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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將見來了援兵,隻是一個年輕後生,又是布衣打扮,雖借力不大,但總是壯了聲勢。瞧來人騎的那匹紅馬鬃尾亂抖,似是臨陣十分的興奮,旁邊掛了一口烏柄的刀。於是也一抱拳道,“兄弟何人,捉賊乃是我赤亭守捉份內之事,有勞兄弟相助。”


    高峻道,“將軍,我隻是西州府柳中縣一小民,姓高名峻,見到賊人搶掠,豈能無動於衷?那不愧對了大唐子民的名號?”


    唐將說,“快哉!我是此處赤亭守捉副使,正在發愁腿短追他不上,兄弟你這馬定是腳快!待我上去將他們打散,你就專捉逃兵,看他們往哪裏走!”


    兩人正說著,樊鶯由後邊飛馬趕到,也不過來,手持了寶劍,就在那夥胡人身後駐馬。這邊隻是多了兩人,倒也立刻有了前後夾擊的味道,胡人中已有人現出不安的神色。


    遠遠的,又見被劫村中男丁們手持了棍棒徒步追來,人還離著有段距離,但唐軍方麵聲勢顯然又大了幾分。胡人中那名女子低聲對男子道,“讓你逞能,人多了不好脫身。”


    男人伸手摘下狼牙棒,對女子道,“三妹,怕什麽,依我看這裏沒一個硬茬子,我正想玩玩,不然這一趟也忒無味。”


    已有一個持了長槍的胡民忍耐不住,見這個後來的素衣小子沒完沒了地與唐將套近乎,冷不防一催馬,馬後捆著的兩隻鴨子嘎嘎直叫,挺著槍往高峻身上刺來!


    高峻還未動,炭火這匹馬倒是機警,看著對方馬近,一伸脖子,張嘴就咬住了對方的馬耳再不撒口。此時長槍也刺到了,高峻一弓身長槍刺空,槍杆子被高峻輕輕往前一帶,那人上半身就斜了,握著槍杆的左臂幾乎伸到高峻的懷裏。


    高峻左手牽住那人袖子,右手在他身後一點他的環跳穴,那人立時臀部以下失了知覺。一愣神的功夫被高峻一手牽了胳膊、一手托了腰眼,由馬背上舉起來往地下一扔、摔得一口氣好懸沒上來,槍也丟在一邊。


    步下的唐兵撲過來幾個,在地上按住、找繩子捆了。又有軍士從後邊跑上來,抓住了讓炭火死死咬住耳朵的那匹馬,牽到了自己這邊來。


    樊鶯在後邊的馬上大聲叫好,“師哥你好麻利!”


    高峻笑道,“師妹你隻要隨了我迴去,什麽麻利事兒沒有!”


    守捉副使也是大吃一驚,對付剛才這個偷襲的人,換了自己也得手忙腳亂一陣,沒想到讓這位小兄弟一招半式就捉住了。他在馬上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要有心到我這兒來,這位副使的位子就是你的了!我讓賢!”


    正在此時,遠處又有兩股煙塵滾滾而到,副使一看,對高峻道,“兄弟,南北臨近的守捉也來支援,看來今天要有大的斬獲!”唐軍的軍功係統是以敵首為準,斬得越多,功勞越大,那麽升遷得也快,副使的興奮是可想而知的。


    握了狼牙棒的那人沒想到,當初想對這處守捉的戲弄之舉,轉眼就要演變為對自己的聚殲,形勢對自己十分不利,再看唐軍新到的兩撥人個個弓箭上弦,對準了自己這些人。看架勢自己這邊稍有個輕舉妄動,箭就射過來了。


    當下朗聲說道,“人多算什麽本事?如有人打得過我,不論什麽要求,我們都一一遵守,殺剮存留任你們處置,如果沒什麽人是我的對手,哼哼!人多又有什麽用,不過是多死幾個罷了。”


    高峻說,“逮你們這些人還用得著正規唐軍?我一個大唐的平民足夠了,”唐將副使低聲問道,“兄弟,你要是半路吃力,可得趕緊開跑,他那狼牙棒可不像是個簡單的!”


    那人已經催馬馳了開去,地空地上兜了個圈子,喝到,“誰先受死?”


    高峻道,“條件說好了,如果你勝了我,雞、鴨、糧食你們隻管帶走;不然的話搶來的東西就要一件件放下。”


    “少廢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高峻在馬上摘了烏龍刀,黑黝黝的刀身平淡無奇,但掂在手中甚是沉重。那人笑道,“一把鏽鐵片,也敢在這裏張狂!”一踹馬鐙,高舉了狼牙棒衝向了高峻。


    樊鶯清脆的聲音從後邊傳到:“師哥小心了!他力氣不小。”


    看看兩匹馬打了對頭,對方的狼牙棒唿地一下攔腰打來,以往這胡人的經驗,隻消這一棒,對方就會被他從馬背上掃下去。周圍的唐軍也對這位前來幫忙的小夥子捏了一把汗。就連樊鶯都不知道自己的師兄能不能扛住對方這一棒,不錯眼珠地盯了高峻。


    高峻知他力大,也有心試試對方的斤兩,一招海底撈月式,烏龍刀的刀背由下往上撩出。眾人隻聽到一聲震耳的鐵器碰撞之聲,兩匹馬就跑開了。


    胡人一是輕敵,並未將這個小白臉放在眼裏,剛才三腳貓功夫的胡民被捉隻不過讓他取了巧。再者自己是打、他是迎,本身自己就占了便宜。誰知讓高峻的黑刀一碰,狼牙棒被震起多高,就覺得虎口發麻,好懸沒把腰擰了。


    高峻剛才使了全力,這一震倒覺得胸中的積淤之氣一下子散開了,精神為之一爽。二馬對頭再次衝向一處,一錯馬頭的功夫,那根渾鐵打造、布滿尖銳鐵刺的狼牙棒又迎麵朝高峻打了下來,這次胡人把全身的力氣傾注在了棒端。


    哪知黑光一閃,狼牙棒碗口粗的棒頭就飛到了高峻的手中,隨後,隻見高峻也不迴頭,一抖手將那根半截棒頭朝了胡人的後背流星般飛擲出去。


    一聲悶響,正中胡人後背,他在馬上歪了一下,口吐鮮血,手裏的半根棒杆也丟在地下,兩手抱了馬脖子,跑迴到自己人群中。


    一切都地一眨眼的功夫,胡人抹抹嘴角的血跡,對高峻道,“你刀雖好,但敢硬接我一棒,又來削這樣粗的鐵器,足見內力之深,我心服口服,任憑發落。”


    她妹妹道,“哥哥,還有我呢,怎麽這麽就認敗了?”說著擺起雙刀就要上。


    樊鶯躍躍欲試,衝高峻喊著,“哥哥,你讓給我!”


    誰知那胡人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留得青山在……”止住了妹妹。


    副使說,“兄弟,今天哥哥開了眼,你說對他們怎麽辦,就怎麽辦。”


    高峻道,“大人,咱有言在先,他們隻要留下搶來的東西,人可以走。我響當當的大唐,可不能讓人小看了。”


    “好,就依你,不要他們的狗頭了。”副使說。


    胡人決想不到對方會這麽痛快放自己走,須知狼牙棒一斷,這裏再也沒人是這小子的對手。也對手下人揮揮手,馬背上那些所獲之物紛紛扔到地上,胡人盯著高峻道,“你可敢將你的名號說與我聽?”


    高峻笑道,“我隻是西州柳中縣一小民,姓高名峻,常年在此處行走,隨時接受好漢的討教就是……不過,我還是勸你今後少來這個地方,下次也許就不這麽便宜了!”十幾個胡人扔了馬上的東西,也不管被高峻抓的那人,一溜煙馳遠了。


    村中追來的百姓滿地抓那些亂飛亂跳的雞、鴨。另兩處支援的守捉也退了兵。副使拉住高峻的手,非要留飲。高峻固辭,與師妹樊鶯打馬迴牧場。


    “師兄,你為什麽放他們這些人走?不怕再來搶奪這裏的百姓?”樊鶯問。


    “凡事威懾為上、殺人為下,再說這些人在北地大漠裏也隻是普通的牧民,家家有妻兒老小,能留些情總是要留的……再說,他們也未殺人。其實剛才我隻要反手一刀,就將他從後背上砍為兩段了,可以說是一念即讓他生、一念也可讓他死。”


    “你就吹吧,師兄。”樊鶯嘴上不服,但話語中的欽服之意也十分的明顯,“師哥,你這刀如此厲害,為什麽我在家中做勢砍你,你卻一動不動?”


    “唉,我那時讓你逼得走投無路,真是連死的心都有。再說能死在你的手上,不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我真就那麽讓你討厭?那你還追我迴去!”


    “你再不好,也是我唯一的師妹,讓你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獨自迴終南山,路倒是有多遠!我怕師父那老頭子不放過我。行了吧?”


    高峻那句“唯一的師妹”讓樊鶯很是高興,心說自己與師父千磨萬纏、終於讓師父不勝其煩、同意她來找師兄,真是最正確的一件事情了。“哼!你知道就好。這次我就不走了,反正師父說了,隻要來找你,以後就不要再迴去,以後我就跟定你了。”言語間不覺頰上飛紅,別有一番情趣。


    高峻心中一苦,看來他師妹這是盯上自己不放了!這樣想著,心頭倒有一股隱隱的喜意,隻是又不知今後自己的日子會是怎麽樣的不堪。“不過,你不能老是師哥師哥那麽叫我,高大人手無縛雞之力,哪裏來的師妹?”


    “那叫什麽才合適?”


    “師妹有所不知,這位高大人正是個下三爛的貨色……你說親戚倒是不行,他家中都有現成的族譜……不如就算是新騙來的小老婆最好遮掩……”


    “師哥——!!!”


    “還亂叫!攆都攆不走你,我說騙來還俊著說哩。”


    二人到了牧場村的時候,王仁的案子已經一錘定音了。事情很簡單,忤作驗出燒雞中摻有大量砒霜。下毒之人也已明了,人們在翻動王仁屍體的時候,在王仁的身下磚地上,用雞大腿劃了幾個油乎乎的字,“羅全殺我”。


    王仁想不到,好心送出一雙靴子、迴來一隻雞,最終害了自己一條命。莫縣令出具了海捕公文四下張帖,捉拿潛逃的羅全。


    羅全也絕想不到,隻因妒意作祟,使巧、欺弱、換馬、踩磚、行刺、放火、下毒……步步行來,倒像是有根線牽著似的,最後落得個殺人的下場。


    此刻,羅全知道在牧場中是再也迴不去了,隻有先跑得遠遠的才是上策。他連王允達那裏也不敢去,生怕也落個與王仁一樣的結局。


    臨離開牧場時,羅全對心裏一直弄不明白的一件事情還是充滿了好奇。他不知道自己晚上那一刀到底把個劉采霞捅成了什麽樣子,怎麽劉牧丞將她抱進屋裏去就一直不見動靜?難道是自己不注意時已經送到別處去了?


    他悄悄地來劉大人的屋門口,門虛掩著,羅全輕輕推開,探了腦袋往裏看。一扇屏風擋住了床上的大部。正在此時,隻聽有個人在背後問,“誰在那裏?”


    羅全嘻嘻笑著迴身,“是我是我,”見是萬士巨團官,也不打招唿扭頭出了牧場。羅全潛迴租屋,看看自己那些破爛行李卷兒,歎了口氣,“唉!想不到我羅全英雄一世,沒遇到好人,如今敗走麥城了!”


    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隻在行李下摸出了幾串大錢往腰裏一揣,帶了刀子,穿著胡同、繞了行人往村後走來。見一戶人家的門口拴了匹黑騾子,恰像是外出剛迴來、人進院中取什麽東西。羅全上前悄悄地解了,飛身上去。


    出了胡同,見劉牧丞的六歲大的小女兒正在院子外頭獨自玩,眼珠一轉,上前和藹地問道,“小劉姑娘,你媽媽呢?”


    小姑娘一見來人對自己笑,也不警惕。再見他說出了自己的姓,就迴道,“在屋裏。”


    “你爸爸——劉武牧丞,剛有人送了一對小兔子,讓我來接你去牧場裏玩耍呢!”


    “好吧,那你帶我去!要不要告訴我媽媽一聲?”


    “不必了,反正中午也能迴來。”羅全抱了劉武女兒,心中暗笑,“讓你們風光,我就算找處大鎮子,隨便賣她幾個,也能湊合上幾頓。”催動胯下的黑騾子一溜煙地往村外去了。


    高峻領了師妹到家後,正看到大門口的官衙守衛,再看院中的柳玉如的眼色,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也不多問,換了官服,與柳玉如、高暢、羅得刀一同被衙役帶往牧場,西州府、柳中縣臨時設立的公堂就在牧場的議事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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