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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金蓮說,“我的四百兩啊,得去多少人吃才吃得迴來!”


    高峻猜測這次三伯請酒一定與高崢的升職有關,他也想從側麵了解一下,事情因何會這麽巧。於是馬上收拾了一下、挎了烏刀出門。


    高峻騎著炭火走後,家中剩下的人坐下來要吃飯,卻發現崔嫣出去練馬,此時竟然還沒迴來。


    崔夫人有些擔心,尤其發現管家高白竟然在府中,他並未帶人隨崔嫣出去練馬。夫人馬上就吃不下飯了,因為以往崔嫣每次出去,一到飯點總能迴來。


    柳玉如打發人到長孫潤府上去打聽一下,去的人一會兒就迴來稟報說,馬部長孫大人午時留在兵部、並未迴府,二小姐也不在府上。不過聽高堯府上的家人們說,五夫人崔嫣與二小姐一大早就騎馬出去了。


    而且,從長孫府迴來的人說,那邊也是二小姐一個人出去的——隻有她們兩個人、兩匹馬。


    柳玉如道,“真是胡鬧,怎麽都不知帶幾個隨從!兩個二把破子女騎手,一個有當師傅的癮、另一個以為自己是個天才。萬一半路上磕了、碰了、摔了,豈不是連個送信的都沒有!”


    下人說,“柳夫人,小人還聽長孫府的家人們說……二小姐和五夫人是穿了男子的衣服出府的,這些天都是如此!也不許人跟著。”


    “但長孫潤就不管管?!”


    “迴夫人,二小姐和五夫人兩個,都是等高大人與長孫大人一起去衙門之後才動身,恐怕長孫大人也不知道。”


    說著話,日頭已經歪了,但崔嫣還未迴來。越發的,人們看著天上一層層的烏雲翻卷上來,有些山雨欲來的架勢。


    柳玉如說,“高白,馬上帶府上的所有護衛、家丁去找!把人全帶上!隨時把消息報迴來。一個時辰再找不到,就去興祿坊府上報予高大人知道。妹子都不歸家了,他還有心思喝酒!”


    高白馬上集齊了兵部尚書府所有的護衛、家丁分頭去找。對於這次的意外,高白心裏很不得勁。本來五夫人崔嫣頭一次單獨出去時,高白是要帶人隨著的,但崔嫣就是不讓。


    接連幾天,崔嫣也未晚歸過,高白就有些見怪不怪了。


    但此時他就後悔、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柳夫人知道。


    他以為五夫人和二小姐一定是又往延平門外去了,因而一上來就將最得力的護衛人手都派過去,而城東一片則交給了府中的家人們去找。


    他親自帶人往西找,人們到了第一次去的地方,卻是一個人毛都沒有。


    而此時,天上就飄起雨來。高白這些人出來的匆忙,也未帶雨具,此時也顧不得了。


    看看一點發現也沒有,高白再留了幾個人接著找,他自己帶著大部分人往迴走,要到城中再找找看。


    高白猜測,五夫人和二小姐兩個女子出來,興許她們不敢走得過遠、就在城中某條大街上玩。


    於是,高白再把手下這些人分開,從修真坊大街開始,分頭沿幾條大街往南、像畫符似地開找。


    但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了,雨也逐漸大了起來,人還是沒找到,高白等人的身上已經濕透了。


    他記著柳夫人的話,再派一人迴府報信,如果恰好此時五夫人迴了府,那不正好!


    但是去的人很快就迴來了。崔嫣並未迴府,二小姐高堯也不見蹤影。


    在崇化坊,高白知道五夫人曾在這裏隱居過,妄想著她們能在這裏避雨,於是也帶人進清心庵找了找。


    住持聽說純青子天過午時還未迴府,而且還有長孫府上的夫人、同時還是高府的二小姐也不見了,她當即對高白道:


    “管家,崇化坊附近這幾個坊區,你就交給我們。我們也來找,一有崔夫人的消息即刻報與你知道,你們可騰出人手到別處看看!”


    高白所缺的正是人手,當時千恩萬謝地出來。而清心庵的老老少少們,一齊披了蓑衣,分頭出來尋找。


    路過長安縣衙時,縣令班文誌立刻得知了,班縣令的心裏就比上一次、在太和穀發生一名女子失蹤的事更為心焦。


    上一次在太和穀現場未見人、也無血跡,那是人沒有危險,或者是自己走了、或是讓人救了。這一次雖然時間尚不至於過晚,但下著雨、丟的這兩個人也了不得啊!


    一個是高府的二小姐、趙國公長孫無忌的麽兒媳、兵部尚書的堂妹。一個是兵部尚書的五夫人,隨便哪一個在他的轄境內有些閃失,他都受不了。


    難道是最近地柱犯了衝克?怎麽次次找不見的都是年輕女子!上次丟一個,這次丟兩個,是嫌我這頂烏紗帽戴得穩嗎?


    班縣令對高白道,“管家,你且去萬年縣找找看,長安縣你交給下官!”


    於是,長安縣從上到下,連縣令、縣丞、縣尉、捕頭、衙役,除了管庫的全都派出來了。


    人們冒雨分赴各坊區,把坊正們也都趕起來、讓他們各負其責、一有發現及時報至縣衙知道。


    高白就騰出人手來往東、到萬年縣地麵上去找。


    找到通善坊西大街時,他看到三夫人樊鶯和四夫人思晴,兩人身披蓑衣、騎馬要出南城門。


    原來,崔夫人想到,這兩個丫頭會不會一時心血來潮,要騎馬去子午峪見老六高慎行兩口子。他們在那裏丁憂,而高堯已不止說過一次要去看看了。


    崔夫人說,她們極有可能跑過去顯擺,遇到雨就滯留在那裏也未可知。


    高白像隻落湯雞,站在三夫人和四夫人的馬前幾乎就要哭出來。思晴對他道,“管家,天還不算晚呢,你不必過於著急,總該讓弟兄們披件蓑衣。”


    高白知道,這是四夫人在寬解自己。如若真不著急,山道泥滑,她們兩位養尊處優的尚書夫人豈會冒雨跑去子午峪?


    而且,高白分明看到三夫人樊鶯的麵色不善,可能他再多囉嗦上兩句,樊夫人的濕鞭子便要抽下來了。


    也不知是淋了雨冷的、還是嚇的,高白打了個大大的冷戰,趕緊帶人往城東去找。路過永寧坊的時候,高白不敢進府,讓個人跑進去問了一下,五夫人崔嫣仍未迴來。


    府中上下找翻了天的時候,高峻正在興祿坊三伯的酒席上裝醉。


    興祿坊高府一座大府第,進了正門之後分作了幾處各自獨立的院子,這是閣老生前堅持的,兄弟六個不許分家、就住在一起。高履行兄弟六個的院子自成一體、但六家進出一座大門。


    這次的酒席是高純行操辦的。


    兒子高崢一下子升了四階,高純行認為這個榮耀也是不小了。高純行身為將作監丞,是個從六品下階。眼看自己四旬已然開外,官職一連幾年停步不前,他早就不對自己報什麽奢望了。


    但兒子不同,他還年輕,尤其是有老五家的高峻在那裏比著,他也真是替兒子著急。這一次,高崢連升四級,既出乎高純行的意料,細想想也就有些理解了。


    高崢迴來後曾對父親說過,高峻在尚書省的衙門前、當了眾官員的麵送還銀子的事,當時好像吏部侍郎郝處俊也見到了。


    高崢有些難為情,但他父親對他道,“別人又不知裏麵的來龍去脈,而且高峻做得也極自然,你不必難堪!但他這麽做,暫時是不想管你呢。”


    高純行對兒子說,隻是你妻子有些操之過急了。高峻剛剛上來,你叫他如何為了家裏人朝人開口!要是依著我來辦這件事的話,總會過些日子再說。


    誰知第二天的早上,高崢一到吏部,侍郎郝大人便將他叫過去,神秘且私密地、滿麵春風地對高崢道:


    “恭喜高大人,國子監主薄致仕歸鄉,這個職位就空出來了。恰好太子殿下問到本官誰接任合適,本官考慮高大人在吏部,一向辦事沉穩從無紕漏,又有才學,本官便舉薦了你,而殿下當時便同意了!”


    聽過此情,老於官場事故的高純行便歎道,“看到了嗎!高峻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你說了些家事,便有人看到你的才學了!又何須高峻開口!?”


    但不論怎麽說,郝大人的心意是一定要記在心裏的。至少,一場拉近彼此感情的家宴必不可少——也不須以整座高府的名義,那樣的話太招搖了。就以高純行府上的意思來操辦。


    高府中的幾位爺們肯定要請過來,再就是高純行、高崢父子在衙門裏相交不錯的一些同僚們,女眷們就不請了,反正夾公帶私的,女人們多了難免搞得動靜太大。


    於是,在家裏的高履行、高至行、高真行,吏部郝侍郎、一位考功主事、兩名令史、兩名掌固,高純行在將作監的一位知交,再加上兵部尚書高峻,總共計劃著也就是這麽些人。


    隻是臨時又來了一位,乃是萬年縣縣令姚大人。這樣一來,本來打算著放小規模的一次家宴,加上高純行夫人和高崢的夫人安氏,便達到了十六個人,一桌已經不夠坐了。


    等到高峻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到了,人們不約而同地起身迎接。


    在今天的酒宴上,官職最高的就是高峻,正三品,而身份最低的是吏部衙門裏的兩名掌固,是流外七等。


    在高峻之下的就算是吏部侍郎郝大人,是正四品上階,之後就是萬年縣令姚叢利,是個正五品。這二人極力請高峻上座,但高峻道,“不成不成,這裏是家裏,怎麽有我的上座!但郝大人和姚大人是客,理應上座。”


    三伯連聲說,高崢能獲新任,多虧了郝大人的舉薦,高峻你要多敬郝大人幾杯!高峻連忙舉杯敬侍郎。


    侍郎受寵若驚,深深地飲了,與兵部尚書道,“吏部為國選官,為的是社稷,郝某正是做了該做的,不消言謝!”


    於是高峻就明白了,三哥高崢的升職,果然是吏部的這位侍郎出了力的。他迴憶出上次與高崢在衙門外交待那九百兩時,這位郝侍郎仿佛就從邊上經過的。


    在另一桌上的,是高崢陪著的幾位低品級官員,一位考功主事、兩名令史、兩名掌固,府中的兩位女主人也在其中湊數兒,正好也是八個人。


    其中的一位吏部的令史一邊喝著酒,一邊側著耳朵、聽這邊酒桌上幾位高官說話。聽著總算有個間歇,便抓機會、端了酒杯跑過來敬兵部的高大人。


    他說早就敬仰高大人的英名了,對於高大人在西州、劍南、漠北,甚至乙毗咄陸部的駭人戰績驚羨不已。


    高峻聽他說得誇張,本不想喝,但礙於麵子、又是在三伯家,不應承著顯得眼高於頂,於是把酒幹了。隨後另一位掌固也湊上來,又是單獨敬兵部高大人。


    掌固說,“高大人由天山牧總牧監變成了大唐的總牧監,管得牧場就更多、馬匹也更多了!聽說高大人最近又在整頓馬政,高大人年輕有為,真讓卑職敬仰,如慕高山、如臨大川……滔滔不絕……”


    而考功主事也過來,敬過高峻酒後,則問,“不知對於私戶蓄馬的稅賦方麵,高大人可有什麽新消息透露?下官的一位表妹夫正有意、也有些財力,想多養些馬匹為國出力,隻是不知新政有沒有利……”


    一時間,高峻就有些應接不暇,多喝杯酒是可以,但事關馬政中的點滴,連陛下那裏他都沒騰出功夫去稟報,如何就能與幾個流外的小吏亂講?


    萬年縣縣令姚叢利,正是經這位吏部考功主事透露、知道兵部尚書要赴席,這才不請自到,名為恭賀高崢榮升,實際是想找個機會,結交一下新任的兵部高大人。


    不然,他一位正五品的赤縣縣令,怎麽都不會為了一位從七品下階的主薄單跑一趟。


    姚大人搖著手對另一桌人道,“你們總該讓高大人夾兩口菜是不?再說,你們桌上有兩位美貌的夫人,不也正該好好表示一下敬意?”


    於是這邊才消停下來,郝侍郎便說起了早年時,閣老對他的提攜之恩,而姚縣令則低聲對兵部尚書道:


    “高大人新至長安,公務繁忙,又是高麗戰事、又是馬政,掌管著五部衙門,但身體一定不能過於勞乏……酒也要少飲,但下官就有個好的去處,詩情畫意佳人如夢,正好陶冶性情,有機會下官可親自引高大人前去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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