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山水並未能養育出脫俗的才子佳人,譚二常會為村人隨年齡增長逐漸俗氣而痛心,也會為村人們草草走過一生而不平:剛出生的小孩,要不是被爺爺奶奶抱著,要不天天裹在被子裏,母親們隻是例行公事般地一天喂上幾次奶,鄉村裏的女人在做姑娘時一個個羞答答地成天躲在屋子裏,而一旦結婚生子後,便又都大咧粗俗的怕人,她們隻要想起要給孩子喂奶,就是當著一大村大老爺們兒的麵兒也會若無其事地掀開衣衫掏出碩大的乳房;剛會爬的小孩一天到晚地掛著鼻涕,穿著開襠褲,撅著屁股在灰地裏滾著;會直立行走時,又天天跟在比他們大點兒的孩子身後嗚嗚哭個不停;再大一點兒,女孩就躲在家裏不出門,男孩成天拿著個折下的樹枝當武器打鬥著,要不就光著個身子在堰塘嬉鬧著;時光如梭,孩子們都開始上學了,他們每天翻山越嶺,鑽樹林,過梯田,在這期間,有的男孩學的象女孩一樣文靜,有的女孩變的想男孩一樣頑皮,更多的男孩是變的強大和愚鈍,更多的女孩變的羞澀和秀麗,他們慢慢學會了放牛、鋤草、學會了犁田、挑草頭……,他們幾乎沒有讀完小學便輟學了,男孩在家等著娶媳婦,女孩在家等著嫁人;男孩結婚後變得邪氣起來,老拿女人的身體開著下流的玩笑,出嫁時的女孩多半有著美麗的臉蛋和誘人體態,但她們心裏根本不會有保持美麗典雅的想法,她們會張大嘴巴把臉上笑出一道道皺紋,她們很少意識到要洗澡了,身上散著濃重的體味,她們赤著腳大刺刺走到強烈的陽光下,她們皮膚變得黝黑發亮,她們光著手去扯棉枝,她們手變的粗糙,她們很少穿上內衣來保持體形,由著胃口和身體自由擴張,她們在毀掉自己美好的身體的同時也會變的尖酸刻薄,斤斤計較;婚後,他們會生育出下一代,讓下一代踏著他們的足跡成長起來,他們就在這期間趨向衰老,他們的臉變的枯黃,手變的粗糙,女的開始發胖,男的開始瘦小,當女人也敢敞開著懷乘涼,男人不再往女人堆裏湊時,說明他們已經老了,老太太胸前無精打采地掛著的兩個皺巴巴的皮袋已經不會再引起男人半絲遐想,老頭們則會聚在一起象女人一樣絮絮叨著家常。

    譚二說初中時努力學習的原因十分可笑:他隻是看不慣村裏有人會邊聊天邊用手在腳上搓出一團團的汙垢,聊天時,他們會猛地吸聲鼻子咳上一聲,然後鼓動下喉頭用力吐出一串又長又粘的老黃痰,在隻有三麵牆的廁所拉完屎後拿著石塊擦屁股,天一黑便站在院子中間大聲撒著尿……

    譚二在日記裏辯稱自己並非數典忘祖,隻是更加向往高雅的生活,從上初中起他就喜歡深入簡出,喜愛牽著牛兒遊蕩在山林中,總是避開著村民,他害怕他們會對的孤僻作出不堪的評價。譚二最先害怕的是村裏坐聚在院落裏一起閑聊著的老頭老太太們,他們好象看不慣譚二的文靜白皙了,總是不屑地撇撇嘴說:“好好一個娃,不好好學農活,還去讀書,讀的農不農秀不秀,臉都讀地白慘慘地,渾身一點勁都沒有,都這大一同人了,連個犁田耙地地活都幹不了,挑擔水跟架飛機樣地,看長大以後怎麽弄!”他們的嫌棄讓譚二自卑不已,他總是先想這怎麽避開這群老人,這是上初中的時候,而等上到高中,老頭老太太們閉嘴了,還一個個開始眼紅了:“哎喲!你們看人家村山(譚二父親的小名),生了個兒子多爭氣,將來說不好還考出去當大官了,人家著不到是那輩子積的德喲!”當譚二剛剛感到可以鬆口氣的時候,卻有讓他更加不堪忍受的言論讓他心顫不已,有次譚二正牽著牛低頭從一家院子裏路過,他聽見裏麵一個聲音:“這娃長的白白淨淨,羞答答地,倒象個女娃。”有一個聲音粗魯地接著說:“在堰塘洗澡,他把衣服一脫,渾身又白又嫩,就是十七八歲的姑娘家也比不上,隻是他洗澡還穿個褲衩,不知道下麵還長沒長那玩意……”譚二聽見還有幾個女人尖利的笑聲,他感到臉上火辣辣地,拽著牛繩加快了腳步,隻想著趕快離開這群人。從那以後譚二又開始避開那些聚在一起的漢子媳婦們,就連洗澡也都得和村人岔開時間。他一直為村人的以貌取人而氣憤,他實際覺得自己很有男子氣概,他自信外表贏弱的他有顆堅毅,上進和自愛的心,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子漢氣概,至於非要庸俗地比下麵那玩意,他也是不怕的,感覺還比一般的人大,村裏的人洗澡都不穿褲衩,有的小夥子還公然翹著下麵那玩意,他是都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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