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五十多歲的花白頭發的大夫,隔著帳幔左手握著胡須,右手搭在茗香的手腕上閉著眼沉默了半天,才起身向寧王一揖道:“恭喜王爺,夫人這可是喜脈啊,已有兩個多月了,依小人看夫人脈象平穩,並無大礙,隻好生養著就行了。”說著取出身邊藥箱裏的紙筆開了安胎養神的方子。王爺在旁邊聽了,先是一怔,接著麵露喜色,命人重重賞了那大夫,便吩咐下人們安排轎子送他迴去了。自己則坐在床邊看著茗香,見她掙紮著睜開眼要起身,連忙扶著她躺下了,滿臉的關切,看得坐在旁邊的吟簫心裏微微有些發酸,手裏擺弄著腰間的玉佩不語。

    茗香的貼身丫頭燕兒端著煎好的藥走了過來,王爺接了端在手裏,燕兒忙走過去拿了個靠枕讓主子半躺著。

    “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可要小心些,別像今天這樣,事事都要親自操持,那些事情留著讓下人們做。”寧王端著藥,用湯匙舀了放在嘴邊吹了送到她嘴邊,動作輕柔心細。

    茗香羞紅了臉,喝了一口藥滿臉激動地說:“王爺,您是說妾身有了您的骨肉了?真的嗎?”

    寧王看著她點點頭,她這麽一聽眼角流出兩行情淚,喜極而泣喃喃道:“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說著坐起身子握著王爺一隻手道:“王爺,是我們的孩子呢,妾身有了。”說著將他的手拉到她的蓋了薄夾被的小腹上,神情說不出的喜悅。

    碧雲站在吟簫身邊,見寧爺極其溫柔地照料茗香,心裏一陣翻騰,她瞧了瞧吟簫見她滿麵蒼白,低頭不語,手裏不停地絞著腰間的絲絛,心裏更覺得酸澀,伸手撫了撫她的肩也不好說什麽。

    吟簫隻低頭聽著他們的細語,眼中漸漸迷離開來,隻覺得自己如透明人般被晾在一旁,他們則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裏。聽著他們喃喃細語相互傾訴著喜悅之情,越發覺得心裏酸酸的,心像被人擰了又擰,一陣陣地疼起來。她覺得再也支持不住了,真想馬上逃離這個地方,再也顧不得許多,便起身要去,又怕失了麵子,隻好強顏歡笑走道他們麵前道:“真是恭喜王爺和妹妹了,妹妹可好生養著,姐姐就不打擾了。”

    寧王正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幸福中見她麵上淡淡笑著,也沒察覺有什麽異樣,便道:“你也迴去好生歇著吧。”

    吟簫本就恨不得馬上逃開,聽他這麽說如得了大赦一般隻福了福匆匆退下了。在外頭候著的絲雨見她麵色不好,趕緊快步跟了上去,碧雲也一臉擔心地在後麵。迴到悅清院,吟簫便打發她們睡了,自己則熄了燈半躺在床上,喉嚨疼得像火燒一樣,身上一陣陣地泛冷,因不想打擾她們也沒出聲,強忍著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一大早上,碧雲坐在吟簫床邊打盹,半夜聽她咳的厲害,她便起身照料,現在累得她直不起身。因她堅持不肯找大夫來,絲雨隻好到廚房裏熬薑湯,心裏格外地焦急,不過所幸隻是咳嗽,並未發燒。

    寧王一早便到了悅清院,見院中冷冷清清,心中十分納悶,輕輕踏進堂內也未見個人影,便掀了簾子走到裏屋去了,碧雲隻是坐在床邊淺淺地睡著,聽見有腳步聲便睜開眼見他走了進來,忙上前施禮。

    寧王見她眼睛紅紅的,又見吟簫還在睡著便道:“還沒醒嗎?已過了辰時了。”

    “迴王爺,王妃咳了半夜,想是白天著了涼,直到三更時分才睡安穩了。”

    寧王一聽,眉頭微微一皺,走一床邊,見她麵色蒼白,便要抬手拭她額頭,卻借晨光見她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正緩緩滑落,隻覺得心中一怔,那伸出的手便懸在了半空,許久才放了下來,見她仍然沉沉地睡著便輕聲對碧雲道:“怎麽不去請大夫來?”

    碧雲一聽,便紅了臉說道:“王妃她堅持不肯叫大夫,隻說是小病……”

    “那怎麽行?”寧王一聽聲音頓時大了起來,見碧雲有些慌張便放低了聲音道:“你好生照看她,管家等會便會帶大夫過來。”說著便掀了簾子頭也不迴地匆匆出去了。

    吟簫在睡夢中迷迷糊糊,隻聽見耳邊有低低的說話聲,卻聽不太清楚,卻怎麽也撐不開眼皮,朦朧中隻聽見似是碧雲的輕歎聲,不過她輕輕吟出的“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這兩句劉禹錫的《竹枝詞》響在耳邊倒是格外真切,頓時心裏越發酸澀起來,不知怎麽的,睡夢中嘴角輕挑臉上浮出自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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