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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伐半夜裏被人叫起,說欽察汪違抗命令率人出城去了。天籟小說他連夜帶了人出城,看到城外西州人的營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些人,裏麵沒有自己人,還有幾個康裏城軍士押了個女子來見他。


    蘇伐一見她,便擺擺手讓人放開,“奴必亞,你還能想起來見我!”


    奴必亞語無倫次地指著焉耆方向道,“大王,快去救欽察汪城主,他們有車!車!”蘇伐沒好氣地說,“我還有車呢!迴城等他,絕不會輕饒這小子,敢違我命令!”說罷帶了奴必亞迴城。但是一直等到天亮,欽察汪和他帶出去的那一千人一個都沒迴來。


    ……


    西州,大都督府,有從前線趕來的一名護牧隊背了個木匣求見郭都督,隨後,再被郭孝恪親自領著往後宅來。


    郭大嫂柳氏、鄧玉瓏、麗容、蘇氏不知這人背來的木匣中是什麽東西,聽說是高大人從焉耆讓帶迴來送給郭待詔的。


    她們也很好奇,湊上去要看個究竟,但不論是郭都督還是那名護牧隊都不讓看。她們奇怪,待詔一直不睜眼能讓他看什麽。


    她們在門外簾後偷偷想看一下,但郭都督和護牧隊的身體把木匣擋個嚴實。聽著郭都督親手將木匣打開,恍惚聽到郭待詔終於說話,“……父親……”


    郭夫人欣喜異常,這是丈夫受傷後這麽久第一次開口說話。隻聽郭都督說道,“待詔,這是高峻從焉耆送迴來的……康裏城城主欽察汪。”蘇氏在簾外奇怪,一隻不大的木匣怎麽裝得下一個城主,而郭夫人聽到待詔說話早已哽咽。


    淡河邊,高峻親自指揮著人掩埋敵屍。此次誘敵,除了雉臨帶去的十幾名護衛扔在康裏城下大半,護牧隊沒有傷亡,另外就是奴必亞失蹤了。


    雉臨痛不欲生,後悔自己耳朵軟,一個勁兒地催促高大人帶兵去救。高大人沉痛地說,“再去必中埋伏,我們不要莽撞。但你放心,萬一奴必亞遭遇不測,我們一定為她報仇。”


    送驚魂不定的雉臨迴焉耆城後,高峻低聲吩咐蘇托兒,“去前邊攔著,如果奴必亞活著出現,把她捉住不使與雉臨見麵!”


    蘇托兒還有些不大確定,“高大人,會不會認錯?”


    高峻哼了一聲道,我能認錯,那九個護牧隊卻不會認錯!她開始聽了我的安排,本來想著掩蓋姿色混入我家中,卻陰差陽錯去了黔州。她是崔夫人的女仆,卻連我點個頭都等不及、就跟了雉臨。她如此在乎我的弩車倒不奇怪,但急著慫恿雉臨去康裏城就讓人奇怪了,我斷定她此刻就在康裏城中。


    許多多又問接下來的行動,高峻道,“再送封信過去,告訴他們欽察汪我已砍了,但卻不是蘇伐主動送過來的,送信讓蘇伐把康裏城讓出來、把奴必亞送迴來,我就退兵。”


    康裏城頭,蘇伐看到遠遠的有五十名護牧隊飛馬馳來,他氣極敗壞地吼道,“又來送信,給我亂箭射開了!”城上箭如雨下。


    但是護牧隊們卻在城上的射程之外勒馬站定,有一個護牧隊手上戴了黃燦燦的銅扳指,開弓如滿月,往城上一箭射來,綁了信件的箭支正好落在城頭。


    ……


    山陽鎮的黃昏。有一個人戴著大沿帽子、挑了一擔山果,在柳家老宅的對麵放下,然後低了頭蹲下來,也不叫賣。他是李彌,生著亂蓬篷的胡子。


    從浮圖城下阿史那薄布的手底下逃脫後,他不敢再迴牧場村,而是繞過田地城進入了城東那一百六十裏的戈壁荒灘、進入了望不到邊際的大沙漠。李彌口中無食、身上無水,到達赤嶺前就把那匹馬殺了。


    他在乏驢嶺上隨便采些嫩草芽塞了充饑,一步步捱到了伊州府納職縣。但他身上沒有過所,不敢冒然進城,隻好在城外鄉村農戶中要些剩飯充饑,這才活了下來。


    正在茫然無措之際,他看到從納職縣城中出來一人、騎了頭黑騾子像是要出遠門。他湊上去搭訕,得知他正是要去長安。


    李彌看此人個頭與自己相仿,模樣也有五分像,便傍著他上路,心中也打定了主意——也許,他可以再去宗正寺,找攀伯山繼續做他的賓客。


    如果樊大人仍未從樊鶯口中知道自己的過往就再好不過了。那麽他就再也不亂撞,餘生隻求平平安安,隱身幕後不再拋頭露麵。


    他遠遠地綴著此人上路,來到一處前後不見人的林間小道,再往前走便是另一座關城,那麽等人家一入關,李彌的什麽計劃都要泡湯了。


    他從後邊躥上去、將毫無防備之人打下騾子來。搜出他身上的過所、扒下他身上的衣服換上、再收了那人盤纏。本再想一劍結果了他好省心,但不知怎麽的,李彌忽然心生不忍,暗道,“我做的孽已經不少了。”


    他把自已破爛不堪的衣物扔給他穿上道,“你迴去吧,從頭再來,在下萬不得已,不要恨我。”那人戰戰兢兢,謝他不殺之恩。


    李彌臨行,忽然想到,萬一被他迴不遠的納職縣去報官,那麽我豈能逃脫!於是解了那人腰帶將他死死捆了手腳、撕了布條塞了他嘴巴,將他丟在樹叢裏動不得、也出不得聲,這才騎了騾子一路往長安方向而來。他不時為自己的善舉而暗自感慨,看來人是會變的。


    有了過所當然好走路,一連幾道關口都暢行無阻,即便有把關的兵丁看他年紀與過所上所錄的有些不般配,也大都以為是一路上勞乏所致。


    在過肅州的時候,李彌就看到思晴和兩名家丁護了一架馬車入關,覺得有些讓人不可思議。


    樊伯山護了柳玉如等人去長安時李彌是知道的。那時他在浮圖城下劫持了麗容時,還奇怪麗容怎麽就筆長安迴來,此時此地再看到思晴又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但他這時已無殺心,隻想看看她們東一趟、西一趟地想幹什麽。


    就這樣,李彌隨著思晴一行跑到了山陽鎮。他現除了麗容之外,高峻的另六位夫人居然都到山陽鎮來聚齊了,而且崔穎居然也在這裏。


    他感歎,他搖頭,心裏堵堵的不透一絲氣。看來時、運之說總敵不過一個命字。自己命中與崔穎無緣,非要一路強求著走過來,官也丟了、位也丟了、名也沒了,搞得他人不人鬼不鬼的。


    但他就改了主意,至少在崔穎離開山陽鎮之前,他就也不離開這裏,能偷偷地看看她也好。但山陽鎮人多眼雜,偶爾縣都頭釋珍也會帶人過來、到柳家老宅探視,搞不好他就露了馬腳。


    他想了想,起身去了離此不遠的丹鳳鎮,用搶來的盤纏租了兩間偏僻的小院兒,再置辦了木推車、擔子、籮筐、杆稱,到深山裏販些山果,挑到丹鳳鎮左近的小村裏叫賣。


    但他盡量不到山陽鎮來,等到胡須慢慢地蓬勃起來,才敢戴了大沿的遮陽帽,把山果擔子擺在柳家老宅對麵的街上,盼著崔夫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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