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項午身負重傷心悲憤

    奇喜奴衝入險境驚世人

    在喜字門內,那駭人的大火燃起來時,項午隻是一個人呆在後院。

    他別扭著賭氣,不願去送他姐姐出嫁,也不願去前廳參加酒席,隻是自己一人在那裏發呆。他想著很多事情,又想起天憐來,根本沒注意喜字門發生了什麽事。隻是當那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感到一股熾熱的氣息。

    他試圖喊過一個人來,問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他喊了很長時間,也沒有一個人出現。

    他有些生氣,便一個人摸索著出了庭院,然後,他直覺自己是碰到了一個什麽東西,用腳踩了踩,也沒有聲音,但軟軟的。他於是蹲下來用手去觸碰了一下,但,他卻呆住了。

    沒錯,那裏躺著的是一個人。而且,那個人毫無聲息,分明是一個死人。

    他感到害怕和慌張,他已很久沒見過死人了,當年,母親和三個兄長死在他麵前,那成為他心中很大的陰影,此時此刻,那種感覺好象又迴來了似的,他感到很害怕。

    但現在隻有他一個人,他害怕也沒有用,他便支撐著,又站起來,然後繼續朝前走。

    在天憐離開後,和天憐到來之前,他已經是很久沒有獨自走出過宅院了,對於喜字門的建築格局,他隻是依稀有著當年的一些記憶,但都不清楚,所以摸索起來也是跌跌撞撞,可怕的是,一路上,他總是會撞到屍體。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到底因為什麽死了這麽多人,他甚至也找不到一個人來詢問,因為似乎哪裏都沒有人,到處充斥著死亡和血腥的味道,除了這些味道之外,就是大火燃燒的聲音,他感到熱,皮膚觸到那些被火燒過的地方,熾熱得被燙出傷口來。

    他不敢去猜測,喜字門裏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了,隻剩下他一個,但在他還活著的時刻,他不想等待死亡,因為他想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他的父親與姐姐,此時都在什麽地方。

    這樣想著,他便繼續朝前走。

    但是,一把刀阻擋了他的路。

    他是能感覺到那把倒橫在自己麵前的,而且飽含殺氣。

    那人問著他:你是誰?

    項午見他這樣問,便肯定了他不是喜字門的人,於是凜然問道:你又是誰?

    那人冷冷道:你不必管我是誰,我隻要問你一句,知不知道雪項午在哪裏?

    項午冷笑,問:你找他作什麽?

    那人道:你答是不答?

    項午問:我答了怎樣,不答又怎樣?那人揮起刀來,不耐煩地道:你答與不答,反正都是一死!

    項午正待反抗,那刀卻被另一人阻攔住,斥道:你殺他作什麽?你難道還不知道,他就是雪項午?

    那人驚訝了:他就是?

    另一人道:沒錯,雪項午是個瞎子,你見他摸索著走來走去,不正是瞎子嗎?快些,別誤了大事,將他綁起來吧!

    這麽說著,他們就用粗重的繩子將項午捆綁起來,無論項午怎麽掙紮,也無法脫身,隻要由他們牽著自己走,心中滿是悲憤,恨隻恨自己沒有力量可以與這些人抗爭。

    他問著:你們到底要帶我到什麽地方?

    那二人也不理睬他,隻是粗暴地領他往前走,然後不知是到了一個什麽去處,他們將他推在一旁。

    項午依稀感到那是一個木柵欄作的籠子,他用腳能試探得到,但他卻無法多作動彈,因為他被捆綁得很結實。

    項午還是不妥協,仍問著他們:告訴我,我爹怎麽樣了?

    他們仍不理他。項午愈發覺得憤怒起來,他越是憤怒,就越難冷靜下來,滿心都是哀涼。那些大火還在肆意地燃燒著,燒了很長時間也沒有停歇。他身上的傷口也是越來越痛,這樣支撐著沒多長時間,就昏死過去。

    待他再次醒來時,已是夜間。

    他聽到有人小聲地在喚他的名字,疑心是夢,但不是,好象是真有一個人在叫著他,而且是個女子的聲音。

    她喚著:少爺,項午少爺。

    項午因此清醒過來,開口問:你是誰?

    那女子哽咽著,小聲道:少爺,你隻需聽我說話,自己不要出聲,免的被他們聽到,他們才剛剛睡著。

    項午問:你究竟是誰?

    她迴答道:我是你姐姐的貼身侍女小蠻。

    項午道:我知道你,你是小時候經常領我去玩的小蠻姐姐。

    小蠻壓低聲音道:是我。

    項午問:那其他人呢?怎麽我發現到處都是屍體?我爹呢?我姐姐嫁了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

    小蠻道:你先別說話,我一點點告訴你,他們,他們大部分人都死了,門主也被陷害了,我不知道他們將門主帶到了哪裏,但是我看見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刺了他一劍,他應該是受了重傷,而那個侍衛,我瞧著麵生的很,該是他們派來的人埋伏著的罷。其他的人……其他人都被殺了,我也是躲藏在屍體下麵才逃生的,他們人太多了,全都是寧王府的人,小姐不知道這些事,她出嫁後才發生的,現在喜字門已經被大火燒的差不多了,我在屍堆中聽他們說,明早要壓你迴京城,我隻知道這些,但具體是發生了什麽事,我也理不清楚,我趁他們睡著了,才偷偷跑來找你,但我不能與你多說,也無法救你出去,我隻求你能照顧好自己,別與他們致氣,你知道麽?

    項午聽她說完這許多,也算知道了大概,但對事情始末還是懵懂的,他問著:你要去哪裏?

    小蠻道:我要找機會逃出去,希望能逃的出去,我要去通知小姐,她肯定不知道這些事。

    項午道:你要多加小心。

    小蠻道:我知道有秘道可以離開,你放心,我沒事,頂多是一死,我不怕的,大家都死了,我現今還活著,已經很好了。

    項午見她這樣說,反不知再說什麽好。

    這時候,那幫居住在屋中的人,開始有了響動,小蠻小聲道:他們可能是醒了,少爺,我得走了,你自己照顧自己。

    項午點頭,道:我知道,小蠻……小蠻姐姐,你要小心。

    他這番話,聽得小蠻心頭一暖,她歎著:我就知道,你還是那個善良的好孩子,項午,你得記住,無論何時,你姐姐都是愛你的,我們大家都是心疼你的,眼見著你這些年受的苦,我們比你都難受。

    項午喉嚨哽咽,點點頭。

    小蠻便輕巧地趁著夜色悄悄離開了。那屋中走出的士兵不過是去夜解,過了一小會兒,又迴到了屋中。

    項午這一夜都是在那木籠子裏度過,大火已經漸漸熄滅了,一切都變得很冷清,第一道晨光照射到他身上的時候,那些士兵牽著馬匹走來了,將那木籠子架在了馬車上。

    項午已經不再去詢問他們了,因為他知道無論怎麽問,他們也不能告訴自己個答案來。

    他依稀能預測這是個巨大的陰謀,但究竟是什麽,他並不知道,這些年,他隻沉浸在自己的陰影和空間裏,從來不關心喜字門的事故,也從不與他父親和姐姐談心,對於這一切,他都不知道,他隻知道寧王府是他姐姐要嫁去的地方,至於寧王府的人為什麽要將喜字門斬盡殺絕,他根本都不知道。

    這麽想著,馬車已經拉著他出了喜字門,他能聽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聲音,像是有很多看客一樣,他聽到很多人議論紛紛的:那孩子是誰啊,真可憐。

    是啊是啊,這喜字門怎麽一夜之間被大火燒了呢?

    對啊,昨天還好好的嫁了女兒,今天這是怎麽了?

    這些士兵是做什麽的?門主呢?怎麽不見喜字門門主?

    ……

    這些聲音充斥著他的耳朵,他明白,這些圍觀的人是和他一樣的,大家都毫不知情,所以在胡亂猜測。這個時候,他聽到有一個洪亮的聲音喊著:大家靜一靜!請大家靜一靜!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那人道:我是京城的將軍,派皇帝之命來捉拿喜字門叛黨的,所以,在此昭告大家,倘若是見到喜字門餘孽,一定要向朝廷稟告,朝廷必將有重賞!

    這話一出,群眾嘩然,有人問道:什麽叛黨?喜字門門主樂善好施,怎麽會是叛黨呢?

    眾人附和著:是啊是啊,門主宅心仁厚,皇上禦賜的喜字門,怎麽會成了叛黨呢?

    那將軍又道:大家肯定也是被蒙蔽了,其實喜字門門主根本就是狼子野心,他仗著天子寵愛,私下結黨營私,假借女兒出嫁之名,拉攏天下各派豪傑,誰知拉攏不成,就將他們殺害了,大家看,我們背後的車上,拉的便都是他們的屍體!

    眾人嘩然,嚇得連連後退,那車上果然是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而且,有些人還被認識了出來,那些都是城中顯貴們,自然很好辨認,這麽一來,眾人倒真有些相信那將軍的話了,紛紛議論著:真沒想到這門主如此狠毒?

    是啊是啊,沒想到喜字門是這麽個可怕的地方?

    天哪,死了這麽多人!

    ……

    這些話語又充斥著項午的耳朵,他想叫喊,他想告訴大家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都是汙蔑,在那些屍體中,大部分都是喜字門的家丁,他們才是受害者,這一切都是一個陰謀……但他喊不出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仿佛失聲了一樣。

    他想起,在車子行駛之前,曾有一個人往他喉嚨裏灌了一些水,可能那些就是使他失聲的藥水,他因此才發不出聲音來。

    那將軍又說道:那喜字門門主已經被我們製伏,現在的這個,是他的兒子,也是叛黨中的一個,我們將要把他帶迴京城接受皇上處置,還望大家趕緊讓出一條道路來!

    這麽說著,人群便依稀散開,讓出了一條道路來。

    項午悲憤地握緊了拳頭,這謊言愈發離奇,好端端的,他竟成了叛黨,而這樣拙劣的謊言,居然使得大家都相信。

    他越想越氣,但卻無計可施,就這麽被那馬車拖著往前走,渾身不能動彈,越想越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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