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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道,“臣弟隻以王兄的意思行事!”


    馬王道,“那就不帶,不然你們一路遲延,不知幾日才能迴來。”


    他居然又問晉王妃王氏,“弟妹你的意思呢?如果你們全家都想隨著晉王去疊州看看,本王便豁出來,同意你們、和英國公的全部家人同行!”


    江夏王不由得暗挑大指,馬王爺這是先表個態了!


    李治剛才的態度,也許有些礙於情勢,不一定就是他內心裏真想說的。


    而馬王爺就是在告訴晉王夫婦:不要委委屈屈,如果你們仍想與英國公在一起搞搞事情,那麽這一次馬王爺給你們機會,絕然不給你們留後顧之憂!


    也說明馬王根本未將英國公放在眼裏,有事自管搞你們的!


    晉王妃未曾說話,李治先搶著道,“王兄,不必!臣弟隻想從速辦完疊州的差事,好迴來見王兄複命!”


    馬王上前一步,拉住晉王的手道,“我們一言為定!臨行之前,為兄再同你見一個人,以壯行色!”


    馬王說罷,牽了李治的手,大步出甘露殿。


    麗容和晉王妃不知要不要跟著,不知道馬王要帶晉王見什麽人。


    趙國公說,“太子既然未發話,我們不好同去。”


    這幾人站於甘露殿的高台之上,看到這兩個人手拉著手、穿過殿外的開闊廣場,他們未出月華門,而是再往西走,進了孔廟。


    晉王妃有些擔心丈夫,因為此刻,文質彬彬的李治隻身一人同馬王在一起,而馬王爺還挎著烏刀。


    “王嫂……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有何事?為何……非要去孔廟?”


    麗容笑著說,“可能他想讓晉王殿下在臨行之前去見一見孔夫子,王妃不要惦記。他說見的那個人,我估計就是孔夫子了。”


    晉王妃暗道,也許就是麗容說的這樣,晉王又一次當著兩位老臣的麵、表明了無意於儲位的心跡,那麽太子殿下一定是想在兄弟二人分手前,共在孔夫子的聖像前盟些誓願。


    但晉王出行在即,吉兇未卜,長安隻留下她們這些晉王府的婦孺,晉王妃心中忽然生出許多的惶恐。


    但太子七妃卻與她說起了去年八月,長安賽馬之事,


    “……那可真是一場盛會,尤其是弟妹你,看起來那麽光彩照人!等我們的大事一了,我將求峻準允,再開賽事,到時弟妹你一定還要參加呀。”


    晉王妃知道,麗容與她迴憶這個,意在使她放鬆,但此時聽起來,卻令她的精神有些恍惚——短短時日,又是一個物是人非!


    若是再開賽馬盛會,晉王妃不知道,她將如何上場。


    麗容忽然意識到了晉王妃的尷尬,低聲與晉王妃補充道,“其實不擺那麽大排場也行,我們兩府姐妹們結伴去城外,騎著馬閑逛也很不錯啊。”


    晉王妃點頭稱妙,可在她看起來,就連閑逛的心思也不會有。


    正在胡思亂想,太子三妃樊鶯來了。


    ……


    孔廟內,熱伊汗古麗帶著幾名女禁衛,將一個人押到馬王和晉王的麵前。這人像是羈押了有些日子,神情委頓,被人一鬆手,便癱坐於地。


    李治一看,激零零打了個冷戰!此人正是在翠微宮侍奉皇帝的那名近侍!情急心慌之下,晉王居然想不起這人的名字了。


    此人在鷂國公身份疑案將要水落石出時,曾偷偷跑到東宮,向李治通報消息,因而才有大理寺獄下毒一事。


    李治在儲位之爭最緊要的關頭,也去翠微宮找過這人,因而才有翠微宮下毒之事。李治發現,馬王兄手中還有一件、可以將他打壓至萬劫不複的證人。


    那麽這一次,馬王爺在晉王臨行前,一定要讓晉王在孔聖人的麵前、好好地再迴味一下做人的道理了!


    馬王衝熱伊汗古麗揮揮手,她帶著手下退出孔廟外,裏麵隻剩下了三人。


    內侍頭也不敢抬,晉王心中五味雜陳。


    如果此去疊州他再敢不中規中矩,或是拉著什麽人做出對抗馬王殿下的什麽事來,那在長安等著他的,極有可能是徹底的身敗名裂。


    有這名下毒的內侍握在馬王手上,隻要馬王當眾拋出他來,李治不要說躲到疊州,就是躲到天涯海角去,也難逃人神共憤、一世不能抬頭。


    “王兄……你,你帶臣弟來見的那個人,就是……這人麽?”


    “正是此人。”


    “但是王兄,你該將之嚴密看守,直到臣弟從疊州歸來,直到父皇平安入土,直到你順利榮登大寶……”


    但是馬王笑笑說,“本王留這個卑鄙小人做什麽,難道他是什麽寶貝?”


    內侍懼極,掙紮著伏身、對著馬王叩首不止,流著涕淚乞求道,“馬王殿下饒命,隻求饒過小人一命,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誓死為殿下所用!”


    馬王哼道,“人人誓必稱死,你今又說誓死!既然視死如歸,你又何必求我?當初給我父皇下毒時,你可曾想到過死?大約隻想活得更好些吧?”


    內侍依舊叩首供道,“小人全招!小人當初得知馬王身份,曾去東宮報信。後來在翠微宮,小人也曾得到過一位大人物的暗示,接了他遞過來的烈毒,投在陛下茶中!隻要馬王爺能饒我一命,小人盡可說出這人底細!”


    晉王李治臉色煞白,仿佛被人擊中了最為致命的要害,世事無常,聖人難料,既有現在,何必當初!


    馬王抬手,製止內侍再說下去,內侍得令,如犬待主,眼露期待。而晉王李治麵如死灰!


    馬王道,“世事無常,聖人也難料,譬如百川曲曲折折,諸事盤根錯節。但世事亦有常,譬如百川曲曲折折,但無不向東!”


    晉王不知道,他的馬王兄要說什麽,但話語中總有幾分對自己的嘰誚之意,他無言以對。


    “兄弟,聖人之所以成為聖人,是因為他同樣食著人間煙火、同樣跳不出紅塵輪迴,但卻向往著天下大同的至道!這是你臨行前,本王拉你來孔廟敬仰他的原因。”


    “……”這麽說,自己還能走出這座孔廟了!


    “不論皇帝、太子、還是親王、百姓,其實你我兄弟都還是小人物,因為我們都需要飲食,都脫不了生死輪迴。承認自己是小人物沒什麽可羞恥的,因為卑鄙與不卑鄙,實在與一個人的地位和權勢無關,隻關聖人之言啊。”


    說著,在晉王的驚訝中,馬王殿下伸手解下懸在腰間的烏刀,一手執鞘,卻將刀把兒向晉王伸過來。


    李治遲疑著不接,馬王凝神對他道,“聖人之言,我們這些小人物不可能一樣樣全都做的到,但有些事卻能自主不去做!!”


    “王兄,你這是……令臣弟自己了斷麽?”


    馬王點頭,“飛賊草上飛失子成疾,抱走本王與同胞兄弟,一件小人物所行的慣常而已。李引暗箭射殺柳將軍,一件小人物的情仇而已。高審行見了美色、暗通飛賊弄出換子風波,一件小人物的算計而已。他得了詔書不還,卻投入曲江池中,一件小人物的私忿而已。內侍得了鷂國公的真實身份,急匆匆跑到東宮送信,一件小人物的取巧而已。內侍又在陛下茶中投毒,一件小人物的取舍而已。這些事、這些人本可以不做,不做,他隻是小人物,與千秋聖主、幽幽始皇並無差別。做了便成卑鄙!兄弟你說說看,他們彼時彼刻必然要做嗎?不做會死嗎?這可與狼豺遭遇走兔,必欲噬之而後快不同,狼豺沒有掂量這是它的天性,而這些人有對錯之掂量,掂量而後仍行,方顯其卑鄙!”


    “這與承乾兄長在母後鄭重叮囑不許出翠微宮,而他貪於玩耍,又帶著你我兄弟跑出翠微宮不同,這是孩童的天性,我們不可以聖人之言責備。但上邊這些人,恰恰不是孩子。”


    李治哽咽道,“兄長……臣弟也不是孩子!可我……可……”


    馬王再將烏刀往前伸了伸,示意晉王道,“你了斷吧,斬了此人,好去疊州。聖人雖然不許我們隨意殺人,但沒有說過如內侍之人不可殺。”


    內侍聲嘶著替自己辯解,“馬王殿下,這不公平!晉王若不逼迫,小人何致於做出投毒之事!你讓晉王斬了小人,那誰來斬晉王!”


    馬王笑道,“別人錯,便可抵你之錯?當日你不跑去東宮大獻執勤,哪有後來之事?別忘了,本王亦是小人物,聖人的話本王也可以不去做!而且聖人又說過,手足莫相殘、莫令慈母、嚴父心寒。”


    晉王伸手,握住了烏刀刀柄,已是滿臉淚痕,眼前一片模糊。


    內侍再努力爭取道,“世間大惡,哪一件又大過軾父,你讓這樣一個大惡之人來了斷小人,小人不服!”


    馬王道,“父子連根,父如老樁而子如新芽,世間隻見老樹殫精竭力、枯萎自己成就新芽,但你絕見不到惡虎食子!”


    說罷,馬王問他道,“兄弟,你是不是沒殺過人?聖人是講過,人命大過天,誰都不可輕動殺機,但正是此人親手害了我們的父皇。”


    說著,馬王伸手按動鞘上的消息,晉王感覺,烏刀在鞘中抑也難抑,“錚”地一下,自己強力彈出來兩三寸遠,他緩緩將刀抽了出來。


    內侍死之將至,果然仗起膽子,手指著晉王喊道,“晉王,你大逆不道,有什麽資格殺我!”


    馬王提醒道,“兄弟,此刀飛快,不可用力過猛,不然你會閃腰,或者迴刀傷了腿!”


    晉王飛起一刀,內侍死屍撲倒,血跡濺滿了晉王袍腳,他凝視這柄絕世利器,血珠兒在上邊漸漸凝聚,最終滑落的一滴都不剩。


    他原地朝馬王跪倒,雙手托起烏刀,“兄長!人不畏死不是天性,隻在一時一事,但臣弟今日此時,便不畏懼兄長裁決!”


    馬王站著不動,問道,“此刻本王離你隻有一步之遙,晉王為何不反手再給為兄一刀?”


    晉王哽咽道,“不想令慈母嚴父九泉之下傷悲!”


    馬王這才上前接刀入鞘,拉起晉王說,“這才象個小人物了,我們走。”


    ……


    等看到馬王和晉王從孔廟中出來,晉王妃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兩人臨近了,她又看到晉王袍底灑濺的血跡,也不敢問。


    樊鶯今日本不當值,一見師兄便說,“柳姐姐不放心這裏,數次說麗容姐隻算半路出家,讓我來看一看。”


    馬王對她道,“你不要小看了麗容,但你們兩個當日隨護在父皇身邊,他有些什麽話,因何都不對我說呢!”


    麗容道,“國公和王爺都在這裏呢,我們以為那隻是父皇絮叨,何時想起來再與你說也行啊!”


    馬王仔細問,“都說些什麽?”


    晉王妃暗道,“這倒是新奇,也許她們不在這裏說出來,多半是父皇有什麽背人的話,但他就在這裏當了許多人來問。”


    麗容說,“父皇講,他死後期待早日化為泥土,這樣便可生生世世也不會與母後分開了,任何人也分不開他們了。還說讓我們將來告訴你,為王者,必世而後仁。”


    樊鶯說,“父皇說,凝血寶珠是始皇帝為我準備的嫁妝,他不要自專,死後讓我們取迴。”


    凝血珠,便是皇帝駕崩之後停放了這麽久,盛暑之季卻不需冰塊的原因。馬王今日說,隻要他願意,可令貞觀大帝永遠“活著”,也不算吹牛了。


    馬王將樊鶯和麗容兩人的話放在一起,已經明白了,皇帝自得了凝血珠便愛不釋手,他這是怕後輩有可能使寶珠隨葬,影響他與皇後相會。


    “還有麽?”馬王再問。


    麗容說,沒有了。


    樊鶯說,“啊還有,陛下執意要我們取了針線,說親手為我縫一縫盛放凝血珠的絹袋!我還曾私下裏讚歎父皇的熟練!”


    江夏王感慨道,“陛下親征高麗,袍子多處破洞,每一次都是他自己縫補,而每一次,陛下都會想起皇後來。”


    眾人說著,一齊舉步迴甘露殿,晉王拜過皇帝遺軀,便可起程去疊州了。


    行禮,注目,無語。


    晉王的心中徹底將自己視作了小人物,此刻在他的麵前隻有父兄,沒有以往糾結過他無數遍的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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