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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審行在奏章中提到的,安西都護府一些問題,無論屬不屬實,其實影響已經造成了。


    鑒於高審行與高峻的父子關係,大多數的人們寧願相信,奏章中所提的那些事還是往輕裏說了,實際上不知多麽嚴重,也許已到了不說不可的程度了。


    太子李治從溫泉宮返迴後,居然還是沒有說安西都護府的事。


    按理說,有一位中庶子明正言順地、通過正當的渠道反映了都護府的問題,處於公正的考慮,太子也該做出些反應——至少該對滿懷期待的眾臣有個交待吧?


    比如,再一次派員赴安西都護府核實、甚至詳查。


    那些老於事故的大臣們,猜測皇帝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不得要領。


    一向處事果絕的皇帝,偏偏在此事上的反應卻如此遲鈍。


    高審行來訪的時候,兵部侍郎李士勣就在他自己的府中,但這個時候讓他會見高審行,那得有多麽不知輕重呢!


    高審行的舉動有點出乎李士勣的意料,此時他不能與高審行走得過近。


    他將許昂的家信拿給高審行,那也隻能算是喝酒過程中、話趕話的偶然之舉,並沒有什麽過深的用意。


    但如此一來,兵部尚書的人選就很微妙了,就算郭待詔仍在候選的行列裏,但李士勣認為,這個人與自己比,已經沒什麽優勢了。


    他也等著尚書令高峻從黔州迴來,好看一看高峻在遭遇這件事之後的反應。


    高審行的奏章居然不輕不重地、將尚書令高峻也敲打了一下。


    如果在這對父子之間出現了較量,那是李士勣求之不得的。


    高峻仕途太順、也太狂妄,正是這個人到長安之後,壓得自己動也不能動,那就讓高審行來試一試。


    ……


    二月十八,壬辰日早上,尚書令高峻與夫人們迴到長安。


    二小姐高堯晚上到興祿坊看望她的父母、將這個消息帶過來的時候,高審行還小小地緊張了一下,不知道高峻乍聞此事,會如何暴跳如雷。


    高峻早上迴到長安,直到晚上也沒到興祿坊來,這就已經有些不正常了,弄不好,與他相好對勁兒的人早已將這件事傳過話去了。


    中庶子做好了準備,萬一高峻在朝堂上對自己發難,那他絕不會妥協。


    癸已日早朝,尚書令出現在人們的視裏,他一如往夕,威嚴卻不刻板,在候朝期間與每一名遇到的同僚打招唿,並且走到高審行的麵前施禮。


    中庶子略略地當眾責怪對方,迴長安後怎麽也不過府一趟看看。


    高峻說,因為一路勞乏,迴府後便休息了。


    在雙方的幾句禮節性言辭中,高審行看不出尚書令對他的態度上有什麽過於明顯的變化。


    但這不表示什麽,高審行預計,太子今天不會不提到他的奏章,那時候再看高峻的態度,才會看得更真切。


    太子李治看到高峻到了,眼睛裏微微閃過一絲亮光。


    中庶子的奏章被他拿到溫泉宮去之後,皇帝看過之後隻是笑了一下,他笑許敬宗居然又跑到金礦去,給一個金礦的管事打下手。


    除此之外,皇帝暗示太子,將這份奏章留中,不作處置,連提都不要提。


    太子從皇帝的笑容裏感到一絲絲的不得勁兒,許敬宗曾經給他打過下手,又好懸沒被他推送到中書省去。


    將大臣的奏章留中不發,運用的好的話,比倉促地做些什麽更妙。


    皇帝說,這一次高審行急著去西州、迴來後再急著弄這麽一份奏章上來,用意一定在奏章之外,那我們憑什麽、非得順著他的意思表示什麽?


    對奏章作以冷處理,那麽不管高審行是什麽起因、什麽用意,對他總是個警戒,讓他好好想一想,安西都護府在天子的眼中,是個什麽份量!


    以往,原任西州別駕王達就整過這麽一出,說郭孝恪在取了焉耆之後,用焉耆虜王的金玉器物,最後也不是查無實據?


    而今天,郭孝恪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豈是一個陪練的中庶子可比!至於許敬宗——這個流徒記帳的事,高審行可以說,但太子更不要理會,丟不起那人。


    此時,太子問道,“鷂國公去了黔州一趟,不知有什麽收獲?”


    高峻道,“微臣在黔州,看到中庶子在黔州時主持的開荒大有成效,這件大工程如果主官沒有過人的毅力和膽識,真是不能成功。”


    尚書令迴到朝堂上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先把高審行表揚了一番,這就首先出乎了許多人的意料,難道高審行奏章的事,尚書令還一無所知?


    尚書令說,黔州曆來山多地少的局麵,正是在中庶子出任黔州刺史期間得以改觀,黔州軍民無不傳揚刺史夫人崔穎的身體力行、與黔州百姓同甘共苦的美德。


    眾人聽了一愣,這怎麽說著說著刺史,又轉到了刺史夫人的上頭去了。


    尚書令道,“連那些老農們都說,黔州刺史高大人能夠取得成功,也有刺史夫人的一半功勞。”


    褚遂良接話道,“尚書令所言,微臣也早有耳聞,中庶子的夫人崔氏,一向是標準當世,連微臣內子也常常模仿崔夫人的一舉一動,但還差得遠哩!”


    趙國公也說,“誰說不是呢,連皇帝陛下都不止一次地說過,他能取得天下,也有文德皇後的一半功勞,看來尚書令的這句真是說到了點子上了……但,我們不能隻在嘴上說一說的,不然就失之於輕飄。”


    李士勣心中期待著看到的父子對掐,看樣子是不容易看到了,尚書令一上來,毫不避諱地誇獎他的老子,這哪掐得起來?


    居然又轉到了中庶子的夫人身上來,李士勣很失望。


    李治道,“趙國公所言有理,寡人也覺得,是時候表彰一下崔夫人了,鷂國公,你能否再詳盡地講一講,那些老農們是如何說的?”


    高峻道,“殿下一定沒有忘了,去年黔州淤廢十四眼鹽井的事吧,”


    李治道,“寡人豈會忘記,鷂國公你可詳細講。”


    “微臣這次去黔州,發現有一部分地勢更處低窪的鹽井並未在大雨中被淤。當地人說,這都是因為鹽井周邊被崔夫人栽了桕樹林的緣故。”


    尚書令說,開荒拓寬了土地,但也令那些山坡地失去了草木的屏護、成為了浮土,在闖雨之下,這些浮土很容易便被衝動了。但崔夫人栽種了桕木林的地方,不存在這個問題,因而連鹽井都得以保全。


    尚書令在說這段話的功夫裏,中庶子高審行經曆了先喜、後疑,然後惶恐。


    高峻誇著誇著,就暗指了黔州開荒一事的弊端,可是高審行又沒什麽好點兒的插入點,替自己辯解兩句。


    太子點頭道,“看來是這個道理……但崔夫人是個什麽封號呢?”


    高審行奏道,“是個縣君。”


    太子道,“這怎麽可以呢!中庶子是三品,那麽崔夫人正該是郡君,真是寡人的疏忽了,有司要立即將此事完善,莫等寡人再問。”


    李治的一句話,門下省即刻著手,以溫泉宮休養的皇帝名義擬詔,興祿坊高府中就再添了一位郡君夫人。


    李士勣暗道,我真服了!難道中庶子的奏章就一句也不提了?


    他剛想至此,尚書令就說,“殿下,微臣迴長安後,得知安西都護府有些事情,不得不在這裏說一說。”


    李治也有些意外,因為高審行的奏章他是不打算在這裏提的,“是什麽事,鷂國公請講。”


    高峻看了一眼對麵的中庶子,發現他的臉微微有些變色,“微臣抵達長安之前,便收到了一封崔夫人在家信,”


    太子道,“哦,崔夫人的家信,正該是送到興祿坊去呀,如何卻送到了永寧坊呢?”


    高峻道,“可能是崔夫人知道中庶子剛剛由西州返迴,不知到沒到長安,她也不知微臣舉家去了黔州,因而才有此舉吧。”


    “那麽,崔夫人的信中說的什麽呢?”長孫無忌先問。


    高峻道,“崔夫人說,中庶子返京後,大都護郭孝恪積勞成疾、以至咳血——這是待詔夫人柳氏,去牧場村看望崔夫人時提到的。”


    太子道,“是了,安西都護府那麽大的一片地方,裏裏外外、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郭大人操心,再堅強的人也會吃不消的!”


    尚書令道,“殿下所言極是,但那裏離了郭大人,我們一時到哪裏去找更合適的人呢?英國公李士勣倒是合適……去給郭大人做個副手,但郭待詔已然做得不錯,不必動啊。”


    李士勣居然也是一喜,難道高峻打算把自己推舉上去、主政安西都護府?那可真是不錯,雖然遠了一點,但總歸是個正三品啊。


    不過再聽了他後半截話,李士勣的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敢情這又是鏡花水月,純粹是逗人玩!但這家夥將自己和高審行放在一起玩,又是什麽意思呢?


    太子剛剛表示了對大都護郭孝恪身體上的擔心,鷂國公高峻便道,“無妨,微臣對郭大人的身體一向是了解的,估計隻是生了些悶氣,再加上勞累,以致於此。”


    他說,已派了三夫人樊鶯、拿著家傳至寶“黃蓮珠”趕去安西了,如果郭大人果有內傷,那麽黃蓮珠一到,保管不治而愈。


    與樊鶯同去的,還有尚書令的二夫人謝金蓮,她一為做伴,二為順便看一看崔夫人,還有女兒甜甜。


    尚書食自責道,“唉!都是微臣,在西州時政務粗糙,走了走了,也給郭大人留下一大攤子濫事!”


    高峻說,金礦管事謝廣的任用,就是他在西州大都督的任上決定的,謝廣並無功名,按理不該讓他擔任此職,為此郭孝恪也提醒過自己,是不是有些草率。


    但謝廣不負重望,一去金礦,便挖出了藏在金礦內的偷金暗線——包括原管事陳國軍在內的一大串人,還是有些能力的。


    太子道,這個不算事,不要再提了。


    尚書令來了勁,又道,還有天山牧場,那是微臣一手主抓的,郭大人一向插不進手去。牧場中年輕的牧子居多,有好多的人都未成家。但要成大事,人力為先,哪個好人願意到那裏去?


    “為給他們提供方便,微臣曾說過隻有未婚的男、女牧子,天黑之後可去桑林,別人無論如何都不許去,但這是否又有些放縱他們、且有傷風化呢?”


    太子說,“哪有!簡直一點都不放縱,很好。”


    高峻:“另外,有關安西都護府的基層坊鎮設置,這也是微臣……”


    李治道,“鷂國公不必再提了,寡人豈會不知這是你點過頭的?”


    至此,人們才看明白了,中庶子高審行在奏章中提到的、安西都護府的種種不是,都被尚書令高峻輕描淡寫地承擔下來了。


    他沒有直言替郭孝恪辯護,那樣的話,就跟指責高審行無中生有沒什麽區分,高審行豈會不替自己的奏章辯解?


    但尚書令就是以這種辦法,既表明了郭大人的無錯,也沒有牽扯到中庶子——因為中庶子對此完全不知情。


    中庶子也就沒有因此與鷂國公大打出手的道理了。


    高審行也暗暗地長出了一口氣,看來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如果這個時候自己真因為奏章的事、與高峻當庭頂起牛來,不論勝負幾何,最終對自己和高府也沒什麽好處。


    原來,高審行還以為自己提到的、安西都護府的那些毛病是了不得的大事呢,但高峻當眾都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太子居然連聽都沒功夫多聽。


    不過高審行再次從高峻口中聽到了郭孝恪的病情,郭待詔夫人當時提到郭孝恪吐血,而且都拿了哭腔,高峻今天卻說的是嗑血,他相信高峻是說輕了。


    不然高峻豈會派他的兩位夫人,剛從黔州返迴長安,再不辭辛苦地趕去西州,而且還帶了什麽至寶!


    總之,高審行的目的已然達到了,不論郭孝恪與崔穎有沒有信中所提之事,總之他的警戒之意已起到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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