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偉迴到家裏,天已全黑下來。

    他拖著疲憊的身子進屋,崔富貴劈頭蓋腦罵來:“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看你能跳多高!現在,你徹底完蛋哪!”

    孔蘭仙的表情也很糟,跺著腳說:“你呀,這山望著那山高,現在全完了,還談什麽吃國家糧喲!”

    崔大偉吃驚:“到底是怎麽迴事,慢慢說來。”

    崔富貴使勁抽著煙,一屁股坐在馬架椅子上不吭聲了。孔蘭仙愁了一陣,才把原委說出來:

    “你得罪了史月英,得罪了江隊長,還指望有前途?”

    “得罪他們?沒有哇。”

    “還沒有?吳玉是史月英的堂妹,你莫名其妙把她退了,史月英傷透的腦筋,江隊長也說你不認黃,要撤你的職哩!”

    崔大偉聽著先是一驚,很快平靜下來,安慰道:“小事一樁,我的事我會擺平的。再說,我的名聲已經出去了,不是他江隊長能左右的。你們放心吧,江隊長離不開我了。”

    崔富貴站起身來:“你真有那能耐?”

    孔蘭仙後悔:“吳玉是個好姑娘,不該退了,我看你是鬼摸了腦殼。”

    崔大偉怕惹大人傷心,早早鑽進被窩裏去了。其實呀,他是山尖竹筍,先是同情吳玉,後又擔心江隊長給小鞋子穿,到底問題如何解決,心裏也沒有底。想來想去,出路隻有兩條:一是與吳玉重新和好;二是揭發江家的老底。然後,又覺得都不可行,頭腦亂糟糟,到天亮也沒有頭緒。今天,崔大偉沒有出工。他不是怕累,是怕見到江隊長難堪,躲在家裏,等著將要發生的事。結果,他的擔心變為現實,史月英找上門來了,外麵喊:

    “大偉在家嗎?”

    崔大偉不敢吭聲,裝著沒有聽見,倒在床上扯起了被子。屋裏還剩下崔五、崔六,他們不醒事,答應著:“在……”

    史月英幾步跨進屋來到崔大偉床前問候:“怎麽?病了?還不快去看醫生?你呀,是隊裏的頂梁柱,革命和生產的先鋒,千萬倒下不得喲,還有很多革命工作等著你呀,挺起來吧。”

    聽史月英這一席話,不像有隔閡,崔大偉才懶洋洋的支撐起身子,故意揉著眼眼,透過細縫看史月英的表情,確認她親切可敬後,才說出話來:

    “昨夜看書多了,有點困。”

    史月英展出很關心的樣子:“要注意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哦。”

    史月英的嘴像放鞭炮,響過不停:“聽說你和吳玉吹了?吹得好,都怪我沒有眼睛,差點犯了原則性錯誤。後來才嚇了我一跳,落後分子怎麽配得上積極的革命派呢?這件事啊,你不吹,我也要動員你吹,吳玉的情況你徹底了解了?”

    “嗯……”

    這一聲“嗯”讓史月英心驚膽寒,不停栽剌來:“她呀,作風有問題,道德敗壞,富農成份,是無產階級的敵人,你不要相信她的。”

    崔大偉端正身子坐起來瞪著史月英:“不許胡說,她是一個很好的姑娘,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史月英驚了:“她好?她好你為什麽要甩掉她?別騙我了,你是一個革命意誌堅強的人,千萬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亂語。我來叫你,到保管室更換專欄內容去。”

    革命工作耽擱不得,崔大偉跟著史月英來到保管室,江隊長和他兒子江強也在那裏了。江隊長將一本資料遞給崔大偉報喜:

    “看,你的發言《戰鼓催春春更濃》刊登了!”

    崔大偉興奮著接過刊物,那是威遠縣革命委員會的宣傳資料,第一頁就是他的文章。崔大偉激動萬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章鉛字排版印刷,連手都抖起來了。江隊長不識幾個字,居然也吹噓他看了幾遍,不住誇口:

    “寫得太好了,現在你在全縣都有名了。”

    江強過來,獨著眼,垂著右手,臉上雖有橫肉,說話倒動聽:“崔哥,向你學習。”

    現在崔大偉才明白過來,史月英的態度為什麽會九十度急轉彎。

    江隊長隨後來了一段毛主席語錄:“‘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死的事是經常發生的……’,咱江強,和你一樣,是革命先鋒,在和反革命分子的鬥爭中,犧牲了一隻眼,斷了一隻手,終身殘疾,你說他算不算革命英雄?”

    崔大偉望著他沒有吭聲。

    史月英悲傷起來,但是沒有眼淚:“可憐的江強啊,下半生怎麽過喲!”

    崔大偉沒有聽這些,一直為他的傑作樂著。

    江隊長最後吩咐崔大偉:“從今天起,江強和你負責換專欄裏的內容,把革命陣地搞得豐富多彩,你們都進高工分,十五分一天,如何?”

    江隊長說話是算數的,崔大偉還好說什麽呢?他帶著江強,進了保管室一則的小屋子。一會兒,崔大偉鋪開紙忙活計,江強一動不動,坐在牆腳不停地抽煙。嘴巴如同機關槍,天南海北都說了,最後問崔大偉:

    “你打個洞嗎?”

    崔大偉無意中迴答:“打過,防空洞。”

    江強擺手,很神秘:“不是,人洞,輸服得很,沒有打過吧,白活了!”

    崔大偉瞪了他一眼又繼續工作。

    江強厚著臉皮又問:“你吃過點心沒有?”

    “吃過。”

    “那是人肉點心,軟軟的,爽死了,你肯定沒有吃過吧。”

    崔大偉火衝:“別在這裏瞎扯,不幫忙到處麵去玩吧,不要影響我工作。”

    江強隻好氣乎乎地出來,巧遇幫割牛草的金花,喊道:“金花,我幫你割牛草。”

    說罷,三步並兩步跑到金花跟前。

    金花看了他一眼搖頭:“你沒有右手,如何使鐮?”

    他嬉皮笑臉:“我,我給你背草簍,力氣大,要背很多啊。”

    金花沒法推卸,讓他跟在後麵來到草山上。他的表現不錯,寸步於金花,金花蹲下割草的時候,他要嘛在身旁高高站著,兩眼偷偷向下俯視;要嘛蹲在金花前麵,緊盯著她的褲襠。這些,潛心割草的金花並沒有發現。金花很聰明,專挑那些顯眼的山坡揮鐮,溝裏有深草她也不去割。江強心血來潮的時候,也不敢觸動金花,因為他怕她裏的鐮刀。傍晚歸家的時候,史月英發現江強和金花在一起,怕再惹出麻煩,決定自己做出犧牲。晚上,史月英洗完澡後,故意袒胸露臂,想用這種方法來談薄兒子對女人的神秘感。江強不輸眼,偷看得史月英很不好意思。

    正在這時江隊長迴來了。他見妻子在兒子麵前這個樣子,很不是滋味,膚皮教育了兒子一通後,把史月英帶進屋裏,緊抱住她不鬆手,然後把她推倒在床上,一陣淫笑:

    “嘿嘿嘿……你這身打扮太美了,我現在才看出來,你的身體和金花一樣美……”

    史月英一聽這話彈起身,揪著他的耳朵:“你這個色鬼,去玩了金花,老子要告發你!”

    江隊長不住說:“沒有,沒有,我是共產黨員,咋敢搞腐化呢,相信我吧,沒有你說的那事,隻是偷偷看過金花的身體。”

    這一說還了得,史月英更火了:“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兩爺子都想去搞金花,成何體統?江強追求金花說得過去,你呀,可以做她的父親了,老牛還想吃嫩草?缺德!”

    江隊長隻得談好話:“小聲點,以後我不了,依我看,把金花說給咱江強,如何?”

    史月英覺得這是良策,金花和江強好上,免得丈夫再被勾魂,考慮了好一陣說:“金花長得漂亮,咱江強是殘疾人,她會同意嗎?”

    江隊長拍板:“我家是革命家庭,我是生產隊長,想必她是會同意的。你問問江強看他幹不幹。”

    史月英出來把事情給江強說了,他高興得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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