東西來欺騙我們的青年，貽誤我們的後代。年輕人，千萬千萬別再糊塗了......”
孫伯易聽了這話，他仔細一看這位老教授，發現他雙眼也咄咄逼人地直視著自己，他怔了一下，但還來得及理解這裏麵包含著什麽意思，隻是條件反射地聯想到一個東西，繼續說下去：“請問老師，如果就事論事地說，您說有簡化字還需要用繁體字嗎？您說有了智能拚音輸入法，還需要學五筆字型輸入法嗎？如果智能拚音取代了五筆字型，那五筆字型輸入法是不是也叫‘被破壞’了呢？就象一個公司有兩個打字員，一個是老打字員，學的是五筆字型輸入法，他曾經在公司輝煌一時，後來來了一個新打字員，他學的是智能拚音輸入法，打字的速度又快又輕鬆，不僅字打得好，還能為其他人提供更好的服務；盡管老打字員用智能拚音輸入法也很得心應手，本是個皆大歡喜的事情......”這時，另一位坐在旁邊的中年教授趕緊揮手向孫伯易示意停止，但孫伯易沒有會意，更意猶未盡地加速說：“......但他們都用智能拚音，他們一般高，隻有用五筆字型，老打字員才找得到往日獨尊的輝煌，找得到在新打字員麵前的一種優越感，所以就會拚命捍衛五筆字型，就拚命抵製智能拚音輸入法，不但自己不舒服也讓別人不舒服......”
“孫伯易同學！別把問題扯得太遠，請尊重老師！”那位中年教授大聲喊到。孫伯易一驚，趕緊停下來，這才發現，老教授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他也感覺到自己是不是說得過分了，但他又覺得自己沒有一個地方是錯的呀，而且這個老教授剛才不是也扯得更遠嗎？他這時猛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學業前途就掌握在這個人手上，難道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嗎，自己竟然被迷迷糊糊逼到如此尷尬角落裏，一時氣血衝頭，垂著身後的拳頭捏得緊緊的，他越想越憤怒，心想這裏到底是學校還是什麽交易市場？！但是孫伯易慣常的冷靜占據了上風，迅速克製住自己的強烈衝動，他隻好為遇上了這麽一個喜歡胡攪蠻纏的老頭而自認倒黴。
正在鬱悶之中，他看見這位中年教授轉頭向那位鶴發童顏的老教授說：“馬教授，您老就別放在心上，學生畢竟視野狹窄，就別計較了，這個孫同學雖然立論還有點值得商榷，但是論文的結構還是比較有條理有層次的，邏輯還是比較清晰的，收集的材料也算詳實，畢竟是學生論文嘛！就算了吧！是吧！”這位中年教授立即又跟另外一個女教授交換了意見，他們害怕這樣搞下去，師生雙方都一味地蠻幹而變得不可收拾了，那樣老教授就真的有可能一時興起，不給孫伯易論文答辯通過的機會，孫伯易也就有可能難以畢業了。如果，因為這件事情而成為了導致真比例技術學術以及相關社會關係衝突激化的引火索的話，很有可能會給學校捅出大漏子來，於是趕緊出麵調和。過了好一會，在那個老教授的默許下，那位中年教授示意孫伯易已經通過了大學的畢業論文答辯，可以離開了。
當孫伯易離開答辯時的那張小桌子時，他才發現撒麗在旁聽的位置上靜靜地望著他，他向撒麗輕輕點點頭，勉強笑了笑就走出了圖書館小廳的門，他沮喪地打量著圖書館天井投下的陽光，感覺並不那麽燦爛，往日覺得的寬敞明亮的大堂現在竟然是那麽幽暗，似乎還有點舊書的黴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