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後,我在“火爐城市”武漢一個單位工作,這年頭大學畢業生找工作已經很是困難,當我把我自己找到工作的喜訊告訴老爸時他都哽咽了:“你的求學路是我們用錢打通的,現在你能自立找到工作,我真的很高興。”我反駁說大學是我自己考上的,老爸笑著說:“你還好意思說,你那個專科學校隻要願意出錢誰都可以去上。”老爸說的是實情,我也就閉了嘴。

    單位給我安排在人民公園後的一個獨立小院中,房子不大,也很偏僻,離我的公司就四站地。晚上迴到宿舍,一切都很靜,我便愛迴憶過去的事,也老愛想起譚二。一天我無聊透頂,就找出譚二的日記和隨筆當小說讀,發現我從沒翻閱過的日記和隨筆有著太多的趣事和感悟,對我竟然有很大的啟發,不覺中我都養成了每天閱讀的習慣,一遍又一遍。

    一天,我讀到譚二隨筆中的一段話:“我不甘心平庸地度過我的一生,我不甘泯滅在人群中碌碌無為,不為人識,不為人知,我不甘自己像一塊石頭一樣搬到地球幾十年後又被搬走,我要做一個名刻書籍的人,我要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我要做曆史大潮中一滴躍起的浪花。”看到這裏,我心中一陣難受,因為譚二,我那最親愛的朋友,他的默默已經無從改變,他的泯滅已成必然,雖然我知道如果有另外一種可能,他的將來一定是不平庸的,但是他是在還沒偉大前中死去的,我不知道他死去的那一刻帶著多大的遺憾。

    我感到了口渴,就起身到了一杯茶,迴到桌前,心境已經十分的低落,就趴在桌上,把臉貼在茶杯上,睜著眼想著潭二,不覺中還是睡了過去。我看見譚二站在我麵前,彎下身,像擁抱愛人一樣地擁著他的日記和隨筆,伏在上麵抽噎著,肩頭一聳一聳,良久,他又抬起頭,眼睛淚汪汪地看著我,使勁搖著我的胳膊。我一驚,胳膊不自覺的一甩,蹦了起來,四周望去,一切還是空蕩蕩,窗外一片漆黑,我忙用手去摸那日記,感到濕漉漉的,我還是很膽小,想想譚二已經死去一年了,我心中驚悸了起來,連燈都沒有關就鎖了門。

    我匆匆跑到人民公園——那裏人多,到了公園門口,我才迴頭向後瞅了一眼。走在被路燈照成橘黃的公園小道上,我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好笑,我從不相信鬼魂,而剛剛的舉動說明我在撒謊,其實我一直相信是有的,這樣一來我更加不安了,我該對我朋友的鬼魂的到來表示歡迎,我該擁著他哭泣的靈魂,我不該倉皇逃離,他現在一定覺得很無趣,一定還在傷心哭泣,這樣更使我羞愧的無地自容,馬上轉身奔迴了宿舍門口。我吸了口氣,掏出鑰匙去開門,但半天都塞不進鎖孔,這種狀況使我緊張起來,不由的向四周望了望,近旁是一片漆黑,遠方燈光發出圈圈紅暈。門終於開了,我忙看了看屋子,一切還是照舊,書桌上還是厚後的一撂日記本,一本翻開攤在桌子上,剩下的參差地疊放著。

    我不想關門,我覺得這樣和外界連通對我來說不是壞事,順手想將門邊的椅子拖開——它可能會妨礙我的逃離,但它卻發揮了更大的作用,它在地板上劃出吱吱聲,那是很大的摩擦力下才可能有的聲音,我想到椅子上還坐著一個人,我是連著這個人一起拖動的,這種想法讓我心中一縮,心怦怦跳了起來,腦門也一炸一炸的,我輕輕放下椅子,小心翼翼地坐在桌子邊,真的像怕驚動了什麽似的。

    四周一片寂靜,我腦中忍不住想著幽靈,這種想法逼的我走投無路,隻得鑽進了被窩,為了方便逃離,我連衣服都沒有脫。

    那晚,我失眠了。

    第二天晚上,一走進宿舍,我又想到了譚二,於是又是同一種心情度過了漫長的一夜,第三晚是第二晚的延續,第四晚又是同一個故事。我是徹夜失眠。

    第五天,我下定決心去租房子住。下午就匆匆溜出找了一間房子,是在鬧區的小巷子裏,房子很舊,但床鋪,書桌,水,電一應俱全。我晚上九點鍾才趕迴老宿舍,當抱起被子,拎起裝有生活必需品的包時才想起來沒有公交了,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走去新宿舍。

    到了新宿舍都十一點了,我倒頭就睡了過去,第二天我又美美睡了一晚。

    第三天迴到新宿舍,我不該拖動椅子的,那吱吱聲讓我有想到了譚二,雖然在鬧市,通夜糟雜的聲音為我壯膽,我仍被無情地被摧殘了一夜。接下來幾晚,我又老想起他,我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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